22
明遥快要哭了, 也可能已经哭了。
他表现得这么差,连碰一下都不愿意,沈云灼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沈云灼长腿抵着洗漱台, 手臂撑在台面上, 牢牢地圈着明遥,也看着他, 神色变得深邃。
好像快速思考了什么,然后目光变得柔和:“怎么了?”
明遥被问得恍如隔世。
一开始这么看他不就好了吗?他也不至于现场翻车。
想想自己刚刚的反应,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吧,跟被电烙铁烫到了一样,手缩得比小偷还快。
但可不就是像铁一样吗。
明遥的掌心现在还有余温。
“发生什么事了吗?”沈云灼问。
“啊, 我……”明遥搜肠刮肚,到底什么理由才合适, 什么理由都不合适啊!
但他坚信, 只要强行解释, 就能蒙混过关。
可很快沈云灼又把他的路堵死了:“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这样?现在又不喜欢了?”
明遥:“???”
他会喜欢沈云灼那么粗鲁,像糙汉一样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点点前菜就要上主菜了。
还握着他的手逼他吃。
但是沈云灼都这么说了,沈云灼又不知道他失忆了, 肯定之前的自己就是那么表现的。
他真是贪图美色连命都不要了。
“我没洗手, ”明遥说, “我在外面逗猫来着,不知道手上蹭了什么黏黏的东西。”
他豁出去了,万一沈云灼信了呢。
沈云灼看了看明遥虚虚攥成拳的两手, 和透着澄澈愚蠢的双眼, 降至冰点的心情又被融化了。
他的谎言这么拙劣,之前怎么没发现?
因为自己也不是坦诚的。
这么一想, 那些不讲道理的愤怒念头一一得到了平息。
“那洗一下?”沈云灼给明遥让了让地方,没去检查这件皇帝的新衣。
明遥慢吞吞地跳下洗漱台,站在洗手池前,佯装淡定地感应出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
沈云灼就在身后看着。
衣物被脱了一地,明遥时而透过镜面看沈云灼,心理建设做了又做,就怕洗完手再临阵怯场。
他不知道,沈云灼放任他悠哉地洗个手洗五分钟,是已经准备放过他了。
还贴心地为他找了借口。
“你是不是骗了我什么?”沈云灼忽然问。
明遥心里咯噔一声,装听不见:“什么?”
“你明明不喜欢,”沈云灼说,“嫌我上次把你弄疼了对不对?怕我还像上次那么对你。”
明遥:“……”
是这样吗,你早说啊。
“但是你为了让我开心,就故意表现得很喜欢,难为你了,宝宝。”手洗得不能再干净,沈云灼帮明遥冲洗掉泡沫,又用毛巾给他擦了擦,“其实不用这样,你忘了你跟我表白那天我答应你什么了?”
“…………”
明遥以为自己幻听了,谁跟谁表白,竟然是他跟沈云灼表白的吗?
这简直比沈云灼肝火旺盛到突然爆发还令人崩溃。
明遥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沈云灼,信息量太大,狂风卷起一团乱麻,不知道该理哪条线。
他抿了抿唇,飘忽的眼神定了定,东拼西凑出一些撒娇的语调:“你自己说。”
沈云灼抬手把明遥扣进怀里,从未觉得人生可以如此充满乐趣。
说什么呢。
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不管说什么,明遥都会对他深信不疑。
“闭上眼睛,宝宝。”
沈云灼的声音天生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明遥靠着他,在他手掌的轻抚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又或者是一瞬间。
他晕过去了,又苏醒。
抽象的意念在沈云灼的声音和行动里开始具象,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沈云灼的喉结滚得像沸水,明遥挨着他,好像也被烫掉了一层皮。
“老公。”明遥呆呆地叫了声,听不出是在表达不满还是赞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脑子里装的都是连绵不绝的余韵,沉沦的漩涡越卷越大,明遥软在沈云灼的怀抱里,又叫了一声:“老公。”
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事后明遥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没有深究。
对沈云灼的愧疚压过了对他的怀疑,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似的,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明遥参加节目第三天,就华丽丽地病倒了。
大概是吃错了东西,但具体是什么食物引起的不得而知。
总之节目组上上下下谁都没事,就明遥一个人上吐下泻,胃里没有东西,血糖就低了,走两步就犯晕。
沈云灼也借此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明遥有低血糖的毛病,会时常晕倒,沈云灼早就知道,时刻准备着表现出心疼得无以复加的样子,但失忆以来,明遥一直都没犯病。
这两天明遥柔柔弱弱的一小只,一阵风就能吹倒,一片卫生纸就能绊倒,吃不下喝不下,可把沈云灼心疼坏了。
睫毛一收,眼帘一垂,沈云灼的心就跟着提起来,只想把人搂在怀里亲亲抱抱,想要是能替他遭这个罪就好了。
别的,暂时不想去追究了。
余尘说,当天两辆车发生了追尾,他们的车在前面,不知道后车里面坐着明遥。
沈云灼心里有了底,大概是两人同时进了什么时空隧道,一起撞失忆了吧。
换个角度,他又怎么知道失忆前的明遥不是深爱他到无法自拔?
这两天明遥帮不上什么忙,沈云灼就没有接待新的客人,好在徐郁是个好招待的,还能帮忙给明遥做好消化的饭菜。
但这么一来民宿的营业额就落下了,被另外两家领先了不只一点。
节目组空降了两个帮手,一个是瞿之颜,一个是沈云灼的好朋友许寄。
许寄是专业的小提琴手,不久之后要开自己的演奏会,刚好借节目宣传一下。
巧的是,瞿之颜和徐郁也都是小提前爱好者,四个人一见如故,情投意合,相谈甚欢。
明遥就落单了。
他想帮忙,但因为人手一下子多了起来,谁见了他都让他回房间休息。
沈云灼尽量抽了时间陪他照顾他,但沈云灼也得作为民宿老板招待朋友和客人。
四个人在一块聊的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什么协奏曲变奏曲,大调小调,这个斯基那个斯特的。
他好像局外人。
这天晚上沈云灼在那三个人的起哄下用许寄的琴拉了一曲《卡农》。
明遥虽是个音乐白痴,但心有灵犀地听着音色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果然是沈云灼在拉琴。
左手轻托住小提琴的琴颈,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按着琴弦,右手紧握琴弓,绷起交错的青筋,手臂随着旋律柔韧地起伏。
头微微倾斜,银色镜框给英俊的侧脸添了几分斯文,眼神专注而深情。
错过了开头几秒,明遥有些遗憾,因此剩下的部分都听得十分认真。
坐在沙发上,手掌撑着脑袋欣赏,表情用如痴如醉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们宝宝又开始望夫了】
【帅爆我了[色][色][色],不会拉小提琴的霸总不是好老公】
【老公手是真好看啊,特别是揉弦的时候,好像在揉我心巴子】
沈云灼只拉了一曲,大家都没听够,但迅疾之间,他已经跟明遥一起消失在了画面里。
卧室里,沈云灼给明遥倒了一杯温水,问他:“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没什么事了。”明遥说。
他的意思是沈云灼可以出去继续跟他们聊音乐,他也可以旁听。
或者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做点什么都行,总之不想再躺在床上了。
可沈云灼坐在床头,枕着胳膊懒散地往后一靠,又开始忆往昔:“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晕倒在我怀里了?”
明遥:“……”
又来了。
不知道这两天沈云灼受了什么刺激,特别爱回忆过去,还总是给他出考题,你记不记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不是说过……
天啊,饶了他吧,他现在脑子不好使。
可沈云灼对此事乐此不疲,屡试不爽,并不会因为明遥面露苦色而停止。
“我都晕了还怎么记得?”明遥不太高兴地靠过去。
他已经习惯了枕沈云灼的肩膀。
“你晕倒之后一直抓着我的手,掰都掰不开,”沈云灼说,“醒了还不承认,说我非礼你。”
明遥:“……你肯定非礼了!”
沈云灼:“是亲了你一下。”
明遥:“你确定只亲了一下?”
“好吧很多下,”沈云灼说,“你不说话也不拒绝,还一脸享受的样子,亲一下怎么够。”
明遥:“……”
要点脸吧。
“可能把你给亲爽了,”沈云灼继续篡改历史,“所以你才约我吃饭吧?”
“不是,”明遥艰难地给自己的“黑历史”缝缝补补,“请你吃饭就是想找个饭搭子。”
沈云灼:“……饭搭子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只找我?”
明遥不假思索:“想让你买单呗。”
“那我还能真让你掏钱吗?”沈云灼说,“我来请,你不就又欠我个人情了。”
明遥:“欠人情不行,欠顿饭可以。”
沈云灼:“所以你吃完饭坚持陪我去公司加班要怎么解释?”
明遥:“……”
到底有完没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