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张胆的视线以及直白的话语，配合上那张俊美又满是攻击性的脸庞，为冰凉的空间染上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仿佛烈阳那般炽热又明艳。

被Z如此对待着，竺染除了本能的警惕，就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面对神志不清的人，他十分冷静。

他看了一眼检测仪上的数据，精神海波动值：59。

比刚进来时减少了16，只要再减少29达到30以下，令Z的精神海稳定下来，就能给他扎针了。

竺染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Z的视线落在竺染身上没有移开，其目光毫不掩饰，仿佛能将竺染剥干净了吃掉。

竺染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步。

空旷的房间内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了心跳上。

最终，竺染安然走到了Z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只剩一拳的距离，竺染甚至能闻到Z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感受到对方偏高的体温。

Z的呼吸渐沉。

“我来了，然后呢？”

边说着，竺染将催动着精神力使得熏衣草的香味扩散。

阵阵清香满开，将冰冷满是金属味的房间填充上了一片清甜。

Z的视线全然被竺染吸引着，整个人的气息犹如锁定猎物一般，死死盯着竺染，却又在下一刻因为好闻的味道，无意识间露出迷恋沉沦的神情。

好香的味道……

想要……

是他的……

Z低垂着头凑近竺染的颈间，东闻闻，西嗅嗅，像是大猫吸猫薄荷一样，流连于他喜欢的气息。

暴虐不堪的精神海捕捉到了心仪之物的气息，于是它们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将落入狂暴海的一抹草色，吞噬得干干净净。

不够……还想要更多……

Z因为得不到满足，暴戾之色一闪而过。

他陡然张开嘴，锋利的牙即将再次刺破竺染白皙的侧颈，掠夺更多的香甜。

竺染轻笑一声，他侧了侧脸，躲过了Z的动作。

“已经给你啃过一次，怎么可能再给你啃第二次。”

此时Z的精神海稳定值已经缓缓降到了50以下，竺染继续用自己引导着Z的注意力。

因为竺染的动作，到手的猎物逃离了掌控，使得Z发出了不满的低吟声。

“我……的……”

“哦？你的？你确定？”

竺染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手，捧住了Z的侧脸。

柔软的手触碰到了Z高热中的皮肤，仿佛清泉熄灭了源源不断的炽热。

独特的气味因为过近的触碰，阵阵传入Z的鼻尖。

身体和灵魂片刻得到了满足，Z闭上了双眸，面露餍足。

灼热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

Z侧脸，想要蹭一蹭那块冰凉的香草糖。

然而竺染却将自己的手抽离了几厘米。

Z不满地皱起眉头，下一刻再将自己的脸庞贴上去。

因为这个动作，Z露出了一截曲线优美的颈部，沾满了血迹，透着一股脆弱的美感。

竺染的平静着语气：“不要着急，慢慢来。”

凌乱的金发落在竺染白皙的手指上，弄得竺染的肌肤有些痒痒的。

然而掌心下滚烫的热意，令竺染的指尖微微蜷缩。

真的，好热。

稳定值缓步下降中，43……38……35……

而竺染掌心的温度，也因为一直触碰着Z的脸庞，逐步升高。

熏衣草的香味下，两人的体温逐渐趋于一致，似乎水与火的交融，最终不分彼此。

沉醉在令人欢喜的气息中，Z此刻的脸正安然躺在竺染的掌心上，气息平静。

似乎安眠的凶兽，安宁得令人不想破坏这幅画面。

竺染见状，轻声说道：“听话，好吗？”

话音刚落，他便快速拿出针筒，朝着Z的脖子，猛然扎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瞬间注入了Z体内。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令Z几乎在一瞬间狂暴，暴虐的气息倾泻而出，将整个房间弄得气流翻滚。

保护着竺染的精神网像是脆弱的纸一样被撕碎。

然而下一刻，当暴虐的精神力即将触碰到竺染的衣角时，那双漂亮的异色瞳陡然变得清明。

不能再……伤害他。

混乱的气息骤然化作了泡沫一驱而散，连沉重得能压垮人的威压也在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泽法尔粗粗地喘息着，呼吸声急促而又沉重。

他在顷刻间恢复了意识，直面上了竺染那双翠色的眼眸。

“很漂亮。”

随即，受了重伤以及精神海狂暴的虚弱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泽法尔陷入了昏迷中。

他的脑袋低垂着，靠在了竺染的颈窝。

令他安心的气息萦绕，受困于狂暴与黑色泽法尔，在满是芳香的暖意中陷入了沉睡。

竺染这次没有嫌弃地推开Z的脑袋，不过他整个人很僵硬地站在原地，双手不自然地垂落在身边。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竺染的耳朵尖尖有些红。

过高的体温、好闻的香味再加上Z时不时直白的话语，竺染心跳乱了几分。

他深呼吸了两口才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在门外一直等候着的休奈此刻闯入：“竺染你没事吧！我感受到了精神海暴动，陛……比起上次……Z的状态怎么样？”

竺染因为有些失神没发现休奈的口误。

他就着被Z靠着的姿势，回答着：“他稳定值下降到30左右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一针，他现在晕过去了。”

“真是太感谢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做到这件事。”

休奈满是感激，缠绕于心头的阴云一消而散。

他庆兴泽法尔来到这颗D级星球认识了竺染，也庆兴……竺染是个满是善意的温柔的人。

他刚走近竺染，就见泽法尔靠在竺染肩头，两人的发丝交缠着。

这个姿势有些过分亲密了。

休奈有些不自在，于是眼神游移往一边看：“好香的味道，这是熏衣草吧！我关注过你的店铺预告。”

“嗯，是。熏衣草本身就有助眠的功效，气味也十分特别。”

竺染边说着，边解开Z身上的镣铐，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休奈来到竺染边上也想帮着解开镣铐。

谁知道这次又和上一次一样，休奈一靠近泽法尔，泽法尔的身体就往竺染身边靠，和竺染贴得紧紧的，这明摆着不欢迎休奈来靠近他。

被热烘烘的人拱着，竺染的身体也是微微一僵，随后才恢复正常。

“我帮他解身上的镣铐，你去叫医生。”

“好。”

见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休奈便快跑去找医生。

不过几分钟，休奈便带着医生以及几台仪器过来，同时，原本的刑房内也站了一排戴着明黄色肩章的军官。

和上次一样，因为Z除了竺染谁都不让接近，竺染于是全程陪同Z看病，因此也知道了其精神海状态有多糟糕。

“刚刚治好了一些就又失控，你们难道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没10年好活了吗？”

“精神海受损率94.3%！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超过95%后治愈率就接近0%。”

“唯一的好消息是精神海稳定值降到了18左右，这次狂暴症算是控制住了。”

……

医生揉了揉鼻梁，十分疲惫：“外伤药我放这里了，有空给他涂上。”

送走了咆哮医生，休奈叹了口气，神情凝重。

他想和竺染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竺染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记得上次Z即将离开他家时，休奈也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想说的吗？休奈？”

竺染边说，边给Z脱衣服上药。

因为电刑的缘故，Z衣服下的皮肤全是焦痕，皮肤红一块黑一块，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特别是被铁质镣铐铐住的地方，手腕，脚踝，颈部，侧腰，前胸……伤得更是十分严重，一片血肉模糊。

竺染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为Z上药。

休奈在一边给竺染打下手，递递绷带。

“我……我没有权利替他说任何话。”

“不过，您种植的自然植物对稳定他的精神海情况有用，比研究所的还要有用。”

“这次受刑是他主动提出的，在我去您家接他的前一天，他就让我准备好抑制器和刑房。我劝了他很久，但他十分坚持，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休奈并没有从主观的角度劝说竺染什么，只是阐述着事实。

伴随着休奈的阐述，Z在竺染眼中面冷心热的印象，逐渐被‘恪守成规’‘固执’以及……‘嘴硬’的印象取代。

固执地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虽说做错事接受惩罚是应该的，但也没说要用这种差点将自己弄死的方式。

况且竺染自己都没因为上次Z闯入他家的事说什么.

而‘嘴硬’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什么都不说，也不沟通，让人去猜，甚至还要休奈这个嘴替……

“等他醒了我找他聊一聊。”

竺染给Z绑完绷带又替他穿上了衣服。

而泽法尔依旧将头靠在竺染的肩头，两只手还十分自然地圈住竺染的腰，一副视竺染为自己所有物的模样。

“这几天他还是睡我那里吧，我会按时给他换药的。”

“有事会联系你。”

休奈点了点头：“这两天，再次麻烦你了。”

*

等泽法尔再度清醒过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

在陌生的环境下他本该警觉，然而……屋内熟悉的气息以及柔软的被褥，令泽法尔不禁放松下来。

他这是在竺染家中。

他身上的电击伤全被包扎过了，从包扎的手法以及绷带上带着的浅香，泽法尔认出这是竺染做的。

所以……休奈还是联系了竺染吗？

泽法尔望着天花板，眨了两下眼睛。

昨日在刑房中发生的事逐渐浮现。

意识模糊中，明晰的花香中独属于竺染的气息将他满满包裹，那柔软的触感以及温柔的声音，安抚了他狂乱不已的情绪的同时，也将他内心的想法全盘托出。

过来……

想要你……

很漂亮……

泽法尔的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

慌的。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想将自己沉于黑暗中迫使自己什么都不想。

然而……昨日他自己说过的话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却。

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泛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被勾起的情绪使得热意上涌。

他用手抓了抓被子，思绪繁杂不已。

方寸已乱。

不过一会儿，竺染便带着更换的绷带进入了泽法尔的房间。

进屋后，竺染见到的是Z熟悉的漂亮异色瞳以及过分虚弱苍白的模样。

这副模样的Z和前几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竺染淡淡地开头：“你醒了。”

Z与竺染视线接触的一剎那，就移开了眼神。

他乖顺地低着头：“给你添麻烦了。”

竺染的声音有些冷：“知道是麻烦，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Z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我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

“是啊……受罚受到又要我来照顾你。”

Z沉默片刻。

“对不起。”

竺染坐到床边，一把掀开泽法尔身上的被子，动作间带着一丝愠怒。

“既然你冒犯的人是我，是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用什么方式惩罚你？”

竺染直视着Z，眼神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