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来到艾普斯星的郊区，沐清舟刷了自己的ID卡并出示光脑任务信息后，就被允许离开隔壁墙。
竺染则被登记为同行人员，也被顺利放行。
走出城门，一眼望去满是无边的风沙与尘土，金属建筑的残骸落在干涸的土地上，时不时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离开了城区的恒温设施后，郊区的气温回归自然，瞬间骤降，体感温度来到了5度左右。
一阵风沙袭来，竺染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冷意从方方面面侵袭而来。
在中心城区恒温20度左右的气候下，每天晒晒太阳待久了，竺染都快忘了现在正值1月的冬日。
衣服穿得有些薄，被冷空气拂过的裸露肌肤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竺染刚想展开精神力隔绝外界，沐清舟先一步给竺染编制了精神力网。
风沙以及冷风被隔绝，竺染睁开了被吹得眯起来的眼睛。
“谢谢。”
“不客气。”
说着，沐清舟还给竺染披上了一件白色毛衣外套。
“我的外套，没穿过，你穿吧！”
“你不冷吗？”
沐清舟此刻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看上去十分清冷单薄。
“我是冰系异能，不怕冷。”沐清舟摇了摇头：“对温度也不敏感，不用担心我。”
见沐清舟确实没有勉强，竺染便穿上了毛衣。
沐清舟的毛衣没有什么味道，只有一股浅浅的霜雪冷意，与他的气质相衬。
沐清舟根据任务所给的地图，带着竺染来到了异变植物生长的地方。
途中偶尔会遇见几只凶恶的异兽，都被沐清舟一个冰封冻成了冰雕。冰雕晶莹剔透，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小心，这里有点难走。”
“手给我，这里有点陡。”
“累不累，要休息一下吗？”
……
一路上，沐清舟都十分照顾竺染。
竺染有种被当作易碎品对待的感觉，有点不适应。
很快，两人来到了一片被黑色荆棘覆盖着的平原。
一眼望去满目都是深沉的黑色，交错层迭，定眼一看还能发现这片黑色正在微弱地呼吸着，起起伏伏的，有点惊悚。
而在这片黑色中，偶然有几朵倒挂着的杯状棕色花朵开放着。
花苞大概有三五个人那么大，花蕊处正发着光，一闪一闪的，令它看起来像是花朵造型的路灯一样。
一阵风吹过，铁锈混着木质调的香味渐渐散开，为整片区域增添了一份年代久远的诡异之感。
“这是黑荆棘，A级异变植物，会主动攻击踏入其地盘的生命体，其攻击力能瞬间将同等级的机甲变成废铜烂铁。”
“棕色的花是午夜灯，A级异变植物……”
“清除这两种异变植物不能用火，火会令它们失控。最好的方法是用低温降低其活性……”
沐清舟解说完，走到竺染身边。
“冒犯了。”
他伸手，揽住竺染的腰，将竺染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沐清舟身高186cm，他虽然看起来气质清冷，但他身上该有肌肉的地方便有肌肉，全身都充盈着力量感。
没有一点防备的竺染就这样被沐清舟用搂着的姿势，环到了身前。
竺染不习惯与沐清舟近距离接触，他更熟悉Z一些。
于是他皱起了眉头，顺便推了推沐清舟，示意他松手。
沐清舟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反而因为感受到了竺染的抗拒，搂得更紧了些。
沐清舟解释道：“我需要和你有肢体接触，这样你才不会被我的异能伤到。”
肢体接触也不需要抱来抱去的吧……
竺染刚想将这句话说出口，然而倏然间一阵冰冷的精神力扩散，一股难以言喻的霜雪之气，以沐清舟与竺染为中心，向外扩散开。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漂亮的冰面逐渐将被黑色荆棘布满的地面覆盖。
霜气乍起，气温骤降。
晶剔透的冰色绵延数公里，冰冷的白雾从脚边漫开，直至将视线所及的范围全都变成了冰蓝色的一片，霜气才减弱。
黑荆棘被冰封了，原本微微的吐息变弱直到进入了沉睡状态。
午夜灯也笼罩着一层冰做的外壳，它们的状态停止在微亮时，将整个冰罩照得透彻。
下一刻，冬日的日光之下，六角形的雪花片降下。
一片一片掉落在冰封世界上，发出了‘叮叮’的细微声响，很是动听。
竺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这幅景色吸引住了。
干净清透的冰霜与黑色荆棘的搭配，在视觉上形成了极大的冲击力，而几盏微亮着的午夜灯，更是为这幅画面增加了一抹梦幻的美感。
一闪一闪的，将整片冰面都照射地反射着荧荧华光。
很美。
如此想着，竺染也这么说出了口：“好美。”
听到竺染情不自禁地称赞，沐清舟内心轻拂过一阵阵温热的甜。
他侧目，视线专注地落在竺染的脸庞。
竺染的眼神很亮，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而竺染所注视着的，是由沐清舟亲手制作而出的景色。
竺染喜欢他制造出的冰雪世界。
这个认知令沐清舟感到满足。
搂着竺染腰的手松开，沐清舟其实还想抱得更久一些，不过他担心竺染不开心，所以就松了手。
然而沉浸在这片唯美景色中的竺染，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对方的手已经放下了。
他就着刚刚被搂着的状态，半个身体都靠在沐清舟的前胸。
他回眸，满目璀璨星河：“沐清舟，你好厉害啊！”
沐清舟轻轻点了点头，黑色的眼眸染上了暖色。
“还好。”
你喜欢就好。
“荆棘和午夜灯都被冻住了，不会有危险，你可以去冰面上玩一会儿。”
“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沐清舟转头轻咳了两声，又面容无异地望向竺染。
竺染闻言，便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冰面。
他先用脚踩了两下，发出轻微的闷音，竺染能感觉到冰面很硬也很结实，可以尽情在冰面上肆意。
竺染的鞋子不算防滑，这也方便了他在冰面上玩起了溜冰。
如此想着，竺染腿部一用力，便在冰雪中滑来滑去。
翠绿色的眼眸倒映着一层浅冰蓝色，眼尾因为愉悦上扬着，嘴边也挂着舒朗的笑意。
竺染的心情犹如盛开的玫瑰那般热情而又愉悦。
沐清舟则在一旁看着竺染，黑色的眼眸中只有竺染一人的身影。
他握了握刚刚抱过竺染腰的手。
腰很细，很暖，也……有点香。
不枉费他拒绝了家里的安排，固执地来到这颗偏远的星球。
沐清舟接下这个清除异变植物的任务，是经过考虑的。
黑荆棘和午夜灯需要低温清除，正好适合他展示异能，也方便他用异能不动声色地给竺染送个小礼物。
虽然现在的他有些虚脱，精神海也有些疼，不过一切都很值得。
竺染对这个礼物很喜欢。
竺染也夸奖了他厉害。
沐清舟长年冰封冷漠的心，已经被一抹抹生机的绿突破缠绕。
小小的花苞在绿枝上形成，只等花开，期盼着春天到来。
竺染在冰面上玩了半小时才尽兴而归。
他走到沐清舟前，笑意盈盈地望向沐清舟：“我好了。谢谢你的冰雪世界。”
因为运动过了，竺染的脸颊红扑扑的，额边挂着微汗，呼出的吐息温度也略高。
沐清舟只感觉到一股混着香味的暖流正靠近他，将他的世界都染上好闻的气息，十分撩人。
神情微怔，脸上有些不自然。
片刻后，沐清舟才回答道：“不客气。”
沐清舟伸手，对着冰面比画了两下，一块冰封荆棘和一块冰封午夜灯就‘咔嚓’一声掉到了冰面上。
他将它们收进了自己的空间装置内，对竺染说：“回去登记好就给你。”
“好。谢谢你。”
“不用和我客气。”
之后沐清舟给现场拍摄了全息影像上传至任务终端，【清除A级异变植物】的任务从‘已接取’变成了‘已完成’。
不到一个下午的工夫，任务就完成了。
而两人大部分时间几乎都花在了来回路上，异变植物在沐清舟的一个异能下全军覆没，非常有效率。
“咳……”
回城路上，沐清舟一直在小声咳嗽着。
竺染关切道：“你生病了？”
他微微凑近沐清舟，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沐清舟的肤色本来就偏白，从外表很难看出其是不是生病了。
不过几乎和肤色同一个色系的苍白唇色，正显示着他确实身体不舒服着。
“你没事吗？唇色很白。”
沐清舟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精神力用多了，有些头疼。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精神力消耗过度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不过竺染想到沐清舟几乎独自完成了任务，而他什么忙都没帮上，他不仅免费得到两株异变植株，还玩了一次冰，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竺染主动提议道：“等下先去你家，我给你做一次芳香疗法吧！本来也说好要教你的。”
沐清舟点了点头：“好。”
嘴角微微上扬。
达成共识后，竺染于是给Z发了消息：【任务做完了，过程很顺利，没受伤。】
Z几乎秒回：【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回来了？我给你预订晚餐。】
竺染：【晚点，我要给沐清舟做个芳疗，他有些不舒服。】
屏幕那头，Z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干净的异色瞳中升腾起了一股狂乱的风暴。
竺染要给……沐清舟做芳疗？
那竺染岂不是会碰到对方的皮肤……
有可能还会用那双柔软的手，在对方没穿衣服的身体上来回游移……让对方的身体全都沾上竺染的味道？
Z瞬间失控。
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灰青色的经络凸起，像是文身一样将他裸露在外的身体装点得狰狞。
红血丝密布，一双异色瞳被染上了血色，显得无序又混乱。
愤怒、不甘与酸涩的情绪一拥而上，Z的气息变得危险而满是攻击性。
凝实的精神力化作一道道利刃，‘咔啦’几声，墙面被弄出了划痕，杯具全都碎裂，他坐着沙发扶手也被弄散架了。
一片狼藉。
唯有那两个被竺染气息浸染的浅绿色抱枕，在暴风雨中幸存了下来。
‘嘶啦’两声，颈间的限制器散发出一道道高压电流，电流带来的疼痛感，将Z拉回了些许理智。
‘霹咔’‘霹咔’，电流将Z的颈部电得焦黑，混着模糊的血肉，看上去惨不忍睹。
然而Z对于疼痛并不在意，他此刻所想的，唯有竺染。
不开心……
不可以……
不准……
负面情绪占据上风，Z觉得心很疼。
不是那种□□上忍忍就能过去的疼痛，而是似乎溺水一般窒息、一下子与整个世界隔离那般，难受到快要无法呼吸的疼痛。
“咳、咳……”
Z艰难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大口喘息着。
他一手拿过竺染平日喜欢抱着的抱枕拥入怀中，他低头，用脸颊、鼻尖蹭了蹭留有余香的绒面。
浅淡的气味似乎一双手温柔地安抚着、触碰着Z灰色混乱的情绪，似乎一阵暖风，一股清泉，将被雷劈地焦黑的土壤，重新覆盖上新的颜色。
是一抹绿，是天地间最好看的翠色，泛着悠悠的香味。
“竺染……”
低低唤着这个名字，他将头深深埋入抱枕中，重重呼吸着。
几息过后，失控的Z逐渐安稳了下来。
他从抱枕中抬起头，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软乎乎的抱枕上，时不时地用下巴磨两下，就像竺染平日里喜欢做的那样。
凸起的青筋已经褪下，眼中的红血丝已然不见，只是眼尾因为不适感还泛着些许的浅红。
此刻的Z 除了头型稍乱，衣服不再规整，颈侧一圈全是伤口，似乎和平日里无异。
他微敛着眸，异色瞳披上了一层黑夜的沉默与冷戾。
“房间乱了，不过……不用收拾。”
“颈部的伤，也不用做处理。”
Z假装无异状地打字：【发我个定位，我等下来接你。】
*
沐清舟载着竺染回到他居住的中央酒店。
沐清舟入住的是位于最顶层的套房，装修简约大气。
三室一厅的布局使得房间空间很大，而客厅整面落地大玻璃窗的设计，使得视野很开阔。
“你先坐一会儿，我把精油和毛巾拿出来。”
沐清舟给竺染倒了一杯水后，便去屋内拿东西。
竺染走到落地窗边上俯瞰下方。
整个中心城区呈现一片冰冷的钢铁金属质感，入目是一片冷灰色，偶然有几辆悬浮车开过，给这座冷漠的城市注入了一丝活力。
竺染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城市风格。
“在看风景？”
沐清舟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虽然上半身穿着的依旧是素白色的衬衣，不过换成了宽松休闲款的，领口的扣子也没有扣着露出了一小截颈部肌肤，令平日里矜贵感十足的人，多了一份慵懒的随性。
“对。”
竺染回答道：“第一次从这个高度看这个星球，感觉有些新奇。”
沐清舟走到竺染身边：“艾普斯星的城市规划不算好，你有机会可以去S级星球看看，也可以去珈蓝星找我。”
“好。”
竺染顺势应下。
心想：沐清舟虽然看着冷清，不过人还挺主动热情的。
竺染：“我给你做芳疗吧！在客厅，还是去客房？”
竺染没有将卧室纳入选项。
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竺染觉得以他和沐清舟的关系，并不方便进入。
“就客厅吧！”
沐清舟看出了竺染带着礼貌的疏离，便顺着竺染说了下去：“沙发很大，足够了。”
酒店的沙发是3人座的软沙发，沐清舟躺下后腿并不能伸直。
于是沐清舟便曲起了膝盖。
竺染询问道：“不会难受吗？”
沐清舟躺着，回答道：“不会。”
此时竺染已经搬了椅子坐在沐清舟头部后方。
从沐清舟的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竺染小巧的喉结以及漂亮的下颚线弧度。
也能闻到，竺染的气息。
弧度很好看，气味也是非常特别的。
有点想要……摸一摸。
沐清舟的手蜷了蜷，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竺染。
沐清舟确实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有些累，但因为与竺染共处一室，他的情绪并不疲倦，反而正兴奋着，愉悦着。
竺染将滴入了精油的香熏机打开，清新安宁的熏衣草香便从出雾口释放出。
“香熏你随时都可以用，不过熏衣草香熏有助眠的效果，如果第二天有重要的事，建议你设个闹钟以免睡过头。”
“好。”
“那我要开始按摩了，不舒服了要和我说。”
温热的手指触碰上沐清舟的太阳穴。
其过低的体温像是被披上了一条轻薄的羽绒被一样，暖意逐渐从太阳穴蔓延开。
柔和的熏衣草香味恰到好处，安神舒缓的效果使得犹如冰川一般僵硬冰冷的精神海，逐步放松。
日光洒下，极寒之气散去，一阵暖风拂来。
很温暖。
也非常令人着迷。
温和软弱的触感令沐清舟全身都变得不大对景，像是被晒了太阳的羽毛轻拂过，有些痒……但是很舒服，也难以自持。
在这样陌生的感觉下，沐清舟很难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他背脊紧绷，双手也不禁握拳。
感受到手下的人不怎么放松，竺染了然：“等回去以后，建议让关系亲近的人给你做按摩。你有点太紧张了，效果不好。”
沐清舟没有张嘴，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他想，他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哪怕是父母，沐清舟也并不会让他们触碰自己。
他愿意被触碰的，只有竺染。
“放松。”
“力度可以吗？需要再轻一些吗？”
“头部按摩会用一些力，如果不舒服和我说。”
……
芳疗的时间并不长，按捏太阳穴加上头顶总共只用了20多分钟。
竺染发现沐清舟和Z触碰起来，还是不同的。
比如……Z的头发细软，带着点沙沙的感觉，所以随便一弄就会变得很乱。
但沐清舟的头发却很顺滑，无论怎么弄，都很快就恢复整齐。
Z的体温偏高，皮肤薄，随便双击肤色就会透出粉色，身体也会发热。
而沐清舟的体温则偏低，冷白色皮肤上不容易留下印记，不过他的体温也会随着按摩进程而上升。
做完一套按摩，沐清舟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匀称平缓。
对方的腿依旧支了起来没有放下。
竺染给沐清舟留了纸条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电子门上锁的声音响起，沐清舟陡然睁开了他的眼眸，深沉的黑色中翻滚着无法停止的欲念。
略微沉重地呼吸着，沐清舟却没有起身离开。
他躺在沙发上，用手背遮掩着自己的眼睛，等待着从内心升起的渴望消散。
身体周围萦绕着竺染的浅香，皮肤上也弥留着竺染的体温与触感。
好暖……也好香……
片刻后，他恢复了往日一般的清冷，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眸带上了某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开口，声音带着哑意：“竺染。”
*
竺染结束了按摩才给Z发了消息。
他本来想让Z不用来接他了，毕竟这里距离住所不远，竺染可以自己坐悬浮车回去。
然而等到出了酒店，竺染发现一辆熟悉低调的黑金色悬浮车就停在了门口。
车前站着一位棕发蓝色瞳仁的人，其身姿挺拔，面容精致，透着一股隐隐的威压。
他穿着一件黑色修身高领衬衣以及黑色的西装裤，全身黑的搭配更是令其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双没有温度的深邃眼眸本来目空一世，似乎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视线。
然而却在见到竺染的那一刻，眼神变得明亮。
令人惧怕的压力也在瞬间褪下，只留下仿佛能使得花朵盛放的平静与暖意。
世间只因一人而璀璨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