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升旗仪式的这天,是个实打实的好天气。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灰蓝色的天幕下,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宛如一幅宏伟的画卷。
林逾白仰起脸,出神地望着鲜红色的旗帜,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池野说:“雪停了。”
他们的行程本就有些匆忙,发现他发烧之后,林逾白在酒店陪着他待了将近一整天。
池野说要带林逾白看雪,可真正看到雪的时间,只有刚来首都的那个晚上。
池野有些遗憾。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把放在国旗上的目光转移到池野的脸上,轻轻拉起池野的袖子。他们穿着厚重的棉服,像两只笨重的黑色企鹅。
比较矮的那只说:“看雪也可以,不看也可以。”
重要的不是看雪,是陪在身边的人。
升旗仪式结束后,水泄不通的广场逐渐开始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分成几个队伍有秩序的撤离。
太阳升起,将屋檐上的白雪映出浅金色的微光。
池野拉着林逾白的手,随着人群缓慢的移动——没有办法,实在是太多人了。
林逾白被池野拉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橙子小面包,小口小口的吃着。
橙子面包是凌晨出发前,池野塞在他口袋里的。
被暖宝宝捂了几个小时,小面包变得温暖又松软,在冰冷的广场上散发出甜蜜而芬芳的气息。
大家为了看升旗仪式,已经排了很久的队,有的人甚至从昨晚的八点钟开始排队。
仪式结束后,大家又冷又累又渴又困,骤然闻到小面包的气息,纷纷寻找气味的来源。
然而林逾白很快吃完了小面包,将包装纸团成一团,刚要收进自己的口袋,站在他前面的池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给我。”
林逾白“哦”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盒苹果汁递给他。
“什么东西。”
池野转头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把苹果汁放回他的口袋:“留着自己喝。”
他收走了垃圾,放进了自己兜里。
林逾白挣脱掉牵着他的那只手,重新拿出苹果汁,扎好吸管,塞到了池野手里。
“给你喝。”
“乖,我不喝,你自己喝。”池野把苹果汁塞回来,重新牵起林逾白的手。
林逾白把吸管放到嘴里,抬头看了眼天色,升旗仪式开始的时候太阳还没出现,现在已经升到半空中了。
真的不能低估国民对祖国的热爱和执着。
广场上人头攒动,目光所到之处,放眼全是人群。
林逾白喝了一大口果汁,看了眼时间,咽下果汁,冷静地说:“我们要迟到了。”
他们买的是上午十点半的票,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上午十点半他们可能刚从走出广场。
池野说:“没关系……我现在改签。喝完的盒子不要往口袋里放,来,给我。”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手机,用拿手机的那只手抽走了林逾白手里的空盒子。
这一切只能单手完成,因为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林逾白。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鼻子。
池野抬起一边眉毛,报以疑惑的一瞥。林逾白说:“鼻子好高。”
“哦,”池野笑着说:“发现我长得帅了。”
林逾白:“……”
他收回手指,把手藏进温暖的口袋里,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半晌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可惜池野已经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车票改签了。
元旦结束之后,面临着高中生涯最重要的考试之一——期末考试。
这是身为一个学生想要在老师和家长面前翻盘的最后机会,无论之前的几次月考考的有多差,只要期末考试追上来,家长和老师只会记住这一次的成绩。
就连冯雅军这种平日里浑水摸鱼得过且过的人都对这场考试很重视。
他一边抄郑家桦的笔记一边说:“池野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想他了。”
“是想抄他的笔记了吧?”胡晓一下子就看穿了他:“池野的笔记字比较少。”
冯雅军嘿嘿一笑。
他抄了也不会复习,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郑家桦这小子性格老实不说,记笔记也透着股书呆子的气息,恨不得把老师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写下来。
冯雅军是真的很想念池野。
冯雅军心心念念的池野已经回到了江州,他和林逾白下车后在车站门口分别,各自回了一趟家。
林逾白回的自然是林昕在外环买的那套房子。
林昕发现,从白增勇的别墅搬出来以后,林逾白似乎对“回家”这件事完全不排斥了。
一时间,她觉得十分惆怅。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林逾白,以及向法院起诉离婚。
白增勇不愿意离婚,甚至威胁林昕,如果林昕非要离婚,那么他要和林昕争夺林逾白的抚养权。
先不说这件事有没有可行性,单是他嘴里说出“林逾白”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触及到了林昕的底线。
林昕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在白增勇露出真面目之前,他对林昕确实很好,可以说是对林昕言听计从。
可他偏要用林逾白来威胁林昕,这是林昕完全接受不了的。
林昕绝对不能容忍他成为可能会伤害到林逾白的定时炸弹。
唐琢在这个时候提议,不如直接把他送进局子,一劳永逸。白增勇发家全靠运气,他发家的时间早,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不可能没有漏洞。
只要有心,还是可以抓到他的尾巴的。
婚内家暴被他抓到机会开脱了,那么金融犯罪呢?
唐琢第一次提议的时候,林昕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似乎在考虑。
第二次提议,也正是白增勇利用林逾白威胁林昕的时候。
林昕动摇了,她问唐琢:“师兄,我需要做什么。”
这是她和唐琢各自成家之后,她第一次叫唐琢“师兄”,唐琢显然有些怀念。
“昕昕,”他问:“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
“不可能。”
林昕回答地很干脆,她用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眯起眼睛,叹息道:“我的第一次婚姻太完美了,让我对往后的所有婚姻都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总以为擦亮眼睛,还会找到那么好的人。”
说起林逾白的爸爸时,她眼里逐渐涌上一层薄雾,“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不是的。”
她再也不会遇到像林逾白的爸爸那样的人了。
她说:“师兄,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合适。”
唐琢想要的是强强联手,势均力敌的爱情。可她从始而终,渴望的都是一个温馨平静的家庭。
林昕出生于学术之家,家里的长辈算是业界大拿,父母感情不和,每每见面都像陌生人一样,相敬如宾却没有感情。
这样的家庭,自然也不会给予孩子过多的关爱。林昕总是在想——没有爱,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林昕还在少女时代的时候就曾幻想过,假如她有一个小孩,她会在孩子身上倾注所有的爱,让ta永远都不会后悔,被父母带到这个世界上。
唐琢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如何解决掉白增勇这个隐患,才是他们现在最该考虑的事情。
林逾白打开家门后,在家里见到了唐琢,他并不觉得意外,甚至主动向唐琢打招呼:“叔叔。”
唐琢从沙发上起身,声音温和醇厚,笑道:“回来了?我听你妈妈说,你和同学去首都玩了,玩得开心吗?”
林逾白走进客厅,在桌上看到了喝了一半茶水,很显然在他回家之前,唐琢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
他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林昕身旁,“礼物。”
林昕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条高领的羊绒连衣裙,正适合江州现在的季节。
林昕有些惊喜,恨不得现在就回房间穿上。
林逾白又在书包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套纪念币,用双手捧着,递给唐琢:“给你的。”
“哦?”
唐琢略感意外,接过了林逾白递来的纪念币,笑着说:“我非常喜欢,可以挂在办公室里,谢谢。”
林逾白垂下眼,有些不自在地弯了弯嘴角:“你喜欢就好,是池野挑的。”
他还是觉得唐琢会成为他的新爸爸,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面对唐琢时,总有些不知所措。
林昕把裙子放回购物袋里,从沙发上起身,“宝宝吃午饭了吗?妈妈现在去给你们做饭。”
此话一出,唐琢立即制止了她。
他说:“逾白特地给我带了礼物,我这个当叔叔的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我请客,我们出去吃。”
林逾白却摇了摇头。
“我不吃了,”他说,“我要回书店了,下午还要去学校,不想迟到。”
唐琢还想说什么,林昕抬手打断了他,她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看了一眼挂在玄关的车钥匙:“什么时候走,妈妈送你去秦奶奶那里。”
林逾白回房间收拾东西。
林昕则走到冰箱前取水果,准备切一点水果让林逾白在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