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鬼的虞凛似乎不怎么能说话, 半透明地漂浮在空中，透过他的身体可以看到后面的景物。

看到虞嫊开始掉眼泪，虞凛有点机械地伸出手指, 慢吞吞地想要和生前一样擦掉弟弟脸颊上的泪痕。

只是透明的身体很轻易地穿过虞嫊，却很难在脸上停留。

虞凛愣了一会儿，又慢慢收回了手。

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变成鬼的思维也远不如生前聪明缜密，许多行为都只是凭借着本能做出来的。

虞凛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记得从拥有这个飘忽的状态开始就一直在天台了。

看着有点呆的虞凛，虞嫊又开始难过，作势要拉住哥哥的手，“你可以离开这里吗？”

这回虞凛听懂了, 慢吞吞地摇头。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在天台待着, 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能出来一会儿，基本不能离开这里。

他只有待在这里很长时间才能攒下那么一点点力量支撑他去别的地方。

只是虞凛已经用光了。

就像是小说里经常写到的缚地灵, 他的执念就在这个天台。

【主线进度 已推进40%】

虞嫊很不舍得, 看着这张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的脸, “……那我可以经常来看你吗？”

虞凛停滞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将近凌晨四点了，保安NPC不久就会开始巡逻。

听着耳边系统08的催促声, 虞嫊只能很不情愿地松开手。

虞凛甚至还知道在后面对虞嫊挥手告别。

只是在虞嫊踏出铁门的刹那，好像被一股吸力猛地拉过来, 虞凛整个鬼“呼——”的一声被拽到虞嫊身边。

虞嫊很懵, 虞凛也很懵。

“……这是怎么回事？”虞嫊问08，“他从天台出来了！”

08的呼吸灯闪了闪，【你试试再往外走一走。】

虞嫊按照08的话下楼梯, 旁边的虞凛果然跟着虞嫊往下飘。

所以……他哥能离开天台了？！

【也许是限制发生了变化，】08解释, 【他的限制已经不再是天台，而是你。】

虞嫊还不明白为什么限制会变成他，旁边的虞凛却很高兴，甚至还飘过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能离开天台了。

.

望湖中学的保安在废弃教学楼下发现了高三八班杨澄的尸体。

——又是一起跳楼事故。

只是这次调取监控后，学校终于在第一节下课找到了虞嫊。

班主任的态度有些严厉，虞嫊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每一句话都按照系统08给出的提示来说。

“……最后，杨澄就滑了一下，自己摔下去了。”

虞凛绷着脸飘到班主任面前，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紧紧贴着人看，身上飘着淡淡的黑气。

班主任莫名感觉有点冷。

“算了，”她疲惫地挥挥手，“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学校会继续调查的。”

不行，要冷死了，她得回去拿件衣服穿。

虞嫊大大地松了口气，低声向老师道谢后便走出办公室。

“……哥哥，你以后不要贴着人看，”他一边出门一边严肃地叮嘱，“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从可以离开天台之后开始，虞嫊就发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虞凛。

虞凛背着手飘出去好远，显然并不想听虞嫊念叨。

昨天晚上回到宿舍之后，虞嫊又翻了一遍日记本，可是后面的已经没有内容了。

今天他打算再去找一下燕京述。

燕京述虽然也是转校生，可是在球队的消息来源很广，经常会听到一些虞嫊不知道的事情。

他趁着大课间来到九班的教室，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同学，我想问一下，”虞嫊对门口好奇张望的学生说，“燕京述……今天没来上课吗？”

学生被虞嫊这么漂亮是一双眼睛盯的脸都红了，支支吾吾道：“他、他被二班的于文文叫走了。”

于文文？

虞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当时在器材室做过的事，顿时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他转身下楼经过男厕所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燕京述被几个男生按在地上，于文文抽着烟，一边笑一边往燕京述身上猛踹。

地板上都是水，混着淡粉色的血迹流向虞嫊的脚下。

虞嫊有点害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微小的动静惊动了于文文，他眯着眼睛转身，待看清是虞嫊之后眨眼便变了个脸。

“虞嫊，”他殷切地走过来，顺手摁灭了手上的烟，“你怎么来了？”

他上前挡住身后的燕京述，言语间有些激动，“……你是来找我的吗？”

于文文身上的烟味闻的有点难受，虞嫊忍不住让开了一点距离。

“我是来找燕京述的。”他有点害怕于文文，强装镇定地说，“你、你把他放开。”

这是句很硬气的话，可不知为何被虞嫊说出来就变了一个味道。

像是小猫在故作凶狠地哈人。

一点也不吓人，反而可爱的要命。

于文文的行为举止都很像虞嫊在现实世界遇到过的混混，曾经在学校也会用一些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虞嫊对这种人都有点害怕。

于文文果然被虞嫊逗笑了。

他不正经地伸手要摸虞嫊的脸，在虞嫊紧张地躲开之后只能作罢，声音却还带着调侃，“我要是不放呢？”

对、对呀，他要是不放呢？

虞嫊更紧张了，手指蜷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硬气一点，“……你要是不放，我就找人弄你。”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说的太幼稚，他又赶紧补上一句：“我是A等级，你得听我的。”

跟在虞嫊身后的虞凛又开始散发着冷气往于文文身上贴，被虞嫊眼神警告后不情愿地退了退。

于文文大笑，又掏出一支烟，“都是谁教你这样说的，虞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威胁人？”

虞嫊挺了挺腰杆，“边仕铖教我的。”

于文文这下才变了脸色。

边仕铖学校的人气极高，人又疯癫，做起事情来没有一点顾虑，学校的老师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还没忘当时在器材室被这人当众羞辱的场景。

手上的烟也不抽了，于文文深深吐出一口气，有点不情愿地摆摆手，“让他滚。”

后面的几个男生立马将人放开了。

虞嫊却一点也不高兴。

【怎么这副表情？】

08有点疑惑。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才放人的，”虞嫊有点愤怒，拳头握的紧紧的，“我就这么没有面子吗？”

系统扫视了一遍宿主的小身板，没有说话。

不然呢？

在于文文几个人的注视下，燕京述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警惕地护住虞嫊，带着人走了。

直到看不到于文文，燕京述才黑着脸，骂骂咧咧猛锤了一下墙。

这个逼学校他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被虞嫊救下似乎让他很没有面子，燕京述垂着脑袋，像个流浪的大狗狗，声音也低低的，“谢谢。”

“找我有什么事吗？”

虞嫊赶紧说，“我们那天去过的天台……你知道之前都死过谁吗？”

燕京述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两个人吗？一个是张喆，一个是……嗯，你哥。”

杨澄的死亡目前暂时被学校封锁，只有少数的学生知道。

想到晚上杨澄说过的那句很奇怪的话，虞嫊忍不住提醒，“不是不是……学校之前还有一个人跳楼了，也是在天台，好像是因为违反第九条校规才死的，你知道吗？”

加上这个“违反校规”的学生和杨澄，天台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可接下来燕京述说的话让虞嫊顿时愣住了。

“没有第三个人，”燕京述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之前死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哥。”

虞嫊被饶晕了，还以为燕京述没听懂他的问题，“不是、我不是说我哥……是一个因为违反第九条校规而——”

“虞嫊，”燕京述打断了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人就是你哥。”

飘在两人旁边的虞凛显然听不懂这一段对话，无聊地在半空中盯着一团空气看。

虞嫊“啊”了一声，耳朵又开始泛起一阵刺痛。

燕京述还在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当年他跳楼是因为拒绝参加人气大比拼游戏，也拒绝给别人投票……至于最后为什么跳楼，我是真的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有点忐忑地看了眼虞嫊，叹了口气，“有一说一，你哥还挺硬气的。”

虞嫊有点怔愣。

如果副本里面这个虞凛的性格和现实生活中的完全一致，那么虞嫊其实是不太相信他会跳楼的。

虞凛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对了，”燕京述又想到什么，便岔开话题叮嘱道，“过几天就要下一次投票了，你……还打算找秦渡帮忙吗？”

虞嫊安静了一瞬，“不找了。”

一班的同学都很好，没有秦渡的帮助他也不至于回到E等级。

两人对话之间却全然没注意到墙角站着的一道人影。

于文文皱眉听了一会儿，随后马不停蹄地拐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先观察了周围没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拨通了电话。

“主、主席，”他捧着手机，声音压的很低，“我听到了，虞嫊在调查虞凛跳楼的事。”

那边的秦渡似乎在忙什么，闻言声音淡淡，“我知道了。”

等挂断电话，他才放下手上的笔，神色如常，双手撑起也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秒，他再次拨打了电话。

“让小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