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能把虞嫊揉碎一样, 迟嵘双臂收紧,脸深深埋进虞嫊的怀里。
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虞嫊被迟嵘整个人重重地压在身上,沉的他腰都挺不起来, 只能锤了他一下,“你重死了……先起来。”
迟嵘咧嘴,在黑暗中傻乎乎地笑起来, 露出一口红红的牙齿。
虞嫊心里“咯噔”了一声。
“我很听话的,”迟嵘对虞嫊说,像是对自己嘴巴里的血毫不在意,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舔一下牙齿上的血,“按照你的要求,我今天把值班护士咬伤了。”
他高高兴兴地在虞嫊身边左右晃动, “……其实我每天都会咬护士, 但是她们很提防我……只有今天把人咬到了。”
随手拉住虞嫊的手心,迟嵘“咦”了一声, “老婆, 你的手好冷啊。”
“是生病了吗?”
说话间不断呼出热气, 虞嫊甚至能闻到迟嵘嘴巴里的血腥气。
他原本还以为迟嵘受了什么伤内出血,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迟嵘咬人嘴巴里才都是血。
“护士呢?”虞嫊手脚冰冷, “她……还在里面吗?”
迟嵘咧嘴点头,“嗯!”
高兴的像是个来邀功的孩子。
人还在里面……按照这个出血量, 迟嵘该不会已经把人咬死了吧?
果不其然, 说完话,迟嵘就拉着虞嫊往禁闭室走,虞嫊在一片黑暗中碰到了角落处躺在地上的一具人体。
软绵绵的触感, 隔着拖鞋碰在脚背上甚至还带着余温。
虞嫊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几步,迟嵘探出脑袋, 随意看了眼地上的血,“老婆,你说过要给我奖励的。”
虞嫊的脸一点血色都没,听见迟嵘说话茫然扭头,额头的碎发因为冒出的冷汗都黏在了一起。
借着禁闭室高高的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虞嫊才看清迟嵘的衣服和脸上都是血,眼睛里似乎也喷溅进去了一点红色,盯着人看的愈发骇人。
……这就是处于发病状态的迟嵘吗?
所以是他“指示”的迟嵘杀人吗?
“你、你想要什么奖励?”虞嫊躲闪着迟嵘期待的目光,说话的时候生怕哪里刺激到这个精神病人,“能做到的,我、我都会满足你。”
迟嵘的眼睛“腾”的一下亮起来。
“我要和你睡觉!”他兴冲冲地喊起来,“脱光睡觉!只是躺在一起睡觉不算!”
……变成傻子还不老实。
虞嫊的脸又红又白,“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迟嵘有点生气,“就是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而已,哪里难了?”
虞嫊很是生气,“你个大色鬼,谁要跟你一起睡觉,我——”
禁闭室门外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哒哒哒声。
虞嫊连忙捂住迟嵘的嘴巴,拽着他的衣领一起躲在门后。
是夜晚巡逻的护士。
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透过门缝虞嫊可以清楚地看到长长的白色衣摆随着走路而前后晃动。
迟嵘被捂着嘴巴也不老实,目光清澈地看着虞嫊,忽然在虞嫊的手心轻轻舔了一口。
外面又来了一位护士,两人开始说起话来:
“秀芳姐去哪儿了?今天晚上不是她交班吗?”
“我也不知道欸,本来应该是我接班的,我看都过点了也没见她人,只好一个人过来了。”
第二道声音很熟悉,虞嫊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
——是已经淘汰的孙眉。
不过当然不会是孙眉本人,因为她作为玩家已经出局,只是剧情中依旧需要“孙眉”这个角色,所以系统生成了NPC来代替孙眉走剧情。
两个护士还在说话:
“你去查房了吗?”
“迟嵘的房间应该是秀芳姐查的,我现在准备去查覃令栖的房间。”
虞嫊这才响起来覃令栖白天才嘱咐过他做的事。
所以现在还要不要去找他呢?
覃令栖原本的计划就是检查其他禁闭室里关着的都是谁,现在虞嫊已经确认了,但覃令栖显然还不知道。
他要让覃令栖知道吗?
或者换个话来说,覃令栖可以信任吗?
清醒状态下的迟嵘对覃令栖的态度奇差,也跟他说过覃令栖很有可能不是反方玩家。
按照现在的情况,迟嵘和虞嫊关系匪浅,应该就是队友,反倒是覃令栖……
一直等到外面的两个护士离开,虞嫊才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
身边的迟嵘还在傻笑,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血迹,手指甲缝隙里都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虽然只是咬人,但按照刚才地上看到的出血量……那名护士多半是活不下来了。
迟嵘身形高大,虽然现在人看着傻了点,却依旧能看出手臂上覆盖的一层肌肉。
在犯病的情况下攻击人,已经不是迟嵘第一次这么做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被长期关在禁闭室的原因。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让你咬这个护士吗?”虞嫊想跟傻子迟嵘拉开一点距离再说话,后者却连一点细微的距离都不能接受,一把把虞嫊抓过来搂的更紧。
“老婆的话我都记得!”迟嵘洋洋得意,“我才不像那些傻子,只知道叫你老婆,实际上什么都不会,也记不得你说过的话。”
“那些傻子”应该就是指秋山疗养院中其他有精神病的患者。
“你说,这个人看到我们亲嘴了,所以要赶紧把她咬死。”
虞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间陷入呆滞。
一是震惊于竟然会和迟嵘亲嘴,二则是震惊于只是因为这一件小事就要杀人。
疯了的迟嵘显然没有什么是非道德概念,说起这些的时候毫不避讳,仿佛杀掉一个人就像是小孩子玩闹一样简单。
而被关在禁闭室的迟嵘也并没有其他的武器,有护士进来送饭的时候,迟嵘的双手双脚都是被铐起来的,所以全身上下能杀人的武器只有牙齿了。
不过仔细想了一下,虞嫊又有点理解了。
现在处于70年代左右的阶段,这个时期的人哪怕是看到异性亲嘴都会在背后说闲话,更不要说看到两个男人亲嘴了。
得知了杀人动机之后,虞嫊看了看时间,准备出去按照原计划找覃令栖。
“你要去哪里?”迟嵘惊慌失措地拦下要走的虞嫊,“老婆不能走。”
虞嫊只好厚着脸皮撒谎,“我过几天再带你出去。”迟嵘使劲摇头,“不行!你答应过我的,你今天就要带我出去!”他气的脸都红了,盯着虞嫊大喊:“骗人是小狗!”
虞嫊停顿了片刻,“……汪汪。”
声音干巴,极其敷衍。
“我之后会带你出去的,”虞嫊胡乱说道,“你放心好了。”
傻子状态的迟嵘倒是很好哄,虽然还是不想让虞嫊走,不过到底也没有再拽着他的袖子不丢手。
“那你、你在外面不准认其他人做老公。”
虞嫊已经打开了门,迟嵘在一边说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嗯嗯嗯,”他走出去,最后看了一眼,“……对了,没有我的话,不要随便咬人,听到了吗?”
看着黑暗中的迟嵘点头,虞嫊才终于放心地离开,直奔覃令栖的房间而去。
走廊的另一头就是覃令栖的禁闭室。
虞嫊故技重施,又购置了一根开锁铁丝,随后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
虞嫊又走进去环视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覃令栖的身影。
这人……该不会先一步跑了吧?
.
因为迟嵘禁闭室还有一具尸体,虞嫊担心被其他人发现,所以一个人又偷偷溜回了房间,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醒。
“王秀芳死了!”
“卧槽,你从哪里听说的?”
“这还用打听?你们现在去禁闭室那边看看就知道了,我的天哪……一地的血!”
“谁杀的啊?”
“都死在禁闭室了,肯定是姓迟的那小子杀的呗。”
虞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先是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空空如也的床位,随后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去。
门正好被人打开,护士走进来差点跟虞嫊撞在一起。
“请问、你知道覃令栖出禁闭室了吗?”虞嫊赶紧问,“他今天应该要出来的吧,怎么……”
“诶呀,”护士放下手上的镊子和盘子,“禁闭室出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覃令栖竟然一个人偷偷从禁闭室里跑了出来,幸好被巡逻的保安看到把他抓了过来。”
顿了顿,护士的表情不大自然,接着说,“……还有另一件事,小嫊,你可不要难过啊。”
“我知道你、覃令栖还有迟嵘都是一个探险队的,关系好,但是现在迟嵘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就在昨天晚上,他把秀芳姐杀了。”
“你别难过,要论起难过、那个王——”
走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似乎有很多人在外面吵闹,有人在踢打着什么,许多人一边喊一边阻拦,一片喧哗。
护士打住话头,把手上的东西全放在桌子上径直推开门,皱眉喊:“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休息的地方吗!”
为首的一个瘦高病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脸上都是淤青,声音凄厉,“迟嵘在哪儿!他在哪儿!”
护士急忙拦住门口不让这人进来,虞嫊在后面也看到了这个闹事病人的脸,不由得愣在原地。
——王哥,王休。
继覃令栖和迟嵘之后,虞嫊终于在秋山疗养院找到了第四位玩家。
王休显然也看到了虞嫊,两人目光交错对视,皆是愣了一下。
虞嫊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像迟嵘一样精神不正常。
王休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向虞嫊露出一个笑容,随后继续放声大喊,又是踢墙又是打人,“我要杀了迟嵘!我要杀了迟嵘!”
原来是在演戏啊。
几个保安匆匆上前,跟几个热心病人一起把发癫的王休按倒在地,王休还在地上尽职尽责地演戏,声嘶力竭地大骂迟嵘,被其他人捂着嘴巴带了下去。
护士叹了口气,“迟嵘的病越来越严重,这次偏偏还把王休的姐姐杀了,真是……哎。”
她回头又问虞嫊,“你们这个探险队还真是奇了,除了你跟覃令栖,剩下的人怎么都有点精神问题呢?”
“当时来住院的时候迟嵘就是精神分裂、而王休则是惊吓过度,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让王休好了点,又出了他姐姐这档子事。”
都有精神问题?
那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的谈澜和沈临又是得了什么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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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休大闹疗养院之后整个秋山疗养院的人都知道了迟嵘杀人的事。
虞嫊后来在医务室碰到了覃令栖。
在看到覃令栖的时候,虞嫊有点心虚地走上前,眼神错开不敢跟他对视。
“你……我昨天晚上去找你,怎么没有看到你在禁闭室?”
覃令栖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嫊,漆黑的眼睛倒映着虞嫊的脸。
“我以为你出事了,”安静了一会儿,覃令栖才接着说,“我听到外面有护士的声音,以为你被发现了。”
说这话的时候覃令栖的脸微微低下,声音闷闷的。
“但是我现在知道你不是被抓到了。”
“你是去找迟嵘了。”
虞嫊试图辩解,“我是好奇那个禁闭室里有谁……因为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所以就……”
“你不信任我,”覃令栖说,“你把迟嵘当作队友,却不把我当成自己人。”
虞嫊心虚地闭嘴了。
“……算了,我知道的,你和迟嵘早就认识。”
覃令栖重新躺在病床上,双眼发愣看向天花板,随后忽然把被子盖过头顶。
虞嫊小心翼翼上前,“你没事吧?”
“我没事,”覃令栖的声音闷闷的,“真的没事。”
类似的情景好像也发生过。
也是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人每天偷偷踩上去的窗台落满了灰,上面留下的脚印终于被虞凛看到了。
“滚!”
虞凛俯视着躲在窗户底下狼狈的男生,表情冷淡,说话毫不留情,“以后都不准过来。”
虞嫊在虞凛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男生垂着脑袋,像个落水狗一样孤零零地离开。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得知男生半夜不回家差点被爹妈打断腿,虞嫊赶紧跑到医务室看人。
“你没事吧?”
男生,也就是虞嫊的邻居,竹马,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拽过被子把脸蒙起来。
“我没事,”男生的声音闷闷的,“真的没事。”
——“你在想什么?”
虞嫊回过神,抿着嘴巴重新解释,“没有不信任你……只是确认了迟嵘的身份而已。”
他跟覃令栖说了王休的事,覃令栖才重新把脸露出来,沉眉思索片刻,“王休的姐姐被迟嵘杀死……这会跟几年之后的秋山旅馆谋杀案有关吗?”
难道王休是旅馆老板,因为多年前迟嵘杀了他姐姐决定复仇,结果错误杀掉了疗养院的另一个护士吗?
“那你现在知道……迟嵘为什么要杀人吗?”
覃令栖忽然问道,“如果单纯是因为犯病伤人,我是不相信的。”
虞嫊张了张嘴,因为覃令栖刚才的表现已经让虞嫊几乎放下疑心,只是犹豫了几秒便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这样啊……”
覃令栖若有所思地看向虞嫊。
“所以就是你拿着凶手身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