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衍得知水荔扬醒了,特意过来给他重新做了个全身检查。水荔扬的身体倒是恢复得很快,痛感完全消失了,伤口也愈合得很好,依旧没留下一点疤痕。
“你的身体修复能力太强了。”祝衍感叹,“你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体很多地方的细胞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修复速度极慢。一开始我以为会出现局部坏死的情况,连截肢的可能性都想过了。”
“幸亏你手慢。”水荔扬撇了撇嘴,说道。
“我试着给你注射了一点太岁提取液,然后在三分钟之内,你体内的再造细胞立刻恢复了正常运转。”祝衍继续说,“你身体和蓝田病毒的融合性非常强,这是优点。但我还没弄清楚,之前注射进你体内的药到底是什么。”
水荔扬顿了一下,说:“你不用管这个,别把你牵扯进去。”
他忽然注意到祝衍的脸,有些诧异地伸出手:“你的脸怎么了?擦破好几块。”
祝衍下意识地躲了躲,眼神飘忽道:“没什么,前两天摔了一跤。”
水荔扬没再多问什么,祝衍毕竟是李牧祁那边的人,两人私交归私交,各自在原则上倒还是极尽恪守,从未走得过从亲密。
“对了,洛钦之前被押送回方舟,老板对他很感兴趣,亲自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祝衍把工具一样样放回去,闲聊道,“洛钦体内的细胞在吞噬蓝田病毒之后,就融合了病毒的一些特性,而不只是简单的寄生关系。以前你是和蓝田病毒融合程度最高的一个再造人类,而现在是他,融合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可是他没接受过再造实验。”水荔扬说,“除了实验之外,还有别的途径能做到这样吗?”
祝衍摇头:“理论上来讲,使用强化剂也可以,但强化剂也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洛钦根本没接触过。而且目前所有搜集到的强化剂样本都有缺陷,把蓝田病毒的活性变得很低,用这种方法催化的再造人类,力量只是比普通特种兵强一些而已,产生副作用的几率也很大。”
等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后,祝衍确认完全无异常,就打发他走了。
水荔扬从醒过来就没见到洛钦的影子,据水思弦之前说,他身体状况好得很,只是最近有些累,平时不是干坐在床边等自己醒,就是回宿舍躺着睡觉,整个人非常颓废不振。
颓废也是难怪的,毕竟洛钦已经亲眼看到了自己被做实验的样子,怎么可能不受刺激。
水荔扬推开宿舍门,发现里面没开灯,刚要去找开关,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荔枝?”
“嗯?”
床上坐着那人明显一怔,然后慢慢站起身,踉踉跄跄朝他走过来。
洛钦最后几步是扑过去抱住水荔扬的,两人狠狠撞在门上。水荔扬感觉身后垫了一只手,是洛钦的,护着他没有磕到门板。
“荔枝,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洛钦急躁的亲吻落在他脸上和颈侧,水荔扬很快就有些腿软,心中溢出酸涩:“好,我在,我在呢。”
黑暗中,一片温热的液体落到了水荔扬领口。他微微愣神,看着面前把头埋在胸口的人,“哭了?”
洛钦的声音有种压抑着的愤怒,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我看到你躺在那个地方,全是血,怎么叫你都不理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差点就疯了。”
水荔扬没说话,身体被他颤抖的手臂紧紧抱着,快要喘不过气。
“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杀了水云霆。”洛钦嗓音嘶哑,恨意汹涌,“我那个时候真的想弄死他、把他撕碎……他怎么对你的?我不敢想他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我已经不疼了。”水荔扬亲了亲他的发旋,“别哭,别哭。”
“我都答应李牧祁了,荔枝,那个实验是我自己同意的,我没想过要你替我去。”洛钦一点点摸着他的脸,像是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完整、温热的,“对不起,荔枝,对不起……”
水荔扬扳过他的头,身体的记忆驱使自己跟他接吻,咬着对方柔软湿润的嘴唇,在禁闭室里的那些欲念立刻回笼,点燃空气中的引线。
“我不是回来听你道歉的。”水荔扬勾着洛钦的脖子,吻得很贪婪,“过来。”
“荔枝……”洛钦眼眶微热,“你才刚好,先不要……”
不——水荔扬在那一个月里所意识到的远不止这些,他思考了很多,其中和洛钦有关的那部分,试探的、粗暴的、暧昧的,以及纠缠不清的种种,那是构成、连结他们彼此最基本的东西。
“我们之间没有道歉。”水荔扬趴在洛钦耳边,呼吸越来越急,几乎快要烧着,“我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你。”
“什么?”
水荔扬没有再回答他,潜藏在黑暗里的双眼丝毫不外露情绪。
宿舍里的双人床吱嘎作响,好像随时都会垮塌一样。
水荔扬睁大了眼,双手几乎要在床单上磨出血来,仰着脖子喘息,被洛钦适时地捂住嘴。接下来都如狂风暴雨一般,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抓住洛钦撑在他身侧的手腕,却丝毫难以撼动。
洛钦好像真的发了疯,水荔扬记得自己开始是有过挣扎,很剧烈但是没什么用,后来便断断续续一直在求饶,软话硬话都说了个遍,但洛钦压根听不进去,俨然一头失去神志的野兽,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双手凶狠地捏紧他的下巴,好像铁钳一样,压着他亲吻。
但水荔扬在混乱中又清醒地意识到,这确实是他想要的,即便再疯狂,他也想要。
快乐带来的余韵几乎快要麻木,流云从丘陵攀上山去,又顺着下沉的峰峦快速下落。山顶的瀑布飞泻而下,落在潭中堆砌的石块上,卷起深潭中的水花,拍击得岸边水声阵阵,将人包裹着滑向高峰,又跌入深谷,在此间沉沦。
水荔扬好像被湍急的水流包裹,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洛钦扯着他,那不知道被反复揉碎过多少次的理智试图拼凑起来,随着暗流被灌注到潭底最深处。
太深了,他似乎从未见过到那底端的景色,只是被一味拉着,下沉、沦陷,被水流冲刷得再无力气,颤抖着,试图从那潭中暗石上收回来,但那急流只是把他钳得更紧。
视线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也不知道是日头一瞬间变得强烈,还是脑海中的神志被潭水淹没。浮浮沉沉间,岸边盛开了一朵瞬息的昙花。
天边簇拥起了一团晚霞,身体和意识被揉捏成浮云随风散去。思绪飘然在云层里,不知天地方寸。
他听到自己口中乱七八糟地叫着什么,不知所云的。最后实在受不住,往洛钦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却引得对方更亢奋。大脑被一次又一次送入感官的殿堂,面前的景象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有双手在将他拉扯、变形。
潭水最后汇入暗溪的冲刺,拍打在潭中的沉石上,几次三番,发出悠长的叹息。最后潭中渐渐归于平静,涓涓细流没入潭底,卷起一阵温热的水流。山峰开始颤抖,倾落下乱石无数,犹如天崩地裂。
不知道这场沉醉一直持续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一整夜。讨饶的话胡乱说了许多,但都不起作用,对方似乎是铁了心要拉他溺死在这深潭之中,让他无法抽离。
……
“水……”
洛钦听他开口,立刻下床给他倒了一杯,看着水荔扬一口口喝完,忽然有些后悔。
“对不起,”他低声道,“我太急了。”
水荔扬放下杯子,眼神木然地看着床脚某处,感觉体内还有些余韵未消。他稍微动一下,便会引起身体一股不可控制的颤动。
洛钦接过杯子,揉了揉他的脸,“荔枝,怎么了?是不是疼?”
“没有。”水荔扬声音沙哑地摇摇头,“不疼。”
的确不疼,只有无尽的沉溺,甚至分开的时候他都有些失落。
洛钦在他身边躺下,双手穿过他的的胳膊,在胸前收紧,鼻尖紧贴着他后颈,入迷地嗅着。
“我加入方舟了。”洛钦缓缓说道,“你以前让我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我做了。可现在我得走出去了,荔枝,只有力量保护不了你,我还要能让这力量依附的权力。”
水荔扬从前让他敛藏锋芒,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他锋刃初开、渐露头角,但有所不同的是,他想要真正能保护住水荔扬的力量。mӎƶŀ
“我知道。”水荔扬抓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自己选好了,我都会支持你。”
“我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李牧祁的话我不想听就可以不听,大不了再关我一次。”洛钦道,“这个世界上我只听你的,永远都是。”
水荔扬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担心……当年我哥的死和远山有关系,你现在加入方舟,也是李牧祁一手推动的。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狠,而且隐蔽,就算是水云霆,在他面前都不够比的。”
洛钦心中一沉,听着水荔扬继续说下去:“卫蓝的那份手稿,大概是这么多年距离我哥当年的经历最近的一次,我想继续查下去,但李牧祁大概会拿你来威胁我。”
“你查吧。”洛钦说,“无论你要查什么,我都会帮你。”
水荔扬翻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有一点想法,但是线索太少,我没办法假设更多。”
洛钦摸着他的耳垂,没说话。
“即墨柔白天来找过我。”水荔扬说道,“他跟我说了当初即墨呈在深宁销毁的东西,是种古老病毒的资料……他怀疑就是水云霆打给我的那种。”
“你醒过来之前,我们讨论过这件事。”洛钦说,“你记不记得那个伊格纳特?程清尧说他以前是俄罗斯雇佣兵,后来才转的美国国籍,进了特种部队。”
水荔扬点头:“我知道,他本人主动跟我说起过。伊格纳特曾经受雇于巨蜥,因为实在看不惯他们那种滥杀无辜、唯利是图的做派,才脱离出去的。暗网上搜得到他的资料,在巨蜥的驱逐名单里,并且还有悬赏金额。”
洛钦一脸认真,伸手将额发拨到脑后,说:“如果能顺着他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能在李牧祁之前拿到那些公式。”
“可是拿到了又能做什么呢?”水荔扬叹气道,“有些东西攥在手里,就和靶子没什么两样了。越是珍贵的东西,一旦公之于世,就注定要被争抢。”
“但与其落到别人手里,任他们宰割,不如自己拿到。”洛钦反驳道,“宝物也好,靶子也好,要看是谁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