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难得没有在夜巡后的早上被他亲爱的老管家掀被子。

七点钟, 布鲁斯胳膊一伸，在被窝里一阵摩挲。

然而除了他自己，他什么也没找到。

伸手在床边摸出连通蝙蝠洞的监控探头。

监控画面里, 布鲁西还是昨晚他夜巡回来时的那身衣服。

单腿盘在凳子上，另一条腿支着地，布鲁西还在翻看氪星的医疗技术。

这些技术如果能复制, 理论上治好哈维会很简单。

但氪星毁灭, 让这些技术几乎都变成了理论层面, 地球并没有配套的设备能支撑起这些技术。

布鲁西一晚上都在画图，没有配套的机器, 那他就现做。

注意力太集中，布鲁西几乎都没了时间概念。

等他猛地察觉被人盯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早上。

那个方向的监控是卧室。

布鲁西于是朝着监控挥手, 示意布鲁斯继续睡。

但很快布鲁斯就穿着睡衣跑了下来。

“你不继续睡跑下来干什么？”

退出了编辑页面，布鲁西一个懒腰还没伸完，就看到布鲁斯梦游一样飘了进来。

其实通宵一整晚还好，最难受的莫过于快天亮时睡了两小时就不得不爬起来。

简直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睡, 我要睡！

“不是你叫我下来的吗？”

布鲁斯一手抱腰, 一手从前面搭住布鲁西的肩膀，顺势就把头迈进布鲁西脖子里，没两秒钟就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你就故意吧，起来了就快去吃早饭，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困...”

“去卧室睡。”

“还有工作, 我想清醒一点。”

布鲁西无声笑了下，他手搁在布鲁斯的后脑勺上, 问：

“你想怎么清醒？”

“洗个澡？”

“好主意，走。”

洗过澡, 疲惫顿消。

布鲁西简单吃过早餐就带上阿福准备好的韦恩特产去了医院。

而布鲁斯这边的工作不是指公司。

公司事务大部分是卢修斯在处理，能漏过来的本来就不多，还几乎都被布鲁西包圆了。

布鲁斯指的是沿着布鲁西整理出的有关氪星医疗机械的内容，继续深入研究。

毁容对一个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有多大，谁也不敢肯定。

因为他们都不是当事人，不可能百分百体会到。

有的人会这样劝说：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灵。

这话不是错的，但这话里的容貌多指丑陋，而非毁灭。

在哈维住院后，他的同事当天就组队跑来看望。

但保镖们早被布鲁西叮嘱过，以人未醒为理由，都给挡了回去。

哈维·丹特一直都是自信光明的，布鲁西不希望他失态、颓废的一面被人看到，他相信哈维也不愿意。

但有时候心情是很难被控制的。

所以在哈维醒来后，确定他的情绪还算稳定，并征询过他的意见后。

保镖们才在布鲁西的示意下不再拦截来看望的人。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记者。

“哈维，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虽然哈维·丹特伸张正义的行为，和哥谭格格不入。

他不收受贿赂，只为正义发言的行为，更让他的一些同事觉得他愚蠢虚伪，但信任他，愿意跟随他、支持他的人一直都在慢慢增多。

“我会回去的。”哈维很肯定：“在我回去前，我的工作就要分给你们了，希望你们不会抱怨太累。”

“我们有加班费的，你忘了吗，哈维？”

目送同事离开，哈维脸上轻松的神态渐渐散去。

虽然那些人在竭力表现出对他的期待和鼓励，但哈维可是最优秀的律师之一。

法庭上察言观色找出漏洞，一举击溃敌人的丹特大律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眼底的惋惜和怜悯。

哈维，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可怜虫的形象吗？

哈维知道同事们没有恶意。

他们只是单纯的惋惜和同情，但不行，哈维克制不住自己，那些和以往迥异的目光，让他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夏洛克束手无策。

破案他在行，但开解一个人，再过十年他依然是个外行。

“布鲁斯怎么还没来，他又不用管理公司，哈维，你知道布鲁斯平时都在做什么吗？”

哈维喜欢这个目光敏锐、又极有天赋的小侦探。

哪怕夏洛克情商不高、自理能力较低、还有点偏执固执，但他身上带着犯罪克星的气息，那让哈维很看好他的未来。

看得出小侦探为了开解他已经尽力了。

哈维在心里叹息一声，接了他抛出的话。

“媒体根本不了解他，真正不务正业的人哪怕同样有一个阿尔弗雷德和卢修斯，也很难让韦恩集团保持稳步增值，而自从布鲁斯回归哥谭后，韦恩的股票可是一直在上涨，且涨势迅猛，这些在布鲁斯回归前可没有。”

夏洛克来了兴趣：“那你知道，布鲁斯离开哥谭的那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吗？”

“那时我还不认识布鲁斯，在我们结识后，他曾经提到过，可也只是说到处走走看看。如果有人清楚这个问题的话，除了阿尔弗雷德，我觉得斯塔克知道的会多一点，至少比我要多。”

“他们私交很好吗，不是那种有钱人之间的认识？”

“不，他们从小就认识，布鲁斯还说过当时他跑去游历，斯塔克也闹着要跟去，布鲁斯只好告诉他很快就回来，谁知道他一走就是十年。”

“被骗了！”

哈维点头同意，哪怕只是布鲁斯的转述，哈维都能体会到斯塔克郁闷的心情。

“什么被骗了，还有人能骗到你吗，夏洛克？”

布鲁西推门进来：“谁要吃小甜饼，刚出炉的，特别香。”

“我在说斯塔克被你骗了。”

“托尼？”

“你说的游历会很快回来。”

“你说那件事，其实很快只是托尼自己的理解，他当时是没有跟我求证的。”

布鲁西回忆了一下，肯定的点头。

“是你给了他这种错觉吧，比如某些引导？”

布鲁西笑：“只是托尼不适合那样的游历。”

“哪样的？”

“你的问题可真多，夏洛克侦探现在去吃小甜饼，热的才最好吃。”

夏洛克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

他发现布鲁斯·韦恩根本经不起深挖，现在还只是在最外层，夏洛克就隐约察觉到他肯定隐藏了很多秘密。

但布鲁斯又不是罪犯，手里还握着他的实习证。

于是夏洛克只能收起他多余的好奇心跑去吃饼干。

“感觉怎么样？”

“医生来换了两次药，还开了止痛片，我忍得住，但医生建议我吃掉它。”

“疼痛使人清醒。”布鲁西说。

哈维刚想点头附和，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上一句是我朋友说的，我不同意，我不喜欢身边的人受伤，更不想看到他们忍受痛苦的模样。”

布鲁西盯着他，很认真。

哈维想他知道布鲁斯明明不花心，为什么花花公子的名头依然那么响亮了。

这双蓝眼睛太适合脑补了。

尤其被他目不转睛盯着的时候，哈维一瞬间都脑补到这个房间没有夏洛克这个灯泡会怎样了。

但事实布鲁西只想他吃药。

治疗过程哈维算得上很配合。

在肌肉表层生长出新的肉芽，伤势不再恶化后，纱布终于被拆开了。

暗红的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里，肌肉的走向粗粝起伏不定，他们所有都和右边柔软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医生很满意，这个恢复程度已经很好了。

而且硫酸仅仅是烧掉了左边的皮肤组织，眼球并没有遭到破坏，病人的视力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这在医生看来，简直值得赞美上帝。

“不错，恢复的很好。”

“新生的表层刚刚暴露在空气里可能会不太适应，略带痛感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哈维环视一圈：“我能看看吗？”

布鲁西把手里的镜子递过去，他站在哈维身边。

虽然哈维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但布鲁西知道现在才是关键。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让哈维的瞳孔一瞬间就紧缩了起来，他呼吸开始急促，牙齿也逐渐发出咔嚓咔嚓的碰撞声。

“哈维，这和我们预计的一样，下一步只要找到让肌肤重新恢复活性的方法就能让它完全复原了。”

有什么在心底被撕裂开。

已经不是能不能恢复的问题了，哈维只想知道。

他为了正义而战，为什么最后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他不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不愿意接纳他塞斥过来的暴力和阴暗。

但现实告诉他坚持正义也未必就是对的。

“哈维，你不相信我吗？”

布鲁西没有放过哈维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可微表情反馈回来的信息，几乎就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我相信你，布鲁斯。”

哈维慢慢扣下镜子，他握住布鲁西的手，很用力：

“但你需要先告诉我，那个把硫酸泼在我脸上的罪犯，有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是哈维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他被关起来了，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按照法律？”

哈维很清楚按照法律会是什么罪名和刑法。

故意伤害罪只会判处几年的刑期，何况这里是哥谭，落实下来也许连几年都没有。

‘如果我觉得法律的制裁太轻了怎么办？’

哈维扭头去看窗外明亮的天光。

今天的哥谭有着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竟然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照射了进来。

虚抓了一把阳光，哈维感觉到那种几乎要被撕裂开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他听到声音冷静的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但哈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话。

“需要我留下吗？”

哈维听到布鲁斯这么问，于是他慢慢松开手，无声的给出答案。

很久，当哈维回过神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发现时间似乎消失了一大段，他记忆里上午明亮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窗外昏黄暗淡，夜幕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