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齐沅虽然在杨恩明动用灵力的同时就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所在,但那人撞来的速度极快,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在压身前的盾牌上,再加之他自身已经是头脑疲惫,反应力下降的状态,想要躲开本就十分勉强。
更不要说,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事不省的沈笑莹。带着一个身着轻甲的成年女性一起瞬间闪身并不现实,齐沅也就没打算躲,抬眼看向前方极速袭来的身影时,目光已然变得凌厉。
杨恩明似乎料定他不会在危急关头置曾经的同阵营的队友于不顾,兀自躲开,毫不意外地看见齐沅停留在原地的身影,脸上露骨的得意和森然的愤恨几乎溢出高高耸起的颧骨。
有了魇境里对于角色自带武器的加持,他手中的盾牌在注入灵力后显得格外大,绣着狮子的银色表面反射出闪烁的阳光。
齐沅凝视盾牌之下杨恩明狰狞可怖的方脸,浑身的灵力在瞬间催生到一个高峰,莹白的光芒自他身上大作,围着身体轮廓形成一个格外宽厚的保护罩,仿佛巨人的盔甲,他再次没有凭借任何东西,单纯用浑厚的灵力做出防御的姿势。
“天真!”
杨恩明狞笑一声,疾驰的步伐丝毫不为所动,之前的交锋让他对于自己手中盾牌的威力抱有盲目的自信,他似乎已经能看见齐沅被撞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
声势浩大的碰撞很快爆发在山脚下。
浓烟滚滚,碎石声噼里啪啦传来,连赶来追击的左思琪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一直显得有点愚笨的杨恩明能搞出这么大阵仗,却很快看到那倒飞而出的壮硕身影。灰烟自他满是尘土和伤痕的身上弥散,在空中带出几道灰色的线条,带着破碎的盾牌一起摔在她身前的土地里。
杨恩明受到重创,齐沅自然也没好到哪去,碰撞的瞬间虽然是他的灵力铠甲更甚一筹,击退了杨恩明的盾牌,他自己却也受到不小的反作用力,胸口一阵发麻,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直打颤。
他陷在浓烟之中,看不清对面的位置,捂着胸口咳了两下,身子直打晃,耳边尽是蜂鸣声。废了好大力气总算把汹涌的呕意压从嗓子眼压下去,他回头看到沈笑莹似乎在响动中动了动手臂,恢复了意识,总算放心下来。
自己已经几乎是强弩之末,如果沈笑莹维持人事不省的状态,面对左思琪他们持续的进攻,肯定撑不下去。
“齐沅!”
浓烟快要散尽的时候,清亮的喊声自树林中传出,围了一圈络腮胡的冉瑭欣喜地跑向他,却看到他止不住颤抖的肩膀时转而显得忧心忡忡。
他的造型即使放在严肃紧张的战场上也有些让人想笑,一身近似蛮族服饰皮衣皮袄,手上还拿着一把大砍刀,和头顶的小啾啾放在一起格外滑稽。
“原来矮人族是这副造型。”
齐沅确实也没憋住,看到冉瑭的瞬间就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像是全然忘记了之前的难受劲儿,除了过于苍白的脸色之外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你还有功夫笑,刚才那么大动静,没受伤吧?”
陆准跟在冉瑭后面,身上服饰和冉瑭如出一辙,他一只手撑着宋以辞的腰,后者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低垂着头,手臂揽着他的肩膀,身上有不少石灰土垢,有很多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模样一改之前的素雅温润,狼狈极了。
“宋以辞还好吗?”
“还行,就是运气不太好,被山石砸到脑袋。”
宋以辞并没有失去意识,听到齐沅的问话便抬起头看他,他的一只眼睛被血糊得有点睁不开,发丝凌乱,眼镜也碎了,被他握在手里。
“希望我可爱的小主人到时候不要嫌弃一只头上破了个洞的娃娃。”
“你们俩真有意思,这会儿了还能说笑。”
陆准翻了个白眼,还是老老实实带着宋以辞,跟着冉瑭走到齐沅身边。
激烈的碰撞声不止吸引来了矮人族的帮手,严溯很快也顺着靠近山体的一侧快速赶来,扶起刚刚恢复意识的沈笑莹,站在齐沅身后。
左思琪就在他们几人身前不远处约莫十几米的地方,神情在看到聚集起来的人群后有些凝重,她并不是冒失的人,思索了一下,对身侧畏畏缩缩的曹典说了一句“带上杨恩明”,在对面有所行动之前就先一步骑上法杖高高飞起,小胖墩连忙费力扛起杨恩明跟上去,临走前回给齐沅一个抱歉的眼神。
敌对方败退后,齐沅几人原地交流了一番,决定先各自回到阵营休整一下,以防过于破败的状态导致被魇主沈乐臻判定为破损的娃娃而导致出局,在下个黄昏到来之后再进一步商量对策。
·
“大概就是这样。”
齐沅积攒了一点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后,仔细洗了一把脸,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沙发上原封不动地把几小时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和谢临说了一遍。
他清楚谢临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所以除了自己和杨恩明碰撞的细节,他的讲述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另外就是关于我在巨石上看到的反馈……”
“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临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听到一半忽然凑近他,在他脖颈间轻轻嗅了嗅。
“哦,和杨恩明打的时候划伤了腿。”
齐沅早就有所准备,他淡白的嘴唇弯了弯,抬手给谢临展示自己缠了绷带的腿。
这话确实也没什么毛病,他的腿确实在战斗中被划了一道口子,他当时神经紧绷还没觉得痛,还是冉瑭注意到他腿上的红色,惊叫着蹲下来替他清理伤口,包扎的时候才觉得有些疼。
至于为什么要把受了内伤,顺带把之前的病症也激了起来的事情隐瞒——因为掉以轻心而受伤多多少少有点糗,更重要的是,齐沅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让别人因为自己的一点伤情而分心,至少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的伤问题不大。
谢临目光投向他的小腿。
他在此之前就知道齐沅的腿格外漂亮,但只是有那样的感觉,没思考过原因。如今这人大剌剌撩开裙子,把瓷白光洁的小腿完全展露出来,他才发觉齐沅腿部肌肉的线条比较柔和,相比较而言更偏向于女性,弧度流畅自然,却又结合了男性修长的筋骨。
他这会儿正好脱了靴子,被短袜包裹的跟腱轮廓清晰利落,脚踝在灯光下愈发显出近乎脆弱的纤细。
确实是很漂亮的腿。
只是左腿上那渗着淡淡血色的绷带格外碍眼。
谢临皱了眉,没有再去质疑齐沅身上的淡淡血腥味从何而来,手指轻轻掠过他的伤处,抬眼说道:“继续反馈的话题吧。”
齐沅看他终于彻底消了疑心,不禁松了一口气,暗暗心道这人果真不好应付,连忙顺着他的话茬接下去:“我在拿到那个非凡之物之后,巨石升空的途中,我先是听到一声‘滴’。”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点像什么东西的机械音,总之听起来有点诡异。然后我看到沈乐臻住院的一些画面,大概就是他一个人在病房里呆着,嘴里说着关于收看幻想乡的事情。”
“他说他不想住院了,觉得无聊——呃,还说了给约尔……就是我,买了条新裙子,但这个肯定不重要。”
齐沅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愈发觉得当时看到的那段景象格外违和。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明明沈乐臻的一言一行都很正常,和魇境里的区别也不大,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像是一个他早该察觉到的事情,这会儿他把小男孩倚靠在病床上自言自语的片段翻来覆去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起来确实像是反馈。”谢临沉思一会儿,替他做了总结,“和现实对得上,沈乐臻从小就一直住院。”
“对了。除了最初的机械音,我还听到了别的奇怪声音。”齐沅蹙起眉,断断续续地连接已经不算太清晰的回忆。
这次的魇境等级比之前高,反馈似乎也格外猛烈一点,大约是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一定的精神攻击,现在他思考事情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好像是……开头的时候,有一道很细小的声音,说了什么来着……”
“读取中。”齐沅眼前一亮,仿佛终于在记忆之海的边角处捞起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看到沈乐臻之前,我先听到了‘读取中’三个字,有点那种电子音的感觉,之后是一声‘读取完毕’。”
“这又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