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伴着湿意从地面不断涌入鼻腔,齐沅喉头抑制不住地滚动了一下,和陆准对视一眼,准备强行破门进入808号房。
很显然,屋内的状况如何他们谁也没有头绪,只是同为净魂师,他们做不到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陆准朝齐沅摆手示意他往远处站,右腿后撤做出撞门的姿势,踩着血水的鞋在地板画出深红色的痕迹,却在身躯碰到门的瞬间打了个趔趄——门压根就没有被从里面反锁,陆准的劲有点使过了头,差点一头栽进房间里面。
客房内部的血腥味比走廊还要浓郁许多,齐沅和陆准皆用衣袖掩住口鼻才得以朝卧室进发,血水是从床的位置一路蔓延到门口的。
“关叔?”
陆准用手环朝靠窗的床照过去,白色的被褥已经被染成深红色,血顺着凌乱的床单往下流,发出细微的滴答声令人心中惶惶不安。
床上空无一人。
“何宸也不在床上。”
齐沅扫过另一张床铺,上面没什么血色,却也不见何宸的身影,他刚要转身,裤脚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于是他下意识把手电光照过去。
何宸惨白的脸明晃晃出现在他脚边。
“老师被……老师被……”何宸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衣服沾满了灰尘和血水,像是从书桌底下钻出来的,脸上挂着不知道是鼻涕还是口水的黏液,眼球因为惊恐完全突出来,嘴里嚷嚷着含糊不清的话:“老师被它……被它……”
“关叔被谁怎么了?”陆准快步走到齐沅身边,弯下腰一把拽住何宸的领子:“你好好说话!你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宸整个人被他硬生生拉到半空中,却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珠漫无焦距,面色青白,浑身瘫软,像一条被捏住上半身的死鱼,只有嘴里还在嘀嘀咕咕重复着那几个同样的字。
“别这样,陆准。”齐沅拍了拍身边人的肩,“把他放下来吧。”
“你还能走吗?”
陆准把何宸甩回地上后,齐沅蹲下来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何宸没有回应,就那样瘫倒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念念有词。
齐沅叹了口气,站起身朝陆准摇了摇头。
看何宸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是已经被吓疯了,指望他能提供信息无异于天方夜谭。
“靠,现在怎么办?”陆准明显正在气头上,胸口连番起伏。
“事已至此……”齐沅轻轻呼气,扭头看向亮着灯的浴室:“调查一下浴室,然后再商量对策吧。”
他不是理想化的人,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带着如何宸般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一起行动无疑是很艰难的。
陆准点头同意,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向浴室,心里都清楚所谓“商量对策”也只能是暂时把何宸留在这里。
“这个或许能保护他。”齐沅想到口袋里那张温馨提示,折返回书桌前拿过屋里的铜镜塞到何宸手里。
这间客房内的铜镜和909号房的在花纹上稍有不同。
“什么意思?”陆准回过头。
“如果我们在茶水间找到的那张纸上面的信息属实……之前我没有被那个和你很像的人袭击,也许是因为当时我一直握着我们房间的那面铜镜。”
“这么说,也许我之前洗了个澡也是歪打正着。”
浴室里,齐沅和陆准着手把能够进行翻动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除了一包小小的香囊之外一无所获。
陆准握着绣了一个“青”字的香囊,有些不屑:“要我说,光放一包这玩意也没用啊,这酒店里到处都是那种烟熏的香火味儿,焦乎乎的,难闻死了,不如……”
“呃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从卧室里传来,从中依稀能分辨出何宸的嗓音,齐沅和陆准两人当机立断想要离开浴室,门却“砰”地一声被关死。
“妈的!搞什么玩意!”陆准的火气达到极限,他奋力逼出体内被压制到只剩一丝的灵力,对不甚坚固的浴室门发起冲击。
齐沅皱眉,何宸的惨叫声持续的数秒,他很清晰地第一次在这个魇境之中感受到一股寒凉的气息,邪气的目标明显不是浴室之内的两人,但仅仅是一瞬的略过也让他产生明显的不适。
然而,在陆准“咣”地一声把门撞开的同时,那股邪气也彻底失去踪迹,速度之快让齐沅甚至有些怀疑刚才的感知是不是自己过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你们……怎么了?”
卧室里,何宸站在书桌前,面色平静,对着刚从浴室中出来,绕过隔挡墙来到卧室的两个人发出疑问。
他的语速很慢,但明显已经恢复了交流能力,陆准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就缓过来了?刚才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没有叫。”何宸的头缓缓侧向一边,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指在身体两侧不规律地一颤一颤:“你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刚才你和关叔到底遭遇了什么?”陆准有些着急了,用手电照了照满地将要凝结的鲜血,朝何宸走去。
一只霜白纤瘦的手拉住了他。
“别过去。”齐沅的声音意外的沉静,“那已经不是何宸了。”
“你在……说什么?”何宸朝陆准的方向走了两步,朝他伸出沾了不少血污的手:“我就是……何……宸……”
他话音未落,整个眼球忽然被整块的黑色覆盖,身子僵直着,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朝陆准和齐沅扑来:“老师……你们……别……”
随着他的步伐,他手上和身上的血迹竟然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般自行活动起来,血珠涌动间在空中连成直线,化作一根根长在身上、不断向外延伸的尖刺,朝两人袭来。
“走!”
齐沅二话不说,拽上还有些懵的陆准,飞速穿过房门朝电梯的方向跑去,手电在走廊墙壁上来回翻飞出散乱的光柱。
“别走……”
“何宸”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声音扁平没有音调,僵硬的脚步踏在地上咚咚作响,像两根数十斤重的棍棒在耳鼓膜边敲打。
电梯上方悬挂的时钟指向接近0点的位置,电梯的大门却紧紧闭合着。
厉鬼般的“何宸”正在极速逼近他们,而此时唯一的逃生口却尚未打开,两人已经是穷途末路。
“靠!”陆准气急,一拳锤在电梯门上。
然而,距离时钟走到0点越来越近,秒针只差最后小半圈就能与时针和分针重合,同时也是“何宸”长满血刺的手抓向两人的瞬间,不知何处倏地传来琴瑟和钟鼓的合鸣。
鼓点细密,弦音悠扬,旋律甚至带着一点难以形容的喜气,如同忽然而至的潮水席卷吞没沙滩,让齐沅和陆准都出现一瞬的恍惚。
“何宸”似乎对这样的曲音反应极大,四肢像是失控了一样开始乱摆,身子也抖得像个筛子,如同下一秒就要散架了,血刺纷纷从他身上脱落,灰尘一样散在地上。
时钟里一声浅浅的滴答就这样淹没在了奏乐里——0点悄然而至。
电梯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快!趁现在。”
齐沅很快从晃神中恢复,他连忙把陆准连拉带推拽进电梯,电梯门很快开始闭合,那奏乐竟与此同时退潮般消去了。
“何宸”苍白的脸和那两只漆黑的眼瞳就这样消失在电梯门的另一端。
“呼……”陆准脱力一般靠在电梯门上,“刚刚那阵音乐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齐沅用手电在电梯门侧照了一圈,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圆形按键上。
“按照规律,这破电梯这次该下到7楼了吧……怎么是6?”陆准有些困惑,“怎么这次跳过了一层?”
“我们去8楼的时候是10点,现在是0点。”齐沅手指抵住下巴:“如果每个整点是一层,那11点是7层,而我们刚好错过了。”
“无所谓了,去了再说。”陆准自告奋勇按下按键,电梯发出细小的震颤之后开始缓缓下坠。
“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慢……话说,你是怎么发现何宸不对劲的?”
“我们从909号房出发之前,画上是7个人。”
“原来如此,现在那画上好像是……”陆准眯起眼睛。
“9个人。”齐沅替他做出补充:“我们看见血迹,闯进808号房的时候,画上是8个人,多了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男性。我们去浴室调查,听到何宸的惨叫后回到卧室时,那副画上却已经有9人了,新多出来的人是中分发型。”
“这两个特征和关叔还有何宸好像正好能对上……也就是说,我们刚进房间的时候何宸还没出事,他是在我们短暂离开卧室的那段时间被袭击了,然后就变成了那副样子。”陆准若有所思。
“没错。”齐沅点头,“那副画上出现的大概率都是在这次破魇中遇难的净魂师。”
“等等,不对啊,你不是把他们808的铜镜给何宸了吗?怎么还出事了呢?”
“关朦之前曾经说过,他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查过一遍。”齐沅顿了顿,“铜镜应该只能守护接触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关朦。如此看来,茶水间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包括后面用蓝色签字笔标注的内容,应该都是值得参考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蓝色字体我总看着有点眼熟。”陆准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向似乎是陷入沉思的齐沅:“你想什么呢?”
“在想……”
齐沅沉默片刻,侧头看向陆准,眼眸在幽黑的电梯中闪着探究的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都是共患难的兄弟,你就是问我的三围啊怪癖啊什么的我肯定都实话告诉你。”
“……”齐沅无语凝噎,“之前关朦提到的陆基是谁?”
“害,原来是问这个。”陆准松了一口气,“陆基是我哥啊。亲哥。”
“之前怎么不常听你提起他?”
“怎么说呢……他大我太多了,应该有十岁吧?所以我从小和他其实关系就一般。”陆准撇了撇嘴,声音放得有些低:“而且他很久之前就死了。”
“他是……”齐沅有些犹豫。
“虽然不知道你为啥忽然对我哥的事情感兴趣。”陆准叹了口气,“但我猜你是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吧?”
“……嗯。”
“破魇的时候死的。应该算是牺牲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不记事儿。还有问题吗?”
“最后一个。他和你长得……”
电梯忽然发出熟悉的震颤和嗡鸣。
“这破玩意又开始抽风了?”陆准靠着墙壁,另一只手扶住齐沅,“终于到6楼了?”
电梯门朝两侧打开的瞬间,两人被一股推力强行带出电梯厢。没有了血腥味,香火味道愈发明显起来,齐沅有些不适地咳了咳,却被一阵忽然而至的闪烁白光晃了眼,一旁的陆准适时发出一声闷哼。
“嘶……什么东西?”
齐沅揉着眼睛把手电照过去,陆准的身边,一个高高扬起的小啾啾出现在光圈中。
“冉瑭?”
然而冉瑭的脸色却并不像齐沅预料的那样——要是在以往,一下见到两个同伴的小啾啾一定是面带灿烂笑容,但此时的他却紧绷着脸,眉头皱出深深的折痕,甚至在认清被自己撞到的陆准和一旁站着的齐沅后变得愈发脸色苍白了。
“齐沅,陆哥,你们不该来这里。”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语气急促,脸上有许多青紫的痕迹,“这里太危险了。”
“晚了,电梯已经关了。”陆准满不在乎地回应,指了指自己被血水染成红褐色的鞋底:“能有多危险?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很遗憾。”齐沅并没有对他的举动表示赞同,他抿着嘴,手环照射在冉瑭跌跌撞撞跑来时的方向:“6楼的情况比我们刚才更糟。”
陆准看到他严肃的神色,也顺着手电光往走廊看过去。
熟悉的咚咚声顺着走廊灰扑扑的地砖传来,光芒所照之处,接连有六个四肢僵硬的服务员打扮的人朝电梯口走来,他们的眼球皆是整片的黑色,因而每转动一下都格外明显,却因为看不清瞳孔而不能够辨认他们的视线,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们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样正在冒血,那些断续涌出的血水像是经由人的意念操控一般汇聚成一把又一把尖锐的血色利刃,连接在他们狰狞外露,时不时掉出许多碎肉的伤口上,随着他们身体的起伏不断颤动着,时不时发出黏腻的声音。
“靠,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你们要是可以走就好了……他们是冲我来的。”冉瑭不甘地朝前走了一步,试图挡在最前面,双腿却出现明显的颤抖:“我尝试用找到的小刀对他们造成伤害,但是好像他们身上的伤口越多,攻击性就越强……就像死不掉一样。”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就死了。”齐沅想到几分钟前遇到的“何宸”,又想到最开始遇上的那位“陆准”,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里的所有服务员……原本都是入魇的住客,违反了规则后,才会变成这副模样,成为所谓的酒店员工。”
“也就是说我们要是被他们击杀,也会变成这样吗。”陆准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生不如死的程度了吧。”
“希望不会吧。”齐沅闭上眼调动体内的灵力,曾经几乎用之不尽的灵力却在他短暂的凝聚后很快见了底,之后再如何聚精会神地发力也无济于事,像是对着一条干涸的河床祈水,重复多少次也只能是无用功。
齐沅叹了口气,勉强将灵力汇聚在手中的铜镜上,所幸他的尝试还算成功,铜镜周围泛起一层淡淡的荧光,旋即有一道极其浅淡的白光从镜面中射出,照在走在最前面的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发出一声低吼,身上的血刃消去一些,转为一滩滩粘稠的血水啪地砸在地上,脚步却仍旧没有停顿的意思。
“看来用铜镜抵御这种程度的袭击还是有些吃力吗。”齐沅额前浮出一层细汗,白皙脖颈处浮现出青筋。
他那仅有的一点儿灵力灌注在铜镜上产生的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连缓兵之计都算不上,诡谲的服务生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然只剩几步之遥。
“大不了就和他拼了!”陆准咬牙切齿,“不就是没有灵力么,老子肉身照样能打!”
冉瑭也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对!和他们拼了!”
“三十三。”
冉瑭话音未落,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忽地响起在走廊,一道高挑的人影出现在被手电光隐约照亮的走廊另一端。
与那人口中吐出的三个可以称得上冰冷的字不同的是,走廊上的温度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没人看清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赤金色的火焰从走廊另一头涌来,仿若暴怒的巨龙张开布满烈焰尖牙的巨口,顺着狭长的甬道膨胀着冲来,顷刻间将围在电梯口的六个服务员吞没。
在阵阵沙哑嘶鸣中,一切藏匿蛰伏的黑暗力量都被击溃,血色消失殆尽,肆意燃烧的烈焰将整条走廊的主色调从灰暗扭转成灿金。
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直线接近显然会让人心生畏惧,陆准和冉瑭都被热烫的温度逼得往后退了几步,齐沅却没有躲,甚至连睫毛都没眨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光。
他只觉得温暖。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温暖。
燃烧着的火龙在嘶啦作响的火星中逐渐缩小身形,最后竟是变成一条小火蛇的模样,绕着齐沅转了几圈,并没有直接消失。
借着它发出的灼灼火光,被高温灼烧到近乎变形的走廊全貌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齐沅几乎下意识扬起头朝走廊尽头看过去,毫不费力地把远处那人的一身黑色风衣和铂金色的头发望进眼里。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谢临沉静的目光好像在看见齐沅的那个瞬间被点燃了。
没有一丝犹豫的,他朝齐沅的方向走去,周遭翻涌未歇的疑云和隐藏在暗处的危险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在这一刻,他眼中只有那道纤瘦的身影。
先是疾走,而后他很快跑起来,步伐越来越快,带着周身被压抑许久、涌动着的灵力,像一道奔涌的风。
回过神来的时候,齐沅已经被拥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他眼瞳颤动,出现短暂的愣神,有些茫然地轻轻偏过头。眼前是一片铂金色的发丝,淡淡的檀香随着这个久违的拥抱以一种几近霸道的方式包裹了他,轻而易举地击散了他入魇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谢临……?”
齐沅被他忽然间的拥抱压的差点喘不过来气,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谢临对于在这个魇境里甚至称不上第一次的重逢这样激动,只下意识抬手也搂住他。
世界就这样静了下来,刚才的危机好像早已距离他们很遥远。在狭窄的走廊里,一切干扰都销声匿迹,只剩他们两人分享彼此鼓动的心跳和呼吸。
“我以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齐沅听到谢临近在咫尺的声音。
“什么?”他眨眨眼,平静下来以后,竟察觉到紧搂自己的手臂正在细微地颤抖。
原来谢临也会发抖吗?
他在紧张吗,还是在害怕?
可是又有什么事情能让谢临害怕呢。
“给我一点时间。”谢临的声音很低,却没有继续刚才的句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到这个魇被破除,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总是这样说。”
“相信我。”
齐沅发出一声带着叹息的笑,苦涩被很好地藏在他悠悠上飘的尾音里。他怎么会不相信谢临呢……正如他明知道自己可能走向记忆碎片中所预示的死亡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和他在一起。
“好。”
齐沅想,自己也许真的有点窝囊——纵使心中有许多呼之欲出的困惑,被谢临这样抱住后,他心里那块稍稍坚硬的角落便彻底柔软了下来,似乎真的不再能够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那现在……”齐沅感觉到他的脑袋从贴着自己颈侧的位置微微抬起,声音闷闷的,听上去竟然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嗯?”齐沅从没听过谢临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没忍住摸了摸他蓬松的发尾,动作轻柔,带了点下意识的安抚。
于是谢临又把头乖乖靠了回来。
怀抱再次被收紧,他的鼻息轻轻洒在他后颈。
“让我再抱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