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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番外《五年》(上)

劣性失轨 郑九煞 2297 2024-10-16 14:37:37

葬礼定在了春节过后。

清晨,天空下起连绵的雨。

我通知了蒋秋时的好友,从通讯录里找到他住在养老院的母亲。蒋秋时早在几年前就付清了后面二十年的费用,把母亲安排进里面,从此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老人是被扶着来的。她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墓碑面前喊蒋秋时的名字。看到亲生儿子骨灰的那一刻,才彻底相信他离开的噩耗。

邵琴在旁虚扶住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眼眶早已红了一圈,再也不见原先见面时的冷静,任由泪无声落下。

我站在最远处,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默剧,看一场迟来的报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葬礼还在继续,我离开了现场,打车去到蒋秋时曾经带我去过的海边。遗体火化的时候,我要来了一小盒骨灰,很难想象,曾经那样一个鲜活的,夺目的人,到最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盒子就能装下。

雨在半路停了,我站在熟悉的位置,把那一捧骨灰沿着栏杆洒向波涛汹涌的海里。如果能有下辈子,希望他可以像海一样自由,去到天涯海角,心之所向。

真正为自己活一世。

律师来过一次,带着蒋秋时的遗嘱与房子的归属权。他做到了最开始的承诺,这把钥匙永远的属于了我。

我没有再哭。火化,葬礼,带着蒋秋时的一部分洒向海里,做完这些所有事情,我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在他病危的那段日子里,抢救室外煎熬的十个小时中,我已经将所有泪水流尽。当早有预料的悲伤笼罩而上,如同剐去心上的一块肉,由疼转为空洞与麻木。

蒋秋时的衣服和物品我一样没有带走,原封不动地留在他的房子里,摆在熟悉的位置。我有时会去到那里,躺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感受已经所剩无几的气息,放空自己的心神。

他留下的东西很少,我替他收拾剩下的衣服时,不下心将装有那枚平安符的外套一起放进了洗衣机。等发现的时候,符上的绳结已经松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一角,我拿出来,是一张被水洗得皱巴巴,叠了很多层的纸。

展开后,仍然可以看见一抹清隽模糊的字迹。

‘愿林曜平安健康,心想事成,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这些字一个个刺入眼底,心就好像手里潮湿的纸,轻轻撕扯就彻底崩裂。眼泪无法抑制地打湿整张脸,我想要叫出蒋秋时的名字,可是他再也不会给我答复。

他愿我心想事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回来。

一年的光阴从指尖流走,顺着我与蒋秋时的回忆,慢慢藏入记忆的闸盒。

我辞去了新闻社的工作,开始写一些文字,投稿给杂志和网上的公众号。这种自由的工作形式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哪怕开始的收入并不理想,也没有多少失落可言。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生活,离开可以看到那盆仙人掌,想起蒋秋时的地方。

离职时赵泉挽留过我几句,依依不舍地说以后要常联系。他也的确没有食言,一有时间就找我聊天叙旧。第二年的时候,他和女朋友订了婚。

我久违的与赵泉见面吃饭,拿到婚礼请柬,他那张褪去青涩的脸上笑得和从前谈及女友时一样害羞喜悦。

“你们的动作也太迅速了一点,人家女孩子就对你那么放心?”我忍不住调侃他。

“这不是要提前把身份适应起来嘛,”赵泉清了清嗓子,咧嘴笑得一脸傻气,“已经三个月大了,再过段时间就要穿不上婚纱,她说提前把酒席办了,反正早结完结,人都不会跑。”

我的心蓦然软了软,在看到这样幸福的赵泉,和他即将建立的小家。只是两年的时间,好像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

婚礼上,我给赵泉做了伴郎。顾鸣生也去了,是我带过来的‘家属’。临去前,我特意让他穿得朴素一点,不要抢新郎的风头。顾鸣生也的确放弃从前花里胡哨的打扮,换上一身简约的正装,没有任何装饰,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哎,你是不是......顾,顾鸣生?”

仪式结束,一个参加婚礼的年轻姑娘认出了他,是新娘那边的朋友。她一脸做梦似的兴奋表情,“天哪,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超级喜欢你之前的那部……叫什么来着?和耿清清合作的那一部!我现在要签名还来得及吗?”

顾鸣生弯了弯唇,笑得如沐春风,“当然。”

姑娘没有带纸,就拿了餐桌上的纸巾让顾鸣生签,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念叨:“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我妹妹是你的死忠粉,当初你宣布退圈,她还和我哭了好久。退圈真的是因为官方给出的那个理由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到网上乱说。”

我听见顾鸣生边签名边自然接道:“对,拍戏太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这都两年了,也不见你复出。”

顾鸣生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观戏的我,“小曜,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复出合适?”

我一下子承受住两道视线,愣了一下,“……关我什么事?”

肩膀被顾鸣生的手臂轻轻搭住,他靠得近了些,萦绕上好闻的木质香,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对那姑娘说:“你听到了,家里人不让复出,担心我受累。所以这件事还要往后推一推,或许再过个十年八年,你会在电视上重新看见我。”

姑娘拿过纸巾,愣愣出神,迟钝地‘哦’了一声,像是看到什么脱离思考范畴的画面,晕乎乎地回去了。

我回过头,发现她拿出手机激动地在上面打些什么,无奈看向扮无辜的顾鸣生,“你吓到她了。”

顾鸣生倘若未闻,夹了一筷子排骨放进我碗里,温柔地笑了笑,“小曜,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喜欢的话我回去给你做。”

自然地将话题转开。

他是在两年前正式宣布退圈,当时消息轰动一时,就连我这种不太关注娱乐新闻的人也从旁人嘴里听完了大概。

在这个浮躁的圈子里,红的人寥寥无几,而在当红时期宣布退圈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顾鸣生是这么多年来的独一份。

就算官方给出了解释,顾鸣生也将理由复述过一遍,大部分粉丝的态度仍然和这位姑娘一样——不相信。

虽然退圈,但有关他的消息过去一年才逐渐平息。有时走在路上,还会被路人认出。顾鸣生会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签名,也有不少人像这个姑娘一样询问他退圈的真正理由。不过说来说去,都是官方给出的那个解释。

顾鸣生离开了娱乐圈,拿从前存下的积蓄重新拾起画笔。他本就是一个对自己格外狠心的人,加上有从前的基础,用了两年时间攻下服装设计,应聘成为了某个国际品牌的设计师。

说来也巧,他曾经还是个模特的时候,就接过这家品牌的平面拍摄。兜兜转转,在经历了不同的身份以后,终究又回到了曾经的轨迹。

我与顾鸣生的关系,或许不能再称之为关系,而是一种羁绊,断断续续地持续了这几年。发生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回想起来也都蒙上一层纱,谁都不戳破。

肉体与情感,谁能说前者中就不包括后者呢?

就像他很早以前说过,我们适合做朋友。无论是可以拥抱的朋友,能够亲吻的朋友,还是上床的朋友,都离不开最后那两个字。这是我与顾鸣生最舒服的相处状态,持续到了如今。

一转眼,蒋秋时离开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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