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的兵器库并不在山庄之内,而且有重兵把守,没有家主允许,谁也无法进入。
这当然难不倒江知也。
他随便去陈留行那边晃悠了两天,就弄来了通行令牌,由陈命陪同着进去了。
“三公子想要什么兵器?”
“剑。”
“陈氏最擅锻剑。家主吩咐过了,兵器库内的剑可以任由三公子挑选。”
“嗯。”江知也慢慢走着,仔细观察两侧兵器架上形态各异的剑,忽然道,“不是说陈氏兵器库紧挨着剑庐吗?为何本少爷进来的时候没看到?”
“兵器库有两个入口。”陈命解释道,“剑庐闷热,属下便没带三公子走那个门。”
“哦。”江知也有些失望。
陈氏用来大批量锻造兵器的剑庐,并非紧挨着兵器库的这个。武器库附近的剑庐乃是家主所有,专门用来锻造一些稀世神兵。
他听闻最近陈留行频繁出入剑庐,有时甚至好几天都不出来,有点好奇罢了。
没想到陈命带自己走了另一条路。
不过无所谓,他也不是非得去探个究竟,还是给段泽找把趁手的剑要紧。
江知也并不使剑,也不太懂这些,于是他把一路上看着顺眼的剑全部让陈命拿了下来,装进箱子里,统统让人送去了落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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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也到兵器库挑剑去了。
段泽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晃荡,晃到墙边,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段泽:“?”
他抬起头,繁茂的翠绿枝叶间垂落着一缕红绡,随风飘荡,然后又嗖地收了回去。
段泽不由错愕:“花醉?”
“气色不错啊,段二公子。”花醉一身红衣,斜倚在树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傅陵游明明和我说,你都快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段泽收回视线,把轮椅稍微摇近了些,望着不远处的假山,轻声道,“花家家主远道而来,潜入陈氏山庄,就是为了来看看我死没死?”
“那倒不是。”花醉笑了一声,“傅陵游在回北派的途中被袭击了。”
“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啊。”花醉低头,慢悠悠地剔了剔指甲,“好在人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过他告诉我,你托他带去什么酒馆的那封信被人抢走了,没送到。”
“抢走了?”段泽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是……”
可是陈野明明收到了回信。
“你可知袭击傅陵游的是谁?”花醉扶着树干站起来,脚尖一点,像花瓣似的轻盈飘下,落在段泽身后,附耳低声道,“是薛峰。”
薛峰。
段泽猛地抓紧了扶手。
“傅陵游他……真的没事?薛峰就是个疯子,他怎么逃出来的?”
“真没事。”花醉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算你有良心。傅陵游说,薛峰搜出那封信后,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最后让他滚了。那条疯狗除了江知也谁都不认,就因为区区一封信主动放人,要说这信和江知也没关系,我可不信。我来是想问问你,那封信到底出自谁手?”
“……”
段泽沉默不语,内心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之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到回信就十分奇怪了。陈野见到了想见的人,回来后却支支吾吾试图把这件事蒙混过去,问急了就翻脸,所以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能弄明白这回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薛峰就是那人,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了。
信确实送到了,只是过程出了点小问题。
可是薛峰怎么会和陈野有联系?薛峰此人一向不受约束,又爱时不时发疯,人人避之不及,唯一能和他说上两句话的就是百药谷行走。
据说他爱屋及乌,连带着对百药谷也颇有好感,偶尔会帮忙跑腿送个信捎点东西什么的,经常在百药谷附近晃荡。
……难道与百药谷有关的不是宋阮,竟是陈野!?
段泽思绪急转,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震惊,看起来只是微怔出神。
“发什么愣呢?”花醉催促道,“那信出自陈氏山庄,又经过你手交给了傅陵游,究竟是谁写的你肯定知道……别跟我说是你。”
“……是我写的。”段泽终于开了口。
花醉:“?”
花醉:“你要是不肯说实话,休怪我——”
后半截话断在了喉咙里。
他错愕地盯着站起来的段泽,从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平静眼眸里感受到了一丝恐惧,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怎么……”
段泽就站在那里,单手虚虚地扶着一株矮木,淡淡道:“我方才还在想,要如何联系傅陵游。你来得正好,替我带个口信给他,就说两个月后来洛水桥附近接应我。”
洛水桥就在贯通南北的河口*界处,过了洛水桥,便到了北派的地盘。
花醉心中一凛。
段泽竟然有把握平安离开南派??
“……行吧,话我给你带到。”他狐疑地盯着段泽的腿,面露迟疑,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势一下弱了不少,“不过,既然你的腿没事,这段时间为何一直留在陈氏山庄?你知不知道,外面都说你……”
“说我什么?”
“……”花醉咳嗽了一声,扭头掩面,“不是好话,特别离谱。我赶时间,下次让傅陵游说给你听。”
一抹红云轻盈地掠过墙檐。
花醉走了。
段泽又站了片刻,才跌坐回轮椅上,满头冷汗,双腿因为脱力止不住的轻轻发颤。
须臾,他疲倦地阖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
傍晚时分,江知也满载而归。
他兴致勃勃地让人把一大箱子的兵器扛进来,喊了两声没回应,去找段泽,发现段泽居然歪在轮椅上睡过去了。
“喂喂。”江知也晃了晃他。
“嗯?我……睡着了?”段泽惊醒,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吃晚饭了。怎么累成这样,做了什么?”
“没什么。”段泽朝他身后望去,“……你这是把整个兵器库都搬来了?”
“不多,才这么几件而已。”江知也用力翻开箱盖,露出数十把锻造精致的剑,又把人推过来,炫耀道,“都是本少爷亲自挑的。看看,喜欢哪把?拿去。”
孔雀开屏了。
段泽勾起嘴角,弯腰将那些剑一一拿起来,仔细看遍。
“这把……”他看清了剑鞘上的字,挑眉道,“红尘?”
“怎么了?不好吗?陈命一开始死活不让我拿这把剑。”江知也好奇地摸了摸,“本少爷寻思着肯定是好东西,就硬拿回来了。”
“……你不知道?”段泽诧异,“这好歹是你家的剑。”
江知也怔了怔,顿时心虚起来,移开目光:“知道什么?兵器库里那么多东西,本少爷哪记得住。”
“陈氏的每任家主都必须亲自锻造一把兵器。若能锻造出绝世神兵,陈氏在江湖中的地位便会扶摇直上。
“这个本少爷当然知道。”
“那你怎会不知道这把红尘出自陈氏第八任家主?”
江知也瞪大了眼睛。
他仔细想了想,反驳道:“胡说,江湖兵器谱上根本没有一把叫红尘的剑。”
“自然没有。因为这把剑还未出炉,第八任家主就死了。”段泽抵住剑鞘,轻轻抽出一截,只见剑身雪亮如秋水,波光粼粼,“所以这是把未完成的剑。据传被陈氏雪藏了起来,江湖上一直都认为红尘剑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有。”
这种缥缈的传说只有剑客才会感兴趣,江知也当然不曾听过。
“所以它厉害么?”
“不知道。”段泽欣赏够了,收剑回鞘,横放在膝头,“陈氏之所以会将它搁置起来,恐怕也正是因为它尚未完成。除了第八任家主,没人知道它究竟还缺了什么东西,不过……”
江知也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等了半天没等到。
江知也:“?”
江知也眨了眨眼睛,见段泽反复地抚摸着这把剑,似乎想放回箱子里去,又显得十分犹豫,恍然道:“你喜欢这把?”
“……它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贵重什么,它被丢在兵器库里几十年,再不用都要生锈了。”江知也关上箱盖,挡在箱子前面,“送给你了。拿着。”
段泽:“……”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坑蒙拐骗无知小少爷。
骗的还是家传宝剑。
……日后可要怎么收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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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陈命把长长一卷的兵器清单递交给了陈留行。
“他拿了这么多?”陈留行一目十行地扫下来,“已经全部送去落霞院了?”
“都送过去了。”陈命低着头汇报,“家主,那把红尘剑……三公子也拿走了。”
“红尘?”陈留行顿了顿,收起剩下没看完的清单,随意堆在桌上,“只要不拿去卖了,都无所谓,早晚能收回来。”
片刻之后,陈留行抬起头:“你怎么还在?有其他事?”
陈命犹豫了一会儿,道:“家主近日繁忙,可能忘记了……属下的补贴还没发。”
陈留行:“……”
陈留行:“出息,过两天给你。”
“好的。”陈命想了想,好心提醒道,“家主,段泽此人还是尽早除掉为好,虽说他已是个废人,但属下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多嘴。退下。”
陈命瞄了他一眼,踌躇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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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打工人言,老板吃亏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