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帆来普凡寺接人,回程的路上沈知遇却一直在睡,但似乎又被噩梦侵扰,眉头没有一刻舒展过,车内温度不低,可他的手指凉的像冰,应晏握在手心的那一刻,凉的他心都颤了颤。
牵手的动作让沈知遇睁开眼看向两人握着的手,静默着像是在想着事儿,又像是在放空自己,应晏看着他,轻声问了句:“冷不冷?”
沈知遇的思绪被惊扰,看了一眼应晏,一句话也没说又闭眼睡了。
应晏将手握了半程才总算是暖热了些。
车子行驶了快四个小时才停在了楼下,陈帆明明开的很稳,沈知遇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醒来,就好像他原本就没睡着,他神色不太好,即便窗外的霓虹灯落在脸上也依然显得有些苍白。
“回家再好好休息。”应晏捏了捏他的手,又松开下了车。
沈知遇这边的车门被应晏打开,下过雪的深城,风比之前凉了许多,沈知遇原本被暖热了的手又没了温度,他迈步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楼层,应晏站在他旁边:
“你要是不想住在这里,我们可以换地方。”
沈知遇抬头看着:“我可以自己住吗?”
“不行。”他的状态比孙爽描述的还糟,应晏不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待着,但这两个字说出口应晏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强硬的,沈知遇于他而言已经不是床伴和交易的对象。
他应该要解释一下的,可沈知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他的拒绝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他只是一说,但结局是什么他都接受,在应晏拒绝之后就收了视线迈步向前。
电梯里应晏又握住了他的手,蹙了眉,不明白为什么才短短两分钟他的手又会变得这么凉,沈知遇没什么反应的让他握着,看着电梯壁里的自己。
“不让你自己住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应晏别扭的开口解释了一句,引得身后的陈帆意外侧目。
从小到大,应晏所做的事情即便是对家人都很少有解释的时候,如今这样他不自在的像是唐僧进了女儿国,可他明白这样的改变是必须的,他必须改变和沈知遇的相处模式。
只有这样两人之间才是正常的,才能公平。
回了家,应晏牵沈知遇去沙发落座,又去浴室给他放洗澡水,出来的时候在看见沈知遇不在原位的时候慌了那么一瞬,直到陈帆看了一眼落地窗的方向,应晏才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他。
心落回了原处,应晏走过去:“去洗个澡吧,会暖和一些。”
“应总。”沈知遇轻声开口:“你多久会腻?”
这一次换应晏没了声音,他突然意识到沈知遇纵然知道自己喜欢他,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喜欢他,他以为的喜欢是像猎人看猎物,像心血来潮的逗弄宠物,像突然喜欢上一件衣服,然而猎物总是要猎杀的,宠物也有被丢弃的风险,衣服总有一天会被新衣取代,扔掉或压在箱底再也想不起来。
他似乎并不相信他自己是独一无二,并不相信自己会被长久的喜欢。
可以理解的。
母亲说喜欢他,却终是离开他自高楼一跃而下,父亲说喜欢他,最后却给了他比任何人都狠绝的一刀,温柠说喜欢他,依然在交往两年后说了不合适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他送了太多的人自身边离开,哪一个都对他说过喜欢,但结局也就那样。
每一个人的离开或许都没压垮他,但不能说没有影响他,在脆弱的时候,这么多的离开和背叛压下来哪怕是沈知遇,也总有承受不住自我怀疑的时候。
“我们在一起快一年的时间了。”应晏坦诚开口:“要腻早就腻了,现在还不想放手那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放手。”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室内却灯火通明,沈知遇的身形映照在镜子一样的落地窗上,他没有回头应晏却依然瞧见了他的表情,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一辈子?呵。”
“你不信。”
“是,我不信。”沈知遇回头看他:“应总到底喜欢我什么?我的脸?还是我在床上怎么都不肯对你屈服的倔强?可一样东西你再觉得好看也总有审美疲劳的时候,如果我再浪荡一些,再如你所愿的骚一些,尽职尽责的做个婊子,在你操进来的时候舒服的大叫,在你掐着我脖子的时候喊你继续用力,再也满足不了你的征服欲,你又能新鲜到什么时候?”
沈知遇变了,亦或者说,很多事情他都不在乎了。
以前就算是只对着应晏,他也不会主动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可现在陈帆还在餐厅站着他却好像看不见一样的说出这些自轻自贱的话。
陈帆在沈知遇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离开了,应晏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沈知遇一分一毫。
老实说,比起一言不发的沈知遇,应晏更希望沈知遇能保持现在的状态,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出来,有什么不满也都展露出来。但应晏也无法否认的,因为沈知遇自轻自贱的话而动了气。
“你想我怎么回答你?嗯?”应晏靠近沈知遇一步:“想我认可你,说是,说你说的都对,一辈子不过是我用来骗你的谎话,说我只是这个游戏还没玩够,还没有彻底驯服你,等到你尽如我意我就会放了你?你是希望我这么说吗?”
“可是沈知遇,你了解我吗?以前我们所有的交流都是在床上,那个时候我若不掐着你强迫你,你连看我都不愿,床下你更是避我如蛇蝎,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你以为的,就是对的?”
应晏又靠近他一步,沈知遇始终没退的看着他与自己再无距离。
“我承认喜欢上你是我玩脱了,是我输了,可我绝不会再输第二次,你大可来试探我,考验我,看看我究竟会不会对你厌烦,对你失去兴趣,又会不会放了你。”应晏抬手轻抚了一下沈知遇的头发,近乎宣誓一般的说:“我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沈知遇没有再说话,他安静了下来,像是回到从普凡寺回来路上的他,没有说话的欲望,先前的对话像是他对应晏的一次回光返照,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看着应晏几秒错开了视线。
他没有相信,但也懒得再争辩。
沈知遇去洗澡,应晏又叫了陈帆进来,陈帆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
“薛群和陈南东他们都打来电话,想过来看看沈总,被我拒绝了。”
应晏没说话,静靠在沙发椅背,这近乎半个月的忙碌他也疲惫到了极点。
“还有,程秘书已经打来四次电话,应书记让您尽快回去一趟。”
应晏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没理会这一茬:“那个私生子怎么样了?”
“资金链已经被宋时樾彻底截断,前几天飞了一趟国外,回来之后犹豫了一天现在已经咬钩了。”
“轻点玩儿,我可不想看他那么快死。”
“是。”陈帆应了声:“我会知会下去。”
应晏没有再说话,陈帆看了一眼时间:“应总,那我先回去了。”
陈帆离开之后应晏又叫了餐,可酒店将晚饭送到沈知遇却还是没有从浴室里走出来,应晏不放心的推门进去看,才发现沈知遇站在盥洗台前手里拿着灌肠器在发呆。
应晏的心莫名其妙的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迈步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继而取过他手里的东西:
“不做。”
沈知遇看向镜子里的他,应晏却瞧着真实的他:“沈知遇,我不会再把你当床伴,你是我喜欢的人,就算要做,我也要你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