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沈氏迫于无奈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接受恒远的吸收合并,恒远接收了沈氏大部分员工,但裴如许却因为沈氏两个季度的违规信息披露,面临三年以下的牢狱之灾。
三月末,吸收合并顺利完成,深城再无沈氏。
尘埃落定那天,沈知遇意外出现在了沈氏大楼下,他站在车旁抬头看着这栋高耸入云的楼,想起自己曾在这里没日没夜的拼搏,恍如隔世。
有些事他释怀了,有些却没有。
可不管有没有,这个原本在一年多以前就该消失的公司结束在自己的手里理所应当。
他还是想进去看看,于是迈步进去,公司大厅里已是一片狼藉,四处飘落的废弃文件,歪七扭八的会客区,就连角落里的绿植都已经倒地枯萎,这里全是颓败的景象。
乘坐电梯上去,竟有员工还未离开,他们没想到沈知遇的出现,诧异震惊的目光毫不遮掩,可沈知遇的视线里却没有他们,他平静的接受沈氏的结局,平静的走向昔日的办公室。
不知是谁砸的,办公室里竟是整个公司最乱的地方,几乎无处下脚,孙爽要进入收拾一下却被沈知遇拦下了:“不用,去外面等我吧。”
“是。”
这里已经没有曾经的影子,可沈耀辉的结局沈知遇想亲自看看,沈氏最后的结局沈知遇也想看看,纵然和想象中并没有什么差别。
沈知遇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一切,恍然间他想起自己曾无数次站在这里,无数次的问自己为沈氏做出的选择值不值得,他已经记不起那时的感受,可现在他已经平静的接受了所有。
好的坏的,都是经历,他都接受。
身后有声音传来的时候沈知遇敛了所有的思绪回身看过去,并没什么意外的看到了裴如许,他手臂上带着黑纱,胸前的白花也还未摘下,他意外自己在这里,脸上的羞愤也遮掩不住。
这是事情发生之后沈知遇第一次见裴如许,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他连父亲的死都能无动于衷,更不会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再有什么别的感触,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裴如许,看他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
“你是来看我结局的吗?”裴如许轻笑一声看着他:“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吗?”
沈知遇转过身重新看向了阴沉沉的窗外:“我以为你早已经料到这一切。”
“我没想过,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回来的,资金,人脉,甚至我连要离职员工的替补我都做了准备,我没想过我会输,我如果觉得我自己会输我根本就不会回来!”裴如许走向沈知遇,门口站着的孙爽却警惕的也跟着进了办公室,狼一样的盯着他,好像他要是再做出什么伤害沈知遇的举动,他就会毫不客气。
裴如许倒没有傻到这个时候还去伤害沈知遇,他知道自己不会是什么好的下场,他是输了却没想过要去死,所以并没有拉着沈知遇当垫背的念头。
他坐在沙发上,将胸口的白花随手扔开,又扯下了黑纱:
“今天他火化,你都没去看他最后一程。”
从年前到三月,拖了这么久才办的丧事,沈知遇却不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
裴如许笑了下:“倒也没说错,从小他就跟我说要把什么都留给我,要给我最好的,小时候不太懂这些,还问过他将来你怎么办,他告诉我不要对对手仁慈,那是对自己的残忍。”
裴如许看着如今再听到这些这无动于衷的沈知遇:“这么多年,你就没瞧出来他一点都不爱你吗?”
沈知遇不知道裴如许说这些是不是用来诛心的,可他一点也不在乎,如今的他已经拥有了更多,不会让自己再被过往的苦难裹挟,他半点波澜也没有的看着窗外:
“我请教了一下律师,沈氏的违规信息披露,两年的牢狱之灾怕跑不了。”
“满意吗?”裴如许看着他,问。
“还行。”沈知遇也看向他,神色淡淡:“我无所谓满不满意,但这是你应得的结局。”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有了个可以靠的男人。”
沈知遇被裴如许的话语逗笑,笑的轻蔑也不留余地:“你不也一样?可房子盛现在自身难保,自然顾不得你。”
裴如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走了一条和当初沈知遇一样的路,在沈氏危难之际找了个男人,但这个男人较之应晏可差的太多太多了,他瞎了眼被折磨的几欲精神崩溃,但最后却还是一地狼藉的结局,这是裴如许绝不想要提及的耻辱,他以为他隐藏的很好,却不想被不想要知道的人知晓。
他终是风度不够,恼羞成怒的扑向了沈知遇,可孙爽一直看着他,并没有让他得逞,在他距离沈知遇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就将他拦了下来,狠狠推开,沈知遇的表情连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就那么风轻云淡的看着他,在他的癫狂里找寻不到丝毫的快感。
手下败将而已。
好在他也不是来寻快感的,他只是想来看看沈氏结局的,裴如许只不过是附带的乐子,可有可无。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知遇都从未将裴如许放在眼里,一个在最危难的时候躲在别人身后的人,从一开始就没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沈知遇最后扫了一圈办公室,迈步离开。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法院的人过来,与之擦身而过,沈知遇顿下脚步回头去看,他清晰的意识到曾经为之煎熬心血的沈氏真的已经不复存在。
可惜吗?一点也不,他只是遗憾曾在这里浪费了一年的光景,可想到那个人,倒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值得,因为就算没有他,这里的一切终究还是会发生,自己家庭给予的磨难也不会消失。
他应该庆幸自己深陷其中的时候遇见的是他。
电话响起,刚才想到的人跃于屏幕之上,他迈步走向停车场,与此同时听到电话里应晏的声音:
“今天晚上吃小炒牛肉?”
沈知遇在车前停下脚步,阴沉沉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放晴,阳光也偷偷的跑出来,温暖的笼罩着整个世界,他站在树下看着树影间透下的光,笑着回他:
“好。”
——
时光慢慢地往前走,平淡温情的岁月医治好了那个温润如玉的人,他平静淡然,却在商场手腕铁血,人人都知道恒远集团旗下的医疗公司有个惹不起的玉面阎罗,人人也都知道恒远的应总变成了早出晚归的居家好男人,再也无缘风月场。
偶尔他们会被周刊拍到在街头散步,或者从酒局接另一个人回家的身影,像寻常情侣,恬淡惬意。
十一假期,小铃铛来到深城,像是个小挂件缠在沈知遇的身上不下来,她是真的喜欢沈知遇,像是有种与生俱来的缘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亏欠,沈知遇对小铃铛几乎百依百顺,无一不从,晚上睡觉要讲故事,早晨醒来要侍候刷牙洗脸,甚至去公司都要带着。
应晏悄悄给应伽打电话,让他把这小小体积却瓦数巨大的电灯泡带走,可应伽连他的消息都不回。
应晏没有办法,只能任劳任怨的照看着两个祖宗。
时间进入冬月后没多久,苟延残喘近一年的房氏宣告也破产,房子盛诱奸幼童的消息又一次被铺天盖地的掀了起来,这一次在沈某某的推波助澜之下无数曾被迫害过的家长全部站出来发声,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进去和裴如许做伴儿。
房氏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时间就走到了年末,又是一年。
沈知遇和应晏回了北京,小铃铛又变成了小挂件儿,干脆住在四合院里不回家了,就连林景修都诧异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喜欢沈知遇,应伽在林景修不太赞成的视线里拥抱了沈知遇,悄悄告诉他弟弟就是用来欺负的,不用客气。
老爷子对他们两个在深城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闲暇时候倒是拉着沈知遇下了两天的棋,或许是在高位太久,不太苟言笑,可言语间都是一个寻常长辈对小辈的关切。阮女士带沈知遇去看了中医,告诉他许多养生的小妙招,嘱咐他不要不当一回事儿,要尽量做到。
那是一个沈知遇从未感受过的家庭环境,很多时候他不理解的关于应晏的有些行为都得到了解释,应晏爱自己的方式来自于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爱的坦荡热烈。
爱就应该这样,让你知道,感受到。
除夕的前一天北京下起了大雪,小铃铛兴奋坏了,拉着沈知遇去院里堆雪人,应晏不太想让沈知遇出去,怕他感冒,可沈知遇是不懂得拒绝小铃铛的,几乎没有犹豫就暂停了线上工作离开了卧室去了院内。
应晏没动,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院里的一大一小。
应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陪着他一起看,应晏注意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应主任这么闲的吗?大过年的居然还在家?”
“就在家,还能休到年初六,气不气?”
应晏撇撇嘴笑了下,又看向了沈知遇,应伽也看了一眼,然后不明缘由的叹了口气出来,那毫不遮掩的叹息让应晏想不注意到都难,侧目看他:
“叹什么?”
“叹你。”
“叹我做什么?”
应伽有几秒没说话,可看着应晏的眼神却是让人忽略不了心疼,应晏那么聪明没几秒便明白了,笑了笑:“挺好的。”
“好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阿遇对你……”
“我知道。”应晏截断她的话,看着院里正在滚雪球的沈知遇,神情落寞也淡然,他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其实从他说了‘试试’应晏就想过他要试的是什么,是在一起,还是喜欢自己,最开始从未那么和平相处的时候应晏觉得或许他在试着喜欢自己,慢慢接受一种相濡以沫的生活,可渐渐的应晏明白,他只是想和自己在一起,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离不开的。
从什么时候确定他不喜欢的呢?大概是从小铃铛十一假期结束后离开深城的那天,他们去机场送完小铃铛回到家之后,开玩笑跟他说委屈了一周的时间想要补偿,自己提出了很多过分的要求,很多沈知遇听都没听过的玩法,甚至说了要再去调教室。
沈知遇是什么反应呢?他只是沉默了几秒后问自己:“你想这么玩?”
应晏逗他:“如果我真的想呢?”
沈知遇说:“我可以配合。”
那一刻应晏体会到了心疼到痉挛且无法呼吸的错觉。
沈知遇不喜欢自己,他也是在那一刻确定的。
恋人不是这样的,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却还要妥协,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对方的需求之后,但这样的模式应晏也并不陌生,无外乎是另一种交易,他给予自己需要的,再从自己这里换取他想要的。
其实沈知遇隐藏的很好,这一年以来他真的算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会陪自己散步,陪自己应酬,偶尔也会下厨做饭,自己醉酒他也会照顾,晚归他也会等,他们从没吵过架,因为交易关系是不需要吵架的。
可应晏在想,沈知遇能从这样虚无缥缈的‘交易’里获取多少的安全感呢?他交付他自己,而自己能给他的东西说是虚幻也并不为过,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对他好,可谁来保证应晏一辈子都能如此呢?
谁也不能保证,但应晏自己能。
十一假期过后不久,应晏就将自己持有的恒远集团所有的股份乃至名下所有资产全部转赠给了沈知遇,没有任何附加条件,那是一个冒险的举动,沈知遇若转身离开,应晏将一无所有。
沈知遇盯着那份转赠协议快半个小时,最后什么问题也没问的在页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明白应晏的意思,也接受应晏给予他的这份安全感。
那是唯一的一次他们面对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却默契的心照不宣,任何话语都没有明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委屈吗?”应伽问他。
“我问过自己能不能放开这个人,问了自己千百次,答案却从来都没变过,所以我不委屈,自己选的嘛。”应晏笑笑看向应伽:“除了不喜欢我,哪哪都挺好的,更何况,他也离不开我。”
“简直不是我弟弟。”应伽揪他的耳朵,用了力:“说,是不是被什么情圣附了身了。”
应晏恼怒着挣开她的魔爪,用力揉搓自己的耳朵缓解疼痛:“注意点,阿遇不喜欢别人和我太亲近。”
“哟,不喜欢你还这么有占有欲呢?”
“有意见啊?”
应伽没意见,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自己的弟弟又不是傻子,他几番衡量还是愿意在这条路上走到黑,那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别这么看着我。”应晏说:“说不定是我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来还的。”
雪人堆好之后应晏拉着沈知遇回了屋,催促他去泡热水澡,出来又喝了预防感冒的冲剂,最后将他塞进被窝,命令他好好睡一觉,沈知遇很听话,躺在柔软的床铺里看着坐在床边陪着他的应晏:
“你不睡?”
“不睡。”应晏回了一封邮件将手机放下,看着他:“小磨人精说不定等下还要来找人,我替你挡着,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好好过年。”
沈知遇笑笑:“陪着玩不了几天。”
应晏微微眯着眼睛看他,几秒后再沈知遇疑惑的目光中起了身,然后被凶狠的吻住,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沈知遇不解问他:“怎么了?”
“明年不回来了。”应晏赌气说:“回来之后你都没好好陪过我。”
沈知遇瞬间有些无奈,不知要回应什么,应晏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吻在他的额头催促他快点睡。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药效,沈知遇沉沉的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个长长的梦。
醒来应晏不在房间,但雪已经停了,窗帘露出的缝隙可以瞧见外面纯白的世界,他起身打开窗帘,看着院中的那株红梅,突然的想到了那年的普凡寺,也恍然记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
他离开卧室去找应晏,应伽看他出来笑笑说:“刚才听到有人在喊卖冰糖葫芦,他说要出去买给你吃。”
被应伽调侃沈知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了笑:“那我出去找他。”
“好。”
应伽从未想过要帮应晏去跟沈知遇聊什么,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儿,她不掺和。
但这一刻看着沈知遇离开去找应晏近乎急匆匆的背影,她突然的怀疑自己的感觉,怀疑沈知遇不喜欢自己那个傻弟弟的感觉,或许只是沈知遇对待感情的方式不同和过于冷静才让他们有了这种以为,但她不准备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应晏。
没什么关系的,未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那么长,他总会意识到的。
离开四合院没多久,沈知遇就看到了拿着两串糖葫芦正往回走的应晏,他也看到了沈知遇,看到的第一眼就笑了起来,明晃晃的比春日的阳光还要亮眼,沈知遇停下脚步应晏便走了过来,将糖葫芦递给他:
“吃不吃?”
“现在不吃。”
“那我帮你拿着,回去再吃。”
两人慢慢的往回走,应晏用闲着的那只手牵住了沈知遇放在了羽绒服的口袋里,问他:“睡得好吗?”
雪在脚下被踩的咯吱咯吱响,沈知遇在这样的声音回他:“做了个梦。”
“梦到我了?”
沈知遇笑了笑:“梦到了。”
他梦到和应晏携手走过天命,最后白发苍苍还牵手在雪中漫步,就像现在这样。
“看来是个好梦。”应晏不问什么梦,沈知遇的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知遇轻声应了句:“嗯,是个好梦。”
雪又开始下起来,两人的脚步却并没有因此变快,他们说着笑着慢悠悠的走着,任由雪花落了满头,好像梦境在这一刻成真,他们真的就这样走到了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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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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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