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他一起行动。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人群, 朝着黑塔地下一层的方向走去。
圣徒望着先知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奥古斯丁注意到他的神情,问:“怎么了?”
圣徒:“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按照老师的性情, 如果会议结束之后就要开启世代本, 这么大的事情, 他怎么会不提前跟我们说?”
“按照最高规格准备好进本物资”,这句话出来时,两人几乎是同时意会到了先知的意思——除了世代本之外,还有什么副本能有这个牌面让他们准备“最高规格”的物资呢?
奥古斯丁提醒道:“教父刚醒呢。”
圣徒:“不, 即使这样……”
圣徒话语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眉头依旧皱着。话语在他嘴边绕了几圈,也不知道他都思考了些什么, 最终,他将话语全部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名麻衣青年火急火燎地冲入人群。
“老师好!二师伯好!神笔前辈好!阿剑前辈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给师祖准备好礼物, 我、我师祖呢?”
圣徒冷漠回头:“你是给礼物化了妆吗?一个礼物准备三小时?”
仓金的神情瞬间冻结。
仓金:“qaq老师我……”
两人的交流被打断, 奥古斯丁被仓金的动静吸引得转过头去。
他瞥了一眼仓金手上提着的精美礼盒, 温和地说:“教父进负一层了,估计得等会议开始前才能再见到他。不过不着急, 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对圣徒说:“秩序之鞭的东西应该都是小仓金在管?你来跟他说吧, 我去通知大家。”
圣徒:“行。”
仓金茫然地被圣徒喊到了一边,听着老师对自己说:“现在立刻去检查组织仓库, 把里面所有的……”
十分钟后,被一连串交代砸得头晕眼花的仓金双目失神地离开了巴别塔基地。
啊啊啊, 没人跟他说过准备世代本还要把贵重物品全拿出来带在身上啊!
别说组织仓库了,就是他那几山财宝仓库,也压根找不出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啊!这么多心爱的宝贝他要怎么把它们全部带上身上?!放在子位面?不,他决不允许他的财宝远离他两个位面的距离!!
可这还是由他那位传说中的师祖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仓金就是拿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没得跟老师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噢,“师祖”。天哪,天知道他刚刚为了见师祖提前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好不容易做足了准备,结果现在告诉他,他来晚了,见不到师祖的人?天哪,他所有的美好品德都要因为这延长的焦虑轻轻碎掉了!
仓金一刻不敢停歇地向回赶着,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想着想着,他就忽然想起了UR卡。
哎呀!
“带好贵重物品”……那红红怎么不能算呢?
红红的实力不论站在哪一方,都势必会对战局造成重大影响。万一世代本真的来临,他们必须让红红站在他们这一方。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嘛……
瞧瞧他刚刚在巴别塔那挨个儿问好的模样……他真的很需要一点儿红红来和他一起担这个晚辈的压力!
不然晚点儿真让他以唯一晚辈的身份去拜见师祖……
TUT他不要啊!!
仓金想到就立马行动。
他开心而期待地私聊起宗律。
(现在)仓金:红红罒ω罒~!
(现在)仓金:你听说过玩家界的传说、19世代的领导者、石碑记载第一人的故事吗?
等了整整五分钟。
(现在)宗律:?
仓金:?
怎么回事,他的红红今天怎么对他这么冷淡?
一定是错觉。红红现在肯定是在忙着其他事情,没有手来回复他吧!
(现在)仓金: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绝顶珍贵的机会,我能带你近距离接触到玩家史上的第一人!(酷.jpg)
(现在)仓金:机会难得,欲来从速,红红要不要考虑一下呀(=^▽^=)~
又等了整整五分钟。
仓金打包完了自己整整一个小山头的宝物堆,总算等来了一条新的消息提示。
(现在)宗律:今天不行。
(现在)宗律:你在紧张?
仓金:…………
仓金:?!!
仓金:“卧槽!”
他吓得一个手抖,手上价值百万积分的珍稀上古凤凰蛋脱手掉落。他手忙脚乱地弯身捡去,好险才把凤凰蛋抱住。
可他这会儿并没有心思去查看凤凰蛋。
他惊悚地盯着消息框,一个诡异的直觉占据了他的整个脑袋。
好奇怪……他怎么觉得今天红红好恐怖啊!
……
先知果然一进陵墓就没再出来。
直到时间将近五点半的时候,一直等在陵墓门口的小纸人才总算见到教父的身影。
先知问它:“他们回来了吗?”
小纸人:“报告教父,还没有!”
先知点点头:“那通知大家,继续等。”
小纸人跳跳,开心地就想往先知身上黏:“教父教父,提灯人和万通已经到西南区域等着啦!我们什么时候把他们喊进来呀~?”
先知弹了一下小纸人的脑门,把它弹回了地上,说:“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先知说完,又转身回到了陵墓中。
小纸人眼瞅着陵墓大门再次合上,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纸手撑着纸脑袋,失落地坐在了陵墓门前的阶梯上。
小纸人嘟嘟囔囔:“好吧,小纸奥都得在门外等,那他们当然也得在门外等……”
时间慢慢来到了七点半。
这会儿大多数成员都收拾好了东西,重新聚集在巴别塔内。有些人忧虑地讨论着最近的异常,有些人憧憬地讨论着教父,有些人兴奋地讨论着刚刚在论坛上看到的消息。
——“你知道吗?今年份的最新塔灵战力榜排名出来啦!”
“噢噢噢!小宗,小宗怎么样,肯定在T1行列吧!”
“唉,他……不在T1行列里。”
“啊??塔灵研究协会的人怎么回事?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搞幺蛾子?!我们小宗凭什么不在T1里??我记得他们会长是那谁……那谁来着?就是七层的那个小家伙,几年前副本里遇到的时候我还救过他一命呢,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可恶!你等我,一会儿会长出来跟我说一声,我现在先去找那家伙理论理论……”
“哈哈哈,哎呀,别这么激动啊小笔。过来猜猜,小宗为什么不在T1里?”
“嗯?你怎么还在笑?小宗都被欺负了!”
“因为——锵锵!你看,小宗又上今天的论坛头条了,‘史上第一名T0塔灵’,哈哈,塔灵研究协会这回的事儿做得可真漂亮,还知道给我们小宗专门开一个新行出来。有眼光,真懂事儿!”
这话一出,周围N个脑袋唰唰唰地就凑了过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只见新鲜出炉的塔灵战力排行图上赫然画着:
T0:(红色头像)[UR·宗律]
T1:(黑色头像)[SSR·预言者]、(紫色头像)[SSR·殉道者]、(银色头像)[SSR·终结者]……(绿色头像)[SR·木疗者]
T2:……
T3:……
“哦?噢噢噢噢噢噢——?!T0?!他们竟然直接在原本的塔灵排行图上加了一行,直接排到了T1行的头上?好好好好,小宗真厉害啊!”
“你是没瞧见这会儿论坛里的热闹劲儿,我估计小宗今天的礼物箱肯定又要爆了!T0什么概念?……哎,刚刚我看论坛他们说的,什么‘人权卡’、什么‘唯一真神’,哎呀,好多新词儿,我也没看懂,但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说起来,这几天小宗怎么都不来找我们玩儿啊?我还挺想带小宗见见会长呢,会长这刚回来,肯定还没见过塔灵吧!”
“你说得对,小宗肯定是不能参加我们一会儿的会议了,不过趁着会议之前带他见见会长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你们联系得上小宗吗?怎么我刚刚找他他到现在都没回我呢?”
“唔……他也还没回我。小宗应该是在忙吧?你别说,塔灵还真是很辛苦呀……”
小宗在巴别塔内部的名声可好了。
这个话题一起,话题周围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就聚集得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奥古斯丁的身影从人群间嗖地穿过,卷起一阵风,吹得人们的议论声都为之一停。
金发青年飞快地到了陵墓前,推开大门。
“教父,他们……!”
奥古斯丁的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陵墓中央,面具男人十分安静地坐在一座小小地墓碑前,他手持酒壶,朝着墓碑前方空地倒着酒。
听到声响,男人倒酒的手一顿,回过头来。
奥古斯丁压低了声音,快步走到先知身侧。
“抱歉,教父,打扰您了,”奥古斯丁俯下身,在先知耳边低声说道,“他们都回来了。但是青莲伤势很重,戈封刚带他去找毒医。”
说话间,奥古斯丁无意朝着墓碑瞥了一眼。
“白华之墓”。
白华……
竟然是他?
奥古斯丁对于这个名字的感官很复杂。
一是因为,在教父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他们试图查明世代本的真相时,曾在白华的匕首上发现过教父的血液。
二则是因为,在数不清的因世代本而死的人中,白华的死因特别突出——他是自杀而亡的。一剑穿心,十分利落。
当然,如果不是第二点,在他们发现教父血迹时,说不定就已经愤怒地将白华挂到叛徒悬赏榜上,直接除名了。
如果最后不是青莲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保证,说哥哥绝不可能做出背叛教父的事情来,他们甚至连他的墓碑都不打算留在陵墓里。
现在看看教父的样子,当初果然……
先知哪知道奥古斯丁想到了什么。他一听这话,立马放下酒壶站了起来。
先知:“有多严重?带我去看看他。”
奥古斯丁立马回神:“好!”
很快,奥古斯丁带着先知来到了黑塔的第十层。
此时,第十层的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
“***!祂现在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吗??八千米高空开局,头顶是陨石底下是岩浆,就连空气都是带有强腐蚀性的毒性气体,要我说,想把人搞死不用这么装的,直接把我们传到熔岩底下直接完事儿!”
“现在的厄运已经强大到这一步了?……唉,你们怎么不多跟我们说说,这样我们才好多帮帮你们呀。”
“青莲这次真的是……啧还好有大少爷去救他,不然这一下肯定是得折了。”
巴别塔人大多怒容满面,气得破口大骂。旧巴别塔人的脸色同样铁青,不过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愕然。
“……会长!”
有人发现了先知,嘈闹的走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会长,青莲他……”
“我知道。别着急,我先进去看看他。”
先知快速说着,大步穿越人群,进入房中。
十层是巴别塔专用的医疗间。
此时,毒医和另外两名医疗成员都在屋子里。在中央的医疗床上,一名浑身带血的矮个子小少年躺在那儿,奄奄一息,他的头上平时常顶有一朵小莲花,这会儿莲花枯萎地耷拉在病床上,看上去几乎就要没了生机。
病床边上,戈封蹲在那儿,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液,双手握着青莲,在床边一刻不敢停地说:“别睡,青莲,眼睛不能闭!我已经把教父喊来了,再撑一撑,再撑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睁眼,青莲,看这儿,再撑一下……来了!教父来了,青莲快看!”
青莲的意识早就模糊极了。
可“教父”这两个字就像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下就将他打算投降的意志又续了三秒。
他艰难地睁开眼,隔着血雾,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挺拔的人影快速地靠近了他,在他身旁蹲下身形,用温暖的双手轻轻包裹住了他的拳头。
这双手并不算大。
但是被它握着,青莲就能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温暖,从他那儿向自己传来。
他听到了一个非常温柔且熟悉的声音:“我来了,青莲。睁开眼,看这儿,我给你带了一个小礼物,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礼物?
教父的礼物?
青莲的脑海模模糊糊,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思考更多的东西。他只是本能地跟随着教父的声音,强撑着眼皮看去。
教父手上捧着的东西在他眼中映出,青莲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嗬……嗬……”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半天却只能发出漏气的声音。
先知用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嘘——不用说话。看看,这朵向日葵是不是和你哥哥当年头上长得一模一样?刚刚我去你哥哥的墓前看他了,这是他从墓里托给我的,要我送给你。怎么样,想要吗?等脱离危险,我就把它送给小青莲好不好?”
教父的声音稳重而温和,像是一汪泉水,轻轻柔柔地从青莲的心尖和伤口处流淌而过。
青莲浑身从内到外的疼痛,似乎都被这话语抚慰了。
教父……
是教父……
教父的声音,好好听呀……
教父,教父……
好喜欢教父呀……
青莲迷迷糊糊地沉浸进了温柔的声线里。
他痴迷地听着男人在耳边温声细语,一时间,身上的什么痛苦、什么难受统统都被抛在了耳后。
他听到教父不停地在他耳边缓缓说着。
听到教父一直在喊着他。
听到……听到……教父……教父……
等等,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教父说……
是什么……是什么……
要和教父说什么来着?
对了,要和教父说,要小心……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长长的舒气声。
毒医:“呼,总算脱离危险了。会长,封哥,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了,接下来的工作我来就行。”
先知低声问道:“完全稳定下来需要多长时间?”
毒医:“至少要五个小时。一会儿的会议……”
先知:“不用管,会等你们。先把小青莲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他温和地抚下青莲的眼睛,对他说:“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睡吧。
这两个字同样充满着魔力。青莲没有任何抵抗,他闭上双眼,昏昏沉沉的意识裹挟而来。
教父……
教父……
等等……他还没和教父说……
要小心……他们……
先知感觉到手中的拳头渐渐失了力气,青莲的双眼紧紧地闭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抽走一只手,发现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确定青莲完完全全昏迷过去了。
他抽出双手,轻轻摸了摸青莲的脑袋,轻叹一声,起身对毒医说:“青莲交给你们了,有任何需要随时喊我。”
毒医这会儿忙得根本停不下来,身边甚至有三四十只小草药人在帮着他递手术刀,另外两名医疗成员也在边上忙碌得不行。毒医没法回头,抽空应了一声:“没问题,会长!对了,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我!”
先知:“没问题。”
他给了戈封一个眼神。戈封意会,快步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出了门,并轻轻地将门带上。
先知刚一出现,无数人影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起青莲的情况。
先知按住他们,认真地说:“青莲的情况基本控制住了,大家不用太担心。会议时间继续后延,等青莲情况稳定下来再一起开会,麻烦大家多等会儿。”
安抚完众人,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用眼神示意戈封跟他走,带着人走到了一处无人的楼层。
戈封虽然只在副本里经历了数个小时的时间,但期间的危机和刺激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这让他一时间还没能从副本的记忆中脱离出来,接轨进本前的记忆。
戈封见身周的人一清空,就快速地对先知说:“哥,刚刚我在副本里发现……”
戈封直入主题,简洁而快速地将副本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进入副本时的环境、他所知道的青莲遇到的情况、整个副本的危机、以及他们究竟是被什么原因绊到现在……
小时候他们独自进本时,每次出来之后都得先向先知汇报一遍。虽然这事后来很久没做了,可一下捡起,依旧做是得心应手。
先知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期间还伸手将戈封头上的小雏龙抱了下来。
雏龙感觉先知有些陌生,有点不敢上前。
但它到底还是一只E龙。陌生感带来的害怕并不能完全阻挡它的脚步。它小心谨慎地爬到了先知的肩膀上,朝着先知嗅嗅、嗅嗅,甚至把鼻子塞到先知的面具缝里嗅了半天,一下就香得开心地挥舞起了小肉爪。
“呀呀,呀呀!”
雏龙宝宝开心地扒拉起先知的头发,想要拽着往上爬。
先知对它非常耐心。他拎着雏龙的后颈,把它的爪子一只只从头发上扒了下来,然后将它抱进了怀里。
戈封很快报告完了。
他的精神因青莲的重伤紧绷许久,这会儿青莲脱离危险,他也把情况汇报完毕,总算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望着先知,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一下就晴朗了。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哥。”
先知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面具小孔底下的眸子微抬,在戈封身上转了一圈。男人音调如常地问:“自己有伤到吗?”
戈封:“没,这些都是青莲的血。”
先知;“嗯。还有其他需要紧急报告的事情吗?”
戈封:“有些事……但不急。”
先知:“很好。”
先知冷笑一声,他左手抱龙,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根细长权杖。权杖足有一只手臂那么长,看起来做工精良,十分结实。
先知:“那么接下来,就该由我来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