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语:“随便养一养就长大了。”
随便?随便就能养活吗?
贺任沅盯着茶树苗,不由沉思起养一棵树苗的事。
周围的大茶树太高了,挡住阳光,新苗离他们太近,会不会影响生长?晚上别墅的照明灯太亮,会不会打乱节律?
他为什么在想这些问题?
一只圆滚滚的麻雀从大茶树飞到了小茶树上,白清语心里一紧,茶宝千万要忍住,别跟麻雀玩。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挥手赶走了麻雀,按住了一根蠢蠢欲动的小树枝。
眼看贺任沅也要走过来,白清语转身,神色如常:“老板,你衣服脏了,脱下来我帮你洗吧。”
贺任沅是有点洁癖,但他不急着去洗澡,白清语似乎有秘密瞒着他。
白清语瞪大眼睛:“我给茶树施了农家发酵肥,你刚才在地上滚了,也不介意吗?”
贺任沅脸色变得难看,仿佛能闻到白清语说的农家肥的味道,他不可置信:“你哪来的农家肥?”
白清语:“网上买的呀。老板,既然你都不介意衣服上沾着,那就让我养鸡,你不用踏进鸡舍一步,不会踩到鸡屎,但就有鸡蛋吃哦。”
贺任沅攥了攥手指,克制地说:“网购扣工资。”
他悍利地把西装外套脱了,连领带一起扔在垃圾桶里,身上余一件薄款衬衫,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完美呈现。
白清语目送贺任沅进屋,忙一把捞起坑里的小崽子,火速从另一个门进去,运到三楼。
小崽子在坑里也脏了,要洗洗。
白小茶坐在洗澡盆里,头发被香皂打上泡沫,搓出一头白色泡泡。
“爸爸,麻雀飞到我头上了。”白小茶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手指摸到了泡泡。
“你表现得很好,下次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鸵鸟。”
白小茶:“爸爸,我是太小的宝宝吗?”
白清语心道白小茶果然会记得老板叔叔说过的话,今天要是贺任沅说出不好听的话,他以后都不会再让茶宝见到坏蛋老板叔叔。
“对啊,你是个小宝宝。”
白小茶:“爸爸,老板叔叔很高很高。”
白清语:“嗯,你长大了比他高。”以茶树形态长得比人类高,再容易不过。
白小茶:“老板叔叔也是黑头发。”
白清语:“黑色的也很酷。”
白清语用浴巾把洗好的崽子包起来放在床上,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贺任沅:“白清语。”
白清语高声道:“我在洗澡,你有事吗?”
一声若有若无的“没”从门缝里挤进来,白清语和白小茶皆是以竖起耳朵的机敏状态坐着,直到传来贺任沅走远的脚步声。
*
贺任沅下楼,在会客室找到管家,正值月末,需要跟会计核对本月收支。
贺任沅听到他们说工资,道:“预支的不算,下月初照常给白清语发工资。”
管家一喜,少爷终于懂得挽留人才了,笑道:“给白清语涨多少工资?咱们得开个富有市场竞争力的工资。”
“涨?”贺任沅嗤笑,一个天天气人的保姆还涨工资?岂不是变相纵容他的行为?
管家表情难以言喻:“那是什么名目?”
贺任沅道:“上次预支的算安家费。”
好公司都会给员工一笔安家费,合情合理。
管家:“……”没听说过给住家保姆发安家费的,巧立名目,就不能老老实实涨工资吗?
贺任沅吩咐会计:“往后过节费涨两千。”
涨两千,肯定是全体涨钱啊。会计笑容满面:“是,清明补发吗?”
贺任沅:“补吧。”
管家心情复杂,少爷你的名目是很多,但是人家要辞职了呀。
因为白清语要带着孩子搬家,所以离开时不能让贺任沅看见,管家才答应帮白清语瞒着。
贺任沅扯了两句工资,才说到重点:“采茶要两个人,不准一个人搭梯子。”
他刚才上楼找白清语就是想说这个,但是白清语在洗澡……他突然就当面说不出来了。
管家起初疑惑,然后恍然:“行,我会看着的。”
贺任沅皱眉:“要扶着,要不你采茶,他扶着。”
搭梯子是一件讲究经验的事,齐管家爬过的梯子估计比白清语走过的楼梯还多。
贺任沅想起白清语在梯子上身子晃来晃去的画面,“他恐高,报工伤很麻烦。”
白清语这么穷,乡下估计是住平房,二楼都没去过。
齐管家微笑:“好。”
贺任沅走后,白清语继续出门采茶,这次管家说什么不让他上梯。
白清语:“为什么?”
白小茶:“为什么?”
管家:“这是少爷的指令。”
白清语小声反驳:“居然看不起茶神的能力。”
新采的茶叶先晒青,再凉青、做青、杀青等,白清语预估自己走之前能帮贺任沅制作一包毛茶出来。
周四,白清语在贺家的炒茶室里,研究了一会儿各种工具的使用方法。
他早就见过无数次村民炒茶,见证着炒茶器具随着科技发展越来越智能流水线化,贺任沅这里倒是挺原始的。
白清语将茶叶倒进锅里,徒手不断地翻炒,掌心被热茶叶微微刺痛,但不算难忍,他第一次尝试炒茶,干什么都很新奇。
炉边温度高,鬓角全是汗,白清语倒是无所谓,但白小茶明显热得脸蛋发红。
“茶宝,你出去玩。”
白小茶:“我给爸爸帮忙。”
白清语:“你要帮什么?”
白小茶搓搓肉乎乎的小手:“爸爸,我不怕烫。”
白清语伸手捏了一下小崽子的掌心:“痛吧,你的掌心皮肤太嫩了。”
白小茶缩手,脚底搓了搓地板,茶色澄澄的眼里亮起两只小灯泡,异想天开道:“爸爸,我可以用脚。”
在乡下他总是光脚跑,邓爷爷抱着他心疼道:“你脚底皮厚是不是,小心石头。”
白清语:“……”宝宝,你不怕烫脚,但你老板叔叔喝了烫嘴。
“你还是去玩吧。”
管家推门进来,道:“董事长送了一个西瓜果盘过来,吃吗?”
吃西瓜不优雅,少爷肯定不吃。
贺望重在西瓜上雕花,雕成狗啃过的样子……嗯……还好茶宝不介意。
管家欣慰地揉揉茶宝的脑袋,除了你,谁还有资格给董事长当孙子。
转眼周五,白清语制好了一包毛茶,数量不多,很快喝完,也用不着精制保存,白清语用一只密封袋装好,放在茶叶柜子里。
他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管家唉声叹气,仿佛上班的乐趣都没了。
白清语:“齐叔,您就说我临时有事回乡下了,在乡下脱不开身,以后就不来了。”
管家:“好吧,你新的工作找到了吗?”
白清语觉得自己从这里辞掉保姆工作,去另一家当保姆,说出来莫名有种背叛的意味,面对管家的善意挽留,他心虚道:“是一个同乡,发财了,让我过去帮忙。”
管家:“核实过了吗?你这个同乡不在东南亚吧?”
“就在南城。”白清语掏出上次管家给的工资信封,白小茶没上幼儿园,一分钱都没花,他工作不到三个月,截止今天才试用期满,不应该拿钱。
管家:“不用退,这是少爷给的安家费,支持你在南城落脚的,来了就有。”
白清语:“安家费?不是包吃住吗?”
管家微笑,少爷这破借口连白清语都糊弄不过呢。
“当我们当长辈的给小茶的见面红包,南城的风俗,家里有小孩子初次上门,不管是谁,要给红包。少爷不知情,我帮他给了,沾喜气,接子女运。”管家一本正经地编造。
白清语:“还有这种风俗。”罢了,那等贺少爷有孩子了,到时候把红包封回去。
两人正交谈时,贺任沅突然回家,脸色铁青地拽着白清语的手臂,把他拉到花园,指着新种的茶树苗:“这不是原来那棵。”
白清语:“呃……”补种的这棵才是真网购的。
贺任沅最近忙,晚上都挺晚回来,路过花园没仔细看,今天中午回来吃饭,想着绕过去看看,结果,这分明被换了一棵。
原来那棵苗子树冠小小的,圆乎乎的,少了一茬叶子,又显得笨笨的可怜。贺任沅都想好一日一日见证他长大的。
再看眼前这棵,树枝杂乱,叶子蔫巴,普通至极。
白清语:“你说他太小了,我就退货,让商家发了一棵大的。”
贺任沅冷笑:“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白清语:“……”
贺任沅:“退货快递还在路上吧?单号给我,我拦截。”
嘶……这都是白清语没听说过的流程了,但他最近也变聪明了,道:“商家说寄回去路上会蔫,直接补发。原来的那棵,我送人了。”
贺任沅:“谁让你送人了?”
白清语:“这里寸土寸金,连丝瓜都种不下,何况是将来要开枝散叶的茶树?”
贺任沅被噎了一下,“送谁了?”
白清语挣开他的牵制,道:“少爷您就放心吧,茶树苗去了新家会很幸福的,有鸡有鸭有阳光——”
这番比较,贺任沅听了心里非常不舒服,咬牙道:“乡下?”
白清语:“对,我让同乡正好要回乡下,我带回去给我伯伯种了,我伯伯在武夷山脚下生活一辈子,种了无数茶树。”
他觑着贺任沅的神色,语气不知不觉变成安抚,声调温柔:“武夷山好水好,比种在大城市好多了,是不是?我伯伯比我还会照顾茶树,将来你有空了,也可以去看看。”
一点没撒谎,邓伯做的饭比他好吃多了。
贺任沅虽然不承认有比他家更好的地方,但茶树是茶树,人是人,或许白清语是对的。
“我不能轻易信你,证据。”
证据?
白清语想了下,他倒是有一张照片,是他和白小茶在山上变成本体,让邓伯拍的。
他在相册翻了翻,凑到贺任沅眼皮下:“看,种好了,很精神吧。”
贺任沅垂眸一扫,一眼认出那棵小茶树苗,依偎在一棵大的茶树……
“等等!”
但白清语已经不由分说把手机揣回兜里了。
贺任沅:“我再看看。”那棵大的怎么也有点眼熟。
白清语:“你不是看过了。”
贺任沅简直被油盐不进的保姆气昏了头。
一张照片让贺任沅失眠了。
贺任沅灌了一口凉茶,不确定失眠因素是照片,还是白清语。
怎么琢磨着更像是后者?
贺任沅干脆起床,去书房,摊开这些天一直空白的日程记录,拿起笔。
“罄竹难书。”
夜深人静,楼上的动静就变得清晰。
白清语还没睡?
心念电转,贺任沅离开书房,悄悄上楼。他说不好自己想干什么,但白清语有事情瞒着他毋庸置疑。
他当律师时,当事人有没有说真话,有没有藏着部分事实,他一眼就看出来。
白清语无疑是个不配合的当事人。
楼上。
白清语明天早上就要离开,半夜还在悄悄收拾,他想把三楼恢复原样,免得贺任沅吹毛求疵。
三楼是白小茶的活动范围,其他房间多多少少有点活动痕迹,比如刘姐和萌萌她们上来时,白小茶在哪,就随机刷新投喂地点。
别的卧室也有白小茶掉的面包屑。
“宝宝,你在客厅,不能进来。”
白清语在拖地,白小茶如果进来,地上就会留下吧嗒吧嗒的一排小脚印,一看就属于人类幼崽。
“好噢,爸爸。”白小茶坐在客厅地板上,掰着面包吃。
管家爷爷今天给了好多好多面包,吃完就变成大宝宝。
贺任沅上楼时,就看见了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一幕——有个小崽子在他家吃面包。
过于荒诞,贺任沅甚至怀疑自己在梦游。
他掐了自己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天上掉下来的?
白小茶正幸福吃着面包,感觉到背后有人,转头一看——
老板叔叔?
嗷?躲猫猫被猫老板抓到了?
一大一小对视着,双方都很懵逼,静止画面长达六十秒。
贺任沅尽量友善地问:“小朋友,你是——”
白小茶:“老板叔叔——”
电光石火之间,白清语冲出来把白小茶抱进屋里,关上门了才出来。
“对不起,我有一个孩子。”
“你结过婚了?”贺任沅声音僵硬,凭着律师的本能抓重点反问。
白清语:“……嗯。”
贺任沅定在原地,一股难言背叛的情绪压不住地冒上来,他怀疑天花板漏了都没怀疑是白清语的孩子!
————————
心底悄悄有个地方破防了。最近营养液涨好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