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话,哪怕你是冲动之下开的口,但在得到回复之前其实你就已经知道,自己大概不会被拒绝。
果然,符苏愣了几秒后说:“……行啊。”
汪霁在灯下看着他,心里突然就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符苏答应了还不如不答应,不答应他只会气他,气自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的情绪说不清又道不明。
“就这事?”符苏问。
汪霁点了点头。
符苏笑:“别告诉我你就因为这事在沙发上入定了一晚上啊?”
汪霁心乱嘴却硬:“谁说因为这个了,我那会儿练习冥想,多冥想睡得好。”
符苏没拆穿,他走到客厅拿起吹风机递给汪霁:“行了,我看你冥想得挺好的,吹干头发睡觉去吧。”
说完他指尖蹭了蹭汪霁的衣领:“都湿了。”
吹风机就在手边,汪霁没顾得上接,他拿着手机在看车票,万一明天那趟车没票了自己要尽快改签。
不过虽然有多的票但他也还是改了,他原本买的一等座的票,市里到杭州坐高铁不过三个小时,没有了公司报销,要不是买票时系统给他分到了三人中间的b座他都准备买二等了,但他顺着面前的手抬眼看了看符苏,低下头给换成了商务。
“你是不是得拿护照买?”他把手机递过去。
符苏嗯了一声接过去填自己的身份信息,眼睛看着屏幕,右手食指在吹风机上点了点催促:“快吹。”
汪霁接过吹风机,插头已经插好,他动动手指打开,风筒里瞬间响起轰鸣。
他在耳边这隔绝了一切的噪音中想,在他走之前尽可能多的留下一点回忆,留下一些画面,挺好的。
就这样吧,面对感情时的自我保护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很多事情他一直没有去想,逃避去想,就好像隔着层纱在看花,虽然不清楚但很安全,他嗅不到花香,但花枝上的刺也不会伤到他。
临时决定的要一起出发,第二天一早符苏起来收拾行李,汪霁在厨房准备早饭。
吃完早饭就要走,他连火都没开,什么简单做什么。
昨晚泡好的黑豆黄豆加一点大米和糯米放进破壁机里打成米糊,蒸锅里丢两颗白煮蛋和两根山药,冰箱冷冻层里之前汪姨送来的包子也拿出来两个丢进去,没有绿叶蔬菜,他随手洗了两把符苏平时拿来拌沙拉的芝麻菜。
等待破壁机和蒸锅工作的工夫,他走到符苏卧室门边看,箱子里的衣物折叠得整齐,他说:“婚礼你和我一起去吧,就下午的一个仪式和晚宴。”
符苏正在分装维生素和药品,闻言停下动作:“要不要提前和你妹妹说一下?”
汪霁说:“不用,请柬上写了,每位宾客可以携带一名家属……或者朋友一起。”
符苏背对着汪霁,听见这生硬的转折没忍住笑了一下,转过身唇角已经收回去,他说:“好。”
又问:“着装上有要求吗?”
“有一点。”汪霁把请柬上的dress code拿给他看。
箱子里装的都是休闲衣物,符苏从里面拿一套出来腾地方:“幸好,我记得我来这里前收拾行李时有带一套正装。”
明天就是婚礼了,没有正装就得临时去买,他怪讲究,不爱穿成衣的。
箱子收拾好,同样20寸的箱子,符苏的满满当当。
吃过早饭,符苏在院子里把两个人的行李箱放进车里,汪霁最后检查了一遍水电,给狗备好了几天的水和狗粮。
初秋的早上总是透着股凉意,他装好狗粮回过头,符苏也合上了后备箱。
秋风迎着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吹过去,他展眉道:“出发吧。”
汪霁还在上班的时候,常常会在脑海里幻想一种画面——
抛开工作,抛开电脑,抛开手边的一切,去宽广的平原,去无人的公路,他的衣服会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头发会跟着心一起飘扬。
幻想结束,他不是在逼仄的办公室里对着没做完的报告加班,就是在高峰时的马路上被上下班的车辆堵得寸步难行。
可现在他伸出手,感受到了曾经幻想中自由如风的味道。
就好像不是去参加婚礼,天地辽阔无垠,他们奔赴在其中,迎着风和沙尘,没有目的地。
他在这样的感受中情不自禁想要笑,闭上眼,嘴角扬起。
符苏侧头看他:“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汪霁对他说出心里的想法,下一秒,符苏关掉了车里的空调,打开了所有的车窗。
方向盘在他手中,汪霁就在他身旁,听完汪霁的话,他突然很想和他一起去雪山,去草原,去旷野,就像几年前他一个人走过的那样,他想和汪霁再去走一遍。
蓝天白云,草原上的骏马和牛羊成群的走向天际,白云从头顶上流过,远处的雪山壮阔。
天边的鸟儿一去不返,汪霁却会在广袤的草甸中向他的镜头奔来,笑容比雪山上的太阳还要耀眼,眼底比积雪、比湖泊,更加干净澄澈。
他们会离人群越来越远,在广阔的天地中肆意如风,高原会压迫他们的心脏,可却并不会让他们害怕死亡,胸腔压迫着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在风中迟迟不散,像极了跨过草原,跨过终年不化的雪山,千里之外,云岭的山林里在日暮时分升起的缕缕炊烟。
可此刻,眼前不见草原,不见雪山,也不见炊烟。
符苏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从心底开始期待那样的画面能够成真。
车开到市里的高铁站时已经是中午,汪霁在半路上睡过去,符苏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里,也没喊他,就那么等着他醒。
停车场里的光线昏暗,汪霁睁开眼时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转过头,先看见一旁符苏闭目的侧脸。
撑着扶手箱微微紧绷的手松开,他安静地靠着椅背想要重新躺回去,符苏睁开眼睛。
“你没睡着?”汪霁问。
符苏仰头按了按颈椎:“睡是睡了,没着。”
“那不就是没睡着。”汪霁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看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我睡了多久?下次直接把我喊醒就行了,再这么睡个半小时我们今天就得改签了。”
两个人下车拿行李,符苏说:“没多久,真改签也没事。”
汪霁刚有点感动和不好意思。
符苏又道:“票都是你买的,改签也是你花钱。”
汪霁:“……嘿,你倒是不客气。
一点多的高铁,距离发车时间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这会儿是吃饭的点,高铁站里正经吃米饭汤面的店都得排队,两个人转了一圈,最后就近进了麦当劳打算随便吃点填饱肚子。
麦当劳里全是人,临到国庆出游的家庭很多,小孩子们闻见炸鸡汉堡的味兴奋地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像进了小鸡圈。
符苏这人说挑也不挑,属于看起来挑,吃起来不挑。
汉堡不大,他们要了四个,其中还有两个双层的,汪霁吃了个汉堡吃了两个鸡块,另外一个汉堡他打开咬了两口,感觉嗓子被沙拉酱糊住了吃不下了。
然后他就在旁边看,看着符苏把自己托盘里的汉堡和小食吃了,又把他托盘里吃剩下的汉堡和鸡块拿过去也吃了。
“早上是我一个人吃的早饭吧?”汪霁说。
符苏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他不常吃这些,偶尔吃上一回只觉得味道十分美妙。
汪霁说:“吃饱了吗?你别吃撑着了。”
旁边有对夫妻领着个还没椅子高的小孩取餐回来,符苏朝那孩子手里看了一眼,说:“其实还行,还能再来个冰淇淋。”
“……我就多余问这一句。”无奈地拿起手机下单,汪霁问,“你要什么味儿的?”
符苏凑近看了一眼:“奥利奥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