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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二 我是你谁(2)

胜者为王 蛇蝎点点 8031 2024-12-15 12:03:05

左轶在激烈的游戏声中,沉默地吃完了那一大碗热粥,保住了自己危险的脑浆。胃中温热、僵硬的手脚都觉得暖和了一些,他摸索着将碗放上床头柜。

陈晟把手里那圈跑道冲刺完了,才丢下手机过来,悉悉索索翻柜子,然后扔了一套衣服在他身上,“去洗澡。操,你妈真会挑,尽拿老子衣服。”

左妈妈随便拿了几套挂在衣柜最显眼处、看起来宽大的运动款,并且把下面柜子里一溜整整齐齐的内裤也给带来了——都是陈晟的。

左轶抱着那团衣服,赤脚蹬了一番拖鞋,终于在床尾踩中它们,然后摸索着下床往厕所的方向晃。在木着脸撞了一次白墙之后,被骂骂咧咧的陈晟拽起胳膊、直接拎进了厕所。

高级病房虽然带单间厕所,设备还是简陋,水管有些锈迹,墙上也不见得干净。陈晟看不得他僵尸一样慢吞吞摇晃、还老往墙上靠倒的样子,一把抢了蓬蓬头,“站直!”

他像摆弄大型木偶一般,把左轶转过来转过去,上上下下刷洗了一遍,只有头没碰。末了浴巾往他身上一扔,“自己擦,衣服在架子上。”不耐烦地出了厕所——里头热气蒸腾,水汽和汗水湿了他一身。

过了许久,左轶才穿着一身松耷耷的T袖短裤,摸摸索索地出来。陈晟见他走路犹犹豫豫地,又不像单单因为看不清,“又怎么了?”

“……内裤有点紧。”

“……”

第一次遭人鄙视尺寸的陈晟一枕头摔他脆弱的脑门上!

——老子那是大码!你这个变异的怪物!

左医生委屈地抱着枕头入睡,在一片宁静祥和的黑暗中皱着眉头,还是觉得下面很紧。

早上是被包子香味熏醒的。陈晟打着哈欠扔了楼下买的一饭盒小笼包、两个茶叶蛋和一杯塑封的热豆浆在床头柜上,往旁边床上一躺,他衣服都懒得脱,被子蒙头开始睡回笼觉。

左轶在窗外清脆的鸟叫蝉鸣声中,面瘫着脸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剥茶叶蛋。吮了吮沾染了茶汁的手指,他悄无声息地挨近隔壁床,摸索着陈晟新生胡茬的坚硬下巴,舔了舔他厚实的唇瓣,又往他唇角上亲了一口。

陈晟中午回家的时候,对着镜子一阵狐疑,老子嘴边这几坨灰印子是什么,病房里有老鼠?

他匆匆炒了两个菜装保温盒,又往自动计时的电饭煲里炖了锅鸡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打了个的士往医院去。

这么来回折腾真是麻烦,他在的士后座上烦躁地抽着烟。他从来不是个伺候人的性子,这才辛苦了大半天,就觉得不耐烦了。

“喂,你什么时候能好?”守着左轶吃午饭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直接问。

左轶正木着脸努力地按照触感去舀一块排骨,闻言停下动作。这位原本就听不太懂人话,脑瘫、咳不对,脑瘤之后就更不清醒了,一本正经地跟陈晟解释,“良性瘤如果位置较好、黏连较少,容易分离的话,手术进行的时间不长,术后恢复BLA BLA……”

“行了行了!”陈晟打断他,“吃你的!”对牛弹琴!

左轶老实低头吃饭,舀那块排骨半天不成功,最后舀中块老姜,木呆呆地往嘴里送。陈晟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抢了他碗勺,“啧!张嘴!”

他端了根凳子坐在床边一勺一勺伺候他,心里真觉得烦死了,“你不会真脑瘫吧?手术不成功怎么办?”

左轶觉得自己这手术不成功的几率很小,不过还是实话实说,“有些情况术后没有恢复视力,还有些情况术后昏迷了很长时间,去年还有一位大爷因为年龄偏大、肿瘤位置不理想、出血量过多,术后成了植物人……”家属跟医院闹得很大。

陈晟狠狠一勺饭带肉地塞他嘴里,“操。”

左轶终于听出他话里的烦躁,把嘴里的东西嚼咽下去,他认真地跟陈晟说,“我如果真的好不了了,你不用管我,有护工。”

谁TM稀罕管你?!陈晟气极反笑,一勺子拍他脸上,“请P的护工!你如果真废了,老子把你打包扔太平间!”

路过病房的小陈医生正好听见最后这句,嘤嘤地奔去跟曲医生分享八卦——曲姐,你说的没错,左医生真是个抖M!

饭后陈晟去上班。左轶坐在病床上发呆,曲医生前来关心慰问,还给他带了一台老式收音机。

“我老公读大学时候用的,好使!”她热情地给他介绍十分方便摸索的简单按键,“住的习惯不?中午吃了什么?食堂今天大排还不错,不太油。”

“他在家自己做的,”左轶说,摸索着收音机,神情冰冷,语气却很低柔。

曲医生看看旁边明显被睡过的家属陪床,又看看柜子上盛在保温杯里的热开水和一堆水果,“那就好,曲姐还担心他不像你那么会过日子。”

左轶摇摇头,“我不会过日子,是他教的。”

曲医生眨了眨眼,“你……不会觉得脾气不好?”

左轶又摇摇头,“他很好。”

曲医生看他一副幸福得要流油的小样儿,往他被子上一拍,“行,你觉得好就行,曲姐放心了!我走了啊,有事按铃。”

晚饭陈晟给他带了一壶当归鸡汤,捞出来的鸡肉凉拌了一盘手撕鸡,另蒸了盘河虾蘸姜丝醋,炒了个杂烩蘑菇。晚上还有训练,没空盯着他吃完,放在柜子上就走了。

左轶很努力地做到了盘光饭光,然后就吐了个天昏地暗。饭菜是极其鲜美的,只是他生理上克制不住晕眩与剧烈的反胃感。

按铃找了清洁工收拾残局,开窗透气,他躺在床上昏沉沉地入睡,连清洁工和护士们来来去去、给他挂了点滴瓶、手上扎了一管子,都没注意。

夜里被他妈尖叫着一嗓子吵醒了,“左轶——!你起来——!”

这时候正是晚上十点多,左妈妈上午接了护工电话说被一个凶巴巴的男人赶跑了,心里不太放心,白天处理了事情晚上就提前匆匆忙忙往姜城来。一推开病房,就看见一大男人穿着条低腰内裤湿漉漉地从厕所里出来——还就是昨天那个混混!

左妈妈二次目睹鲜活强壮的男性裸体,心脏大受刺激,失声尖叫。左轶梦中被惊醒,整个脑子痛成一团浆糊。陈晟昨晚在医院狭窄短小的床上十分憋屈、一晚上没睡好,大清早又起来给左轶买早饭、伺候了姓左的奴隶一整天,晚上训练完连澡都没冲、就赶来医院了,又疲惫又烦躁,过来之后看见左轶睡得挺实诚,于是自己也准备洗个澡休息——结果冷不丁又挨了左妈一嗓子!

一屋子三个人,太阳穴全都突突跳着疼!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左妈妈指着陈晟尖声质问左轶,“他到底是谁!”

家里的衣服不是左轶的码,瞧瞧现在穿在他身上明显大了一号!进门的拖鞋是两双!床上的枕头、靠背,什么都是一对!这个人昨晚光着膀子睡在左轶家的床上,今晚竟然还同一个样子出现在病房里!——左妈妈终于回过味儿了。

这个儿子,这个儿子,这个从小声不吭气不出、一毕业就鬼鬼祟祟溜回姜城的儿子,原来,原来是回来养男人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地看着左轶,想不出自己从小听话又优秀的儿子的坏处来,于是扭头冲着那人高马大的混混就尖声大骂,“你,你这个变态!你恶心!你勾引我儿子!你一个男人,缠着他干什么!你变不变态啊你!”

陈晟小三十年横行霸道惯了,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脸色一阴沉,光着膀子就要上阵!

“陈晟!”左轶迷迷蒙蒙地瞧见高大的那个人影往亮闪闪的小人影那里冲过去,急忙出声制止。

陈晟脚步一顿,气势逼人的高大身材正好停在左妈妈面前。左妈妈身量不高,胆子不小,声音虽然已经吓得颤抖,底气还是很足,瞪着眼睛往上看,“你想干嘛?!”

“陈晟……”左轶担心他们真的动起手,摸索着要下床,没留神自己手背上插着的点滴针。就这么一挣扎,针头被生生拽出来,手背被划拉了条口子,血登时淌出来了。

他顾不得手背疼痛,光着脚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被倒头走过来的陈晟一把掼回床上。

陈晟一手扣住他还在淌血的那只手,使了十成力气,直握得左轶一阵十指连心的剧痛,另一手粗暴地揪起左轶的衣领,把他的脸拽向他妈的方向,阴测测地冷笑,“你告诉她,谁变态?”

左妈妈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儿子。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

“……我变态。”左轶说。

“谁恶心?谁TM勾引谁?谁缠着谁?”陈晟声音越来越阴狠。

“……我恶心,我勾引你,我缠着你。”左轶说。

陈晟一把将他推枕头上去,冷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左妈妈,“听到没有,大婶?是你儿子缠着老子不放!也不TM看看你儿子什么货色!老子缠着他?!老子要不是看他使唤起来顺手,添钱送老子都不要!”

重重地撞到枕头上,头痛欲裂的左轶,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反胃,他死死地抓着被子强忍着,血从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一丝丝接连地渗出来。

左妈妈颤抖地看着惨白着脸却什么话都不予反驳的左轶,一时气极攻心,只觉得站都站不稳,嚅动着唇几次欲破口大骂却又不知道骂什么,她最后很没创意地一跺脚,“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没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儿子!!”摔门而去。

陈晟冷笑着看着门口,他老人家斗战胜佛这么多年,论嘴巴论拳脚都没人是他敌手,收拾个死老太婆,易如反掌。志得意满地回过头,他看见左轶沉默地抓着枕头往被子里缩,“你干什么?”

“……头晕,我睡了。”左轶沙哑地说,声音很低弱。

“睡什么?”陈晟还没气够,一把将他又从被子里扯了出来,“你妈不是说老子变态么?老子当然要变态给她看看。”

他重重地将左轶按倒在床上,一抬赤裸的大腿,骑在床上,拽下裤子,将那根软绵绵的器官老模样拍打在左轶唇边,“来啊,给老子变态一个。”

左轶头昏脑涨地趴伏在那里,这个姿势令血液全部往头部汇聚,耳朵里都能听见血管咕隆咕隆的肿胀声,还有自己激烈不稳的心跳。他开口低低地喘息着,却并没有如陈晟意地去含住陈小兄弟。

“……我使唤起来很顺手么?”他低低地问。

陈晟不耐烦地往他脸上拍了一下,“少TM废话,快点!”

“……如果……要我伺候你,光是这样怎么够爽,”他哑着声道,从喉咙里发出颤抖而深长的喘息,“你最喜欢的是这样吧……”

陈晟皱起眉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一阵天翻地覆——这变态骤发怪力,突然直起身一下子将他整个人都掀倒在床!趁他猝不及防,将他双手紧紧扣在床头,翻身抵入他双腿之间,一把将他内裤整个拽到了大腿上!

“操!”陈晟曲起脚要踹他,却被左轶先一膝盖狠狠地顶中了小腹,唔一声闷哼,他双脚顿时脱力。

左轶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俯下身咬着牙看他,视野里一片混沌、浑浊不清,他喘着粗气,十分竭力地睁开眼睛,想将下面这个人看清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喜欢我么?真的有喜欢我么?

还是……只是使唤起来顺手?

他低头愤怒而疯狂地啃咬陈晟的唇,大有将对方整个人嚼碎吞进肚子之势,下体仿佛交合一般狠狠地撞击着陈晟——却一丁点都没有勃起。陈晟被他吻得唔唔闷哼,扭着身挣扎着,终于在被他一口咬破了嘴唇之后,闷吼着一脑袋甩开他!

“你干什么!”他嘴角淌血地怒吼道,“发什么疯!”

左轶含着满口铁锈味儿,呆呆地望着他,良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又对他用强了。

明明说过我爱你,明明说过我错了。

——这是发什么疯?

他痴痴地松了手,陈晟趁机一脚蹬开了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他一枕头抡到左轶脑门上,“操尼玛的疯子!”

恍惚间又回到两年前被囚禁、被疯狂对待的那些日子,他气红了眼,抓起厚重的枕头又一次往左轶脑袋上摔过去,“尼玛的变态!狗改不了吃屎!”

左轶侧身歪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对他的攻击没有半分反抗。陈晟气鼓气胀地又冲床脚踹了一脚,抓起挂在隔壁陪床上的裤子,胡乱套上,又拎起挂在床头的T袖,摔了门就走!

他气得狠了,裸着上身在医院走廊里一路狂走,深夜查房的护士惊讶地睁大眼,看着他几个大步就冲下了一整层楼梯。

夏日的深夜,连夜风都是腻热而烦躁的,他大步穿梭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只想着离这个变态越远越好——他觉得自己也是发疯,才会跟一个监禁强迫自己的、满脑狗屎、心理畸形的变态,待在一起整两年!

站在医院门口,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刚要抬脚坐进去,下意识地一摸裤兜——钱包落在左轶房里了。

大半夜的难道还要徒步走到城市另一头去?他气得要死,踹了出租车轮胎一脚,在司机的咒骂声中转身往回走。

一路嘎吱嘎吱捏握着指关节上了楼,他推开虚掩的房门,准备这次不论变态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顺势揍他个满头狗血,结果却发现左轶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头上蒙着枕头,侧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懒得理这个装死的变态,四处看了一圈,弯腰从床底捡起自己的钱包,抬头却看见一滴血落下来。

左轶的手臂无力垂在床边,手背上偌大的血口子还在往外缓慢地渗血。

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掀开枕头,摇了摇脸色发青、紧闭双目的左轶,“喂?”

“变态?操,少给老子装死,喂!……喂!!”

正在回省城的高速公路上的左妈妈,突然接到个电话,号码显示是自己儿子,那头却是声音嘶哑而又喘息不已的另一个男人,“大婶,你快回来……你儿子进手术室了,必须你签字……”

当晚值班的是小陈医生,他还没有主持手术的资历,两个电话把主任和曲医生都叫来了。主任家住得近,十分钟赶到,换了衣服亲自操刀,小陈医生打下手。曲医生来得晚一些,刚跑近手术区就看到身材矮小的左妈妈跳起来一巴掌抡到左医生“邻居”的脸上。

那小伙子脸凶、个高,赤裸的上身肌肉曲线流畅漂亮,宽肩窄腰,是很健美的身材。低着头闷声不吭,他死死地握着拳,却一丁点没有反击。

“哎怎么动起手了?!”曲医生急忙冲上去解围,“左大妈,人家照顾你儿子整两天,晚上在病房守夜,三餐都亲自做好了送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陈晟红着半张脸,神色森冷地别过身去,无意跟左妈妈较劲,连曲医生的善意也不想领受,一个人走到走廊角落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红灯。

“他打我儿子的头!是他把我儿子打晕的!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他!”左妈妈跳跃着要继续发起进攻,被自家司机、曲医生连同几个护士给拦了。一群人好说歹说,又加上手术室门口禁止喧哗,硬把左妈妈给劝退下,送进左轶那间病房去抹胸口、吃降压药。

曲医生了解了一下前后情况,大着胆子走到角落里去跟那阴沉的高大男人说话,“你放心。枕头撞击的震荡没有那么大,他可能是一时激动、颅压过高……这个手术成功率很大,很快就能出来。”

陈晟仍是沉默地看着那盏红灯。

曲医生叹了口气,“……小伙子,我跟你说心里话。小左这人怪虽然怪了点,但是人挺好、想法单纯、不争不抢也不跟人计较,我们都挺喜欢他。他这人特别死脑筋,认准的事情就贴心贴肺,对工作也这样,对你也这样——他对你有多上心,这几年我们都看着哪。你要是不想跟他好,就趁早告诉他。你要想跟他好,有什么事你们多沟通沟通,他也不是个爱跟人吵的性子……”

她卯起劲还想再多劝劝,这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突然一转身,冷声道,“我去楼下抽根烟,”就这么走了。

曲医生不知道他那是油盐不进,还是满心思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回头看看变得空荡荡的只剩自己一人的手术室门口,她又叹了口气,寻个椅子坐下了。

这医院里人情冷暖看多了,要想看到份真感情,也不是没有,只是难哪。

陈晟坐在黑黢黢的住院部花园里抽烟,光着上身,一会儿功夫就被蚊虫凶猛地咬了一背大红疙瘩。痒得挠心挠肺地受不了,烟也没心思抽了,耍酷也耍不了,他狼狈不堪地躲进大厅,寻了个点着蚊香的值班室门口坐着。值班的护士出门冷不丁看到深夜半裸美男,吓了一大跳,看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发呆,以为他有什么亲人去世,同情地倒了一纸杯温水给他。

陈晟两只手指拈着那纸杯边缘发呆,食指无知觉地插进水里,直到水凉了才低头发现。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杯微微浑浊的水——他手指上沾了一些左轶的血。

左轶这个人就像这么一杯热水。初遇时是滚烫的,让人难受与怨恨,后来慢慢地就温下来,不知不觉、无孔不入地温柔入侵,及到后来水凉了,这人消失了,才让人想起他的好来。

两年前,从左轶屋子里离开的那一个多月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怎么回去揍死那变态,怎么蹂躏他怎么践踏他,怎么把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与屈辱全部奉还回去,可是等他真的回了那间屋子,才发现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把左轶改造成了最适合自己的样子,其实左轶也改造了他。他们在同室相处的两个月里深深地影响和改变了彼此,到最后其实没有所谓的征服和臣服,没有谁输谁赢,他们都下意识地在找两个人之间温和相处的最好方式,甚至谁都没有意识到对方恰恰就是茫茫人海里最适合的那个人。

情不自禁地就沉溺其中,毫不自知地就难舍难分。

交往的这两年来,他们一次架都没有吵过。性格、生活习惯、肉体交流,无一不合拍。表面上看上去是左轶事无巨细地牵就他伺候他,但他的烟为谁戒了?酒吧和夜店为谁不去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炮友们为了谁断了联系?

说左轶使唤起来顺手那句话,当然是气话。左轶固然是个好使唤的,但难道他陈晟为了“好使唤”三个字,就甘心把自己陪进去整两年么?

这变态光听到一句气话就开始发疯,还能气到爆血管——TMD也不仔细想想,我要是不喜欢你,能忍你那根变异的狼牙棒?!早给你剁了喂狗去了!老子一个纯攻,又不是犯贱!

陈晟一想通了也就彻底火大了,觉得这次事情不能怪自己,主要是左轶心眼小又钻牛角尖——不就少了句告白么?我死都不说,你TM还能再长一颗肿瘤出来吓唬我?!

——半斤八两啊晟爷,您心眼也够小的。

更加坚定“死都不说”的信念的陈晟,终于结束了这番漫长而深邃(?)的思考,铁青着脸上了楼。曲医生喜笑颜开地跟他说,“快了快了,手术很成功,在缝合了。”

半个多小时后,左轶很没主角光环的、被剃了个光头、缠了个印度阿三脑袋给运出来。陈晟一边觉得丑毙了一边跟着床车往病房走。左妈妈眼泪汪汪地迎上来,听说没事,拍着胸脯就要放心大哭,被司机一纸巾给拦了。

陈晟觉得左大妈一惊一乍的,瞧上去也不正常,一家人属于遗传型心理畸形。左妈妈觉得陈晟跟个门神似的又高又吓人、性格暴躁、没有教养、最重要还是个变态的男人,一点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儿子。两人仍旧互相看不顺眼,但碍于中间死气沉沉睡着的左轶,都没有再发难。

陈晟抱着双臂,黑着脸坐在陪护床上守着左轶醒。左妈妈左看右看,病房里没别的床,且就只有两张硬邦邦的木凳,在警告了一番陈晟不要再骚扰她儿子的头之后,她索性带着司机先连夜回省城了——明天还有生意要谈。

她前脚离开陈晟后脚就锁了门,又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燥热和满背红包瘙痒,他再次湿漉漉地站在左轶床前。

低头默默地看着左轶不太安宁的睡脸,他突然俯下身……

然后把智能手机摸出来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拍了许多张!哈哈哈哈丑死了!这个印度阿三变态!一副脑残样!

——昏迷中的左医生若是泉下有知,也只能默默流泪。要指望他家大爷对他暗含温情、暗送春吻,那是不可能的……

大清早的,曲医生轻声敲开门,看见打着哈欠的左轶他“邻居”。

“他醒了吗?”

陈晟摇摇头,转身去床头柜上摸手机钱包,“他醒了吃什么?”

“先流质食物吧,”曲医生走近床前看了看,“鲫鱼粥会熬吗?熬法跟你们平时不一样BLA BLA……”

陈晟找她借了纸笔,往床头柜上写了一串自己的手机号,“如果醒了打给我。”

困得要死,他一路抽着烟回了家,绕路去菜市场买了两条小鲫鱼。按照曲医生的说法,光剖内脏洗净,不去鳞,直接大锅小火熬,一直熬成白茫茫的一小锅,然后捞走鱼扔掉,汤用来煲粥。

盯着滚滚翻腾的锅的时候,反而不那么困了,他随手把左轶惯穿的围裙捞自己身上,往耳朵里塞了个耳机。

回医院已经是中午时分,因为嫌弃食堂饭菜,他特意带了一大包麦当劳给自己。光汉堡就三个,鸡翅两大盒,薯条两包。

小陈医生循着香味进来,哼哼唧唧地,大哥啊你吃那个不好我来看看左医生咦请我吃吗哈哈这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那我拿个鸡翅……

左轶在那一片炸鸡翅芬香中,以印度阿三的造型继续纠结地昏睡着。

陈晟把粥用保温壶密封好了放床头柜,下午自去上班,晚饭时候又回来了一趟,左轶还是没醒。粥已经偏凉了,陈晟用公用的微波炉给热了热,重新封好,晚上仍是去上班。

九点多赶回医院,那保温壶还是原封不动放床头柜上。

夜里没人,陈晟锁了门,倒回来面无表情地对左轶实施家暴——啪啪地拍他脸蛋,“喂,变态,起来。”

他拍得很轻,左轶惨白的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没给半分反应。

陈晟在陪护床上缩手缩脚地又睡了一夜,睡不好,烦。

第二天主任查房,多开了几瓶点滴。药名乱七八糟的反正陈晟也看不懂,打电话给经理请了假,他守着左轶吊瓶子。

打游戏打通了关,他无聊地翻着病历卡,研究左轶的名字。

轶……什么破字,没见过。滴滴按了几下手机输入法,还真有这个字。轶财……哦,是这个轶才……

啪嗒一声轻响,他惊觉抬头。看见左轶的手臂无力地垂到了床外。

“醒了?变态?”

又摇了摇,却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按了铃,主任带着护士一溜小跑过来,扒着眼皮左看看右查查,没醒哪,唉你别激动啊,这个事儿急不来啊,小陈!

另一个小陈,小陈医生,在吃了陈晟一个炸鸡翅又找他叽叽咕咕套了半天近乎之后,已经把套出来的陈晟大名传遍了医院角角落落。现在谁见了陈晟都一副温情关切的脸——小陈啊,又煲汤来啊?小陈早啊,这是鸡汤?哦,还是鲫鱼!陈先生你和左医生的床单被套要不要换一下?什么你自带了,那好啊,房间里还有什么要打扫的你告诉大姐我哈!陈大哥来啦,哎哟你又吃麦当劳对身体不好咦我可以吃吗那我来根薯条!

陈晟黑着脸被医院众人围观了整五天。第五天的晚上主任召集众人在左轶病房里匆匆开了个会,讨论了一番觉得左轶这个情况有点危险奇怪,如果明天还没有好转,就准备将他运去再做一次系统检查,采取一些相应措施。

临行时众人又好好关心了“左医生家的陈先生”一番,陈先生你不要急哈,这个解决办法肯定是有的,你这几天辛苦了,再坚持一小下下,曙光就在眼前!

黑着脸送走了这些光说屁话纯粹围观的八卦货,陈晟终于暴怒了,锁了病房门,一抡长腿跨上病床,捏着左轶瘦得只剩层皮的脸蛋就一通狠揉——还不醒,操尼玛,还不醒!

谁TM跟我说醒得很快?都五天了!你是想玩偏瘫还是植物人?老子真给你打包扔太平间信不信?

蹂躏木头一般的左阿三,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心理快感。气势汹汹地骑在左轶身上,他掐着左轶脖子往下一看,肋骨都能数了,这变态真是苍白枯萎得不成样子了。

陈晟沉默地下了床,接了盆热水给他擦身,然后老模样按摩手脚,并且尽力做到轻柔——曲医生前几天来现场指教过一次,差点没被他吓死,小陈哎!不能那么用力啊!你快把他骨头捏断了!

哪那么娇贵……以前经常拎起左轶乱甩、连踢带踹的陈大爷,当时不耐烦地想。

现在他捞起左轶一只苍白的手,摇了摇,终于觉得这死尸样足以被他一巴掌捏碎。

太不好玩了,这是肉文,老子是渣S,不带这么虐老子——晟爷很烦躁。

心不在焉地冲了个澡,他靠在旁边床头冲左轶发呆,目光从左轶眉梢扫到眼角,从微翕的鼻翼扫到干枯的唇。

左轶长得从来不是合他胃口那种。他以前把炮友分两类,要不像杨真,脸蛋好身体柔,干起来娇媚无骨,一股子骚劲。要不像那个学员,长得帅身材棒,操起来连哭带叫,征服感十足。左轶哪边都不占,五官虽然很能看,但过于冷硬,总有种阴森森的寒气,身材偏瘦,有限的皮肉空间里全是劲瘦而蕴含变态力量的肌肉,捏起来硬邦邦的很没肉感。

陈晟看着看着就靠了过去,蹲下身把脸贴在左轶枕头边,他掐起左轶的下嘴唇,啪地给他弹回去。

现在瘦了之后更难看了。没劲透了。

他没劲地、漫长地呼了一口气。温热的鼻息吹拂在左轶脸颊上,把他两排细弱的眼睫吹得直发颤。

陈晟起身上床,往左轶身边一挤,隔着被子把这变态搂住了,老模样抬起大腿架他腰上。

两个大男人把一张狭窄的病床挤得手足无缝,稍微往外挪动一下就能摔下床去。他将一只手臂也架在左轶低弱起伏的胸膛上,企图压死他得了。

左医生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坚挺住了压力,还是干尸一般死寂地昏睡。

陈晟面无表情地近距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咬了咬他耳朵,“喂,变态……”

“你有种现在醒,老子陪你玩跑步机,不踹你,想玩多久玩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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