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和动物人休战, 独立国建国,共和国颁布动物人反歧视法案,这几十年时间里共和国和独立国民众之间的关系从互相厌恶, 到逐渐转好,这其中免不了官方在暗中推动。
独立国的建国和大多数国家不一样,没有太多的历史、文化、政治底蕴,只有冷冰冰的金钱和用钱买回来的国际地位,但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外交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 影响力也在不断扩大, 在和地球上前几的超强大国——共和国,正式建交后,独立国成为了全球动物人的美好家园归属, 再加上移民政策的支持, 已经成为了国际版图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独立国因为曾经的战争和矛盾,大多数老一辈的民众存在比较极端的种族主义倾向。
在几十年前,这个国家是动物人的天堂, 也是人类的地狱。好在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这种极端的种族观念在年轻人的群体中被消解了许多。
私人飞机比民航更注重安全性, 即使航线已经算得上非常成熟, 被祁盛点名的动物人驾驶员也不敢轻易加快飞行速度,而是在默许下更平稳地飞行, 因此飞机比想象中的多了几个小时才到达独立国首都。
因为有时差,落地时是在独立国上午, 刚离开停机坪, 许多穿着西装仪表严肃的人就迎上来,人群中领头的曾经就职独立国外交部, 是前任部长,和祁盛是多年好友,在差不多的年纪退休。
这片离市中心并不远的私人机场,无论是乘客还是员工,又或者是其他重要的不重要的人,肉眼可见的全是动物人,没有一个人类。
这是谢泽精心安排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战友祁盛眼里容不得沙子,脾气臭性格极端,无数次提及对于人类的厌恶,也难为他为了孙子会漂洋过海去到满是人类的共和国。
当然以处理私事为由让祁盛去共和国也是谢泽建议的,否则这位因伤退休多年的好友可能会发起单方面对共和国的局部战争,只是为了和这个国家一位并不起眼的人类抢夺他从小养到大的继承人。
自从一年多前祁宴车祸失踪,谢泽眼睁睁看着这位好友短时间苍老的速度赶上了过去几十年,因此看到跟在祁盛身后的祁宴,谢泽感到由衷的高兴。
安排好车座,一路赶往独立国首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目的地距离国会大厦不到一公里,是祁家的产业之一,分布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所有发达国家,总部则设立在独立国首都。
这座名为“盛宴”的餐厅设计得非常漂亮,是在祁宴出生那年作为生日礼物找了全球顶级的设计师为他量身打造,却没想到因为种种原因在国内十分火爆,后来甚至开了许多分店,由祁宴本人全资控股,是他人生里第一份产业。
祁宴的记忆没有恢复太多,对此并不知情,觉得这家名为盛宴的餐厅装修着实奢华,然而人刚走近旋转大门,就看到餐厅的经理在背后恭敬地迎接他们。
对着祁宴喊到:“小祁总您好。”
祁宴:“?”这是个什么称呼,真是不习惯。
跟着一路黑着脸不肯和他说一个字的爷爷来到自己名下的饭店吃饭,很快就被引荐到最大的包房,已经坐了不少人。
管家在祁宴身边解释:“是给您的接风宴,来的都是亲戚和老爷的朋友。”
祁宴点了点头。他头一回对这样的排场感到不适,回个国至不至于喊来这么多人,还以为谁家在吃席。
扫视一眼包厢,竟然还来了在祁宴脑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生父祁同勋,以及各种脸都不熟的长辈们。
有祁家的亲戚,还有部分人是曾经在国会或者军部任职、和祁盛本人交好的老朋友,带着他们家里和祁宴同辈的年轻人一块儿赴宴。
“我从昨天看到消息就在高兴,原来真的找到小宴了。”谢泽面对这场看似私人实际上别有洞天的接风宴,仍旧圆滑得像只泥鳅,矢口不提祁宴之前根本不肯回来,还是祁盛亲自去请才请到人的真相。
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些内情,但都避而不谈,笑着迎合。
祁宴面无表情地朝所有人点点头,被祁盛瞪了一眼,于是开口朝这些并不认识的前辈们问好,在轮到自己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祁同勋时,表情平淡地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本就尴尬的宴会顿时一片死寂,但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怎么会让饭局冷场,随后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过话题,让场面不要太过难看。
而那位被刻意冷落的高级军官,压根眼皮都没抬。
让人食不下咽的饭局临近结束,连经历了十多小时飞行后第一时间的休息整顿都被强行跳过,这样的情况下,祁盛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祁宴,你看看你无所事事的模样,回国以后继续读书,帮家里做事。”祁盛看了眼在座的各位,“这些叔叔爷爷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还有他们带来的这些小朋友,小时候你们都在一起玩,这次回来多联系联系。”
见祁宴不说话,场面有点凝滞,谢泽立即打圆场。
“老部长,先让孩子吃过饭好好休息,听说祁宴失忆了,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考虑后续的事情也不晚。”
但祁盛还没说完,他又点名了一位老战友,言语中透露出对方身侧那位同样是猫系动物人的孙女,和祁宴同龄,也在首都大学读书,可以多接触接触。
祁宴冷着脸扫过去一眼,对方立即扭头看过来,和他对视,脸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
刚收回视线,手机传来震动,是林染的消息。
【胆小鬼:晚安,我准备睡觉了,落地了吗?现在独立国是几点?】
【祁宴:下飞机了,在吃饭,上午十点】
【胆小鬼:居然没有休息就去吃饭了,困不困呀你】
祁宴紧绷着的表情松动了几分,林染的消息就像是干涸之地的甘霖,让祁宴被这些不认识的人和爷爷各种命令式语气,以及疑似被迫相亲而变得糟糕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些。
虽然在飞机上已经充分休息过,但是不妨碍祁宴借此机会来和男朋友撒娇。
【祁宴:困死了,想抱着你睡觉】
【胆小鬼:……】
对面的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消息,祁宴想他大概又在害羞。
自从两人关系越发亲密,林染这只本就爱缩在巢穴里的兔子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但他越是这样,祁宴越是喜欢逗他,喜欢用一些在林染看起来很难接受的话来刺激他,因为每当这样,林染就会毫不自知地露出各种可爱的表情。
无论是皱着脸生气、害羞,还是弯着嘴角开心、笑吟吟的,在祁宴眼中都非常漂亮美味,为此他趁着林染没有防备,在回独立国前一天拍了很多照片,里面的人既鲜活又动人。
多亏这些照片,祁宴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场合里也不觉得太难熬。
等了好一会儿林染都没回应,祁宴垂着眼又想逗他,就看到对话框里蹦出来两条消息。
【胆小鬼:我正打算抱着你衣服睡觉呢】
【胆小鬼:图片.jpg】
图片瞬间加载出来,是林染靠在两人常常厮混的床头的自拍,怀里抱着一件白色卫衣,很眼熟,离家之前祁宴刚换掉扔进脏衣篓,却被男朋友捡出来裹在怀里。
大概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痴汉,照片里林染脸有点红,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一块美味的小蛋糕。
【胆小鬼:不许笑我!】
原来刚才沉默半天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祁宴。
差点在这顿看似热闹实际无比尴尬的饭局里憋不住声音,祁宴只能掩盖一般地抬起面前的茶壶,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温热的液体从嘴里滚进喉咙,再一路落进肚子,非但没缓解嗓子的紧绷,还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燥热。
罪魁祸首在手机里耀武扬威,祁宴顺手把这张照片保存,放进名为“老婆”的相册,才回复他。
【祁宴:你是真的欠x】
【祁宴:等我回家】
林染并不敢正面回答他的话,慌里慌张地打下几个字就落荒而逃。
【胆小鬼:我要睡觉了,不许发消息吵我!】
*
两天后的傍晚,祁宴带着保镖前往回国之后的第一场晚宴。
在此之前,祁盛曾经问过他要不要自己带他一同出席,祁宴拒绝了,自称可以应付这样的场面。
宴会的举办者是一位来自共和国的富商,和祁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因为生意遍布全球,最近又在独立国谈合作,干脆举办了这场拍卖会,把自己游历全球收集的昂贵收藏都罗列出来,以宴会的形式分享给到访者,渴望找到有缘人。
由于这位富商确实很有名气,因此受邀的人大多都准备出席这场宴会,而作为宴会举办场地的拥有者的祁家,当然也得派人前去参加。
祁宴到达酒店时,经理候在大门处等待他下车,介绍晚宴的地点和流程,很快那位举办宴会的富商就带着人走过来,和祁宴打了个照面。
“小祁总,好久不见,身体可还好?”
祁宴去年出车祸的事独立国上流阶层的圈子人尽皆知,祁盛掩盖了他失踪的事实,对外宣称他在国外的顶尖医院修养。
一年时间,许多人都开始猜测这位祁家继承人是不是被撞成植物人了,就突然听到风声,祁宴竟然完好无损甚至看起来非常健康地出现在家里的公司,和就读的大学里。
祁宴朝对方点了点头:“身体很好。”随后看向富商身边的人。
是陆闻远。
“兰登的陆总今天也来拍卖会。”祁宴说,“两位,好久不见。”
陆闻远穿着款式比较休闲的灰色西装,和当初祁宴带着林染来到兰登举行的宴会见到他时一样,气质和表情都分毫不差,没怎么变化,但祁宴却从受邀的网红成了小祁总,短短一个月,宛如翻天覆地。
拍卖会还有两个小时开始,富商需要去筹备工作,祁宴和陆闻远则站在了一块儿。
两人都身形高大,虽说发色不一样,但眼瞳是同一种颜色,就连长相都极为相似,看起来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站在一起极为和谐,路过的人纷纷投来不经意又热络视线。
祁宴根本没避开保镖,顶着身后那些人的目光,就和陆闻远聊天。
“被老爷子抓回来了?”
陆闻远这人,不管是疑问还是质问,都能把话说得毫无起伏,像是一块根本不会融化的冰。
祁宴从小就反感他的装模作样,到了今天发现自己仍旧很难接受,看在之后的事的面子上,还是收敛了脾气,尽量以平和地态度和他说话。
“接风宴的事难道没有传遍首都吗?明知故问什么。”
“嗯。”陆闻远说,“只是想亲耳听到你承认被抓回来。”说完,语气顿了顿,“你的恋人还在共和国,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虽然祁宴很讨厌陆闻远,但还是被这个“你的恋人”取悦到了,难得给了好脸色。
“他在等我回家,我现在是有家庭的人。”祁宴从鼻腔深处轻轻挤出哼声,“只有七天时间,所以需要速战速决。”
几个小时后,宴会结束,大部分拍卖品都被愿意出手的买家买走,富商欣慰不已,当场宣布今天的交易金额将用来做慈善,是陆闻远陆总设立的基金,将支助全世界各地因为贫穷无法读书的青少年,帮助他们努力逐梦这个精彩世界。
非常激昂的陈词总结,将今晚的拍卖会升华,前来赴宴的有钱人们对此纷纷鼓掌,直到最后这位不怕死的富商竟然拉着陆闻远和作为场地提供者的盛景集团小祁总合照,令在座的人顿时感到惊讶且汗颜。
独立国有钱人的圈子并不大,再加上祁家政坛和商界两手抓,祁盛的兄长甚至任职过独立国建国的总统,接受的报道和采访比吃过的饭还多,祁家在独立国也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声名远扬,而那些顶级豪门里的事早就被各家媒体扒得干干净净,大多数人都知道,陆闻远的存在,一直是祁家现继承人祁盛心头的一根刺。
祁宴看着台下所有人惊讶的表情,心底忍不住冷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为了加快回到林染身边的时间,摆脱这个被控制了十多年的身份,祁宴只能出此下策。
于是捧着酒杯,和绕过富商,和他另一侧同父异母的哥哥碰了碰,非常刻意。
一位早就安排在暗处的报社记者,举着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回到独立国的这几天时间里,祁宴借着失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友申请全都拒绝掉,却意外非常听话地回到大学上课,试着接触了祁家名下的产业,破天荒地跟着管家来到集团视察,一场接一场地连着奔赴了不少宴会,甚至抽空去了趟医院做全方位的检查,行程比明星还忙碌。
这样的祁宴表现得比失忆之前乖巧太多,叫祁盛非常欣慰。
事实上祁盛本想让孙子一样跟着儿子进系统里工作,进军校,或者读政治相关的大学,可惜祁宴不仅对此不感兴趣,更厌恶接管家里的公司。
十八岁的少年深陷叛逆期,鞭子都抽断了很多根,也没有任何用。
而这几天因为顺利得太过不同寻常,导致祁盛欣慰同时也十分警惕,但怎么也没看出来任何实质性的异常,直到手下的秘书突然闯进办公室,表情非常慌张地捧着打印出来的新闻稿,递给祁盛。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秘书递过来的一张照片,他亲自选定的继承人祁宴,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孩子,在某个宴会上,举杯共饮的合照。
配文并没有太多异常,粗略地描述了两人共饮的过程,但对于看到这张照片的独立国首都圈内的人而言,这无疑是个惊天的消息。
祁宴车祸后整整一年才重新露面的消息,已经因为祁盛的那场刻意设计的接风宴,传遍独立国上流阶层的圈子里,在他有意地推动下,让所有人意识到祁宴这次回归,似乎是要接手祁家的一切。
这样的行为,一方面是在震慑背后不怀好意的人,比如当初那场至今为止都查不出来幕后黑手的车祸,另一方面,也是表明无论如何,祁宴都会是祁家已经选定的继承人,没有人能左右祁家掌权人祁盛的决定。
然而这张照片的出现,把祁盛安排好的一切彻底打乱。
因为和祁宴合照的人是陆闻远。
陆闻远是祁宴父亲和人类生下来的孩子,本应该是祁家的长子,拥有祁家的一切。
然而因为他出生后并没有动物人的显性基因,耳朵、尾巴、气味等都不存在,叫唯种族论的祁盛难以接受,如同一根扎在肉里的刺,拔不得,碰不得,任由伤口越发深入,肌肉溃烂,难以控制。
再加上几十年前独立国极度排斥人类的社会风潮,动物人群体视人类的血脉如同垃圾,祁盛更愤怒于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背着他偷偷爱上了一位人类,并为了这个女人和祁盛断绝了关系,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进军校,一路晋升回到首都。
近些年来,虽然这样的风气逐渐被打破,所有人都宣扬禁止歧视的言论,人类和混血逐渐能在独立国出现并找到工作,以及和其他人类占主导国家的建交,让大多数人越发清楚,平等与和谐的理念似乎更适应时代。
可偏偏祁盛就是那些冥顽不灵的人之中的一位,他憎恶那个把自己儿子带跑的人类女人,也憎恶她的血脉生下来的孩子,陆闻远。
从前在祁盛的影响下,祁宴不仅对人类抱有巨大偏见,也十分反感他自己这位跨物种生下来的混血哥哥,从血脉到外表再到性格,两人形成了一种虽然有亲缘关系却互相厌恶的状态。
而现在,祁宴竟然会主动出现在他在的宴会,还合影,这简直天方夜谭。
“混账!把祁宴给我带过来!”
怒骂出一声藏在喉咙深处的斥责,祁盛撕掉这篇报道,裂纹从兄弟俩的中间绽开,随后桌上的茶杯也被他猛地举起来,摔在地上。
“啪”地一声巨响,细碎的瓷片四溅开来,秘书的头只能垂得更低。
“好的董事长,您别气,属下这就去找小祁总……”
……
接到电话时,祁宴正医院做身体检查。
他昨晚上为了和陆闻远在镜头前作秀多喝了两杯酒,一觉醒来头晕脑胀,打着跨洋电话和林染诉苦,说自己为了回去找他好累,每天都要装乖。
林染那边已经是晚上,声音都带着困意:“那你快点回来吧,回来我抱着你好好睡一觉就不累了。”
软绵绵的声音,明明上周前还贴在祁宴耳边轻声哄他,今天却隔着该死的大洋只能从电话里听到,祁宴心痒难耐,又逼着因为困意而声音有点低哑的林染喊了几声好听的。
林染的声音很温柔清透,仿佛水流轻拍石壁,和祁宴说话时还毫不自觉地含着笑,非常悦耳动听,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直播公司选中当男主播。
“叫声哥哥听听。”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要求噎住了,沉默了一会儿。
“……我比你大整整五岁。”
好半天后,林染别扭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哼哼唧唧的。
“那又怎么样。”祁宴坐在车后座,根本不管前座保镖的死活,嘴里说着一些恋爱中的人才会说的酸臭言论,“宝宝都喊过了,哥哥不能喊么。”
林染特别不好意思,最后在祁宴的反复逼迫下还是喊了“哥哥”。
就像是小时候调皮被爸爸脱了裤子摁在腿上打屁股一样羞耻,明明是年纪更大的一方,甚至大了整整五岁,却要喊十九岁的人哥哥。
“那好吧……你不许录音,我做做心理准备。”
酝酿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因为电流声而显得有些失真的“哥哥”,很轻很低,特别不好意思,赋予了这个平平无奇的称呼一层诱人的魔力,叫祁宴对于回到林染身边越发的急切。
因为车里有人,没办法说太露骨的话,祁宴勾着唇角发过去一条消息。
然后提醒林染看两人的聊天窗口。
听筒里的人似乎是有点疑惑,发出“嗯?”的声音,却在点开聊天框后,瞬间脸红到破防。
【祁宴:听石更了】
林染:“你变态啊!”
嘴上说完还没够,大概是冲击力太大,嘴里在骂人的同时还打了几个字外加两行感叹号。
【小蛋糕:变态!!!!!!色猫!!!!!!】
【祁宴:这就变态了?】
两人聊着天,医院到了。祁宴边和林染吐槽这家私人医院看起来像棺材,边跟着保镖走进去做体检。
祁宴的身体很强壮,虽然出过车祸、变成动物,还受了人类虐待,但无论是基础的血常规还是各种检查,都表现出他异于常人的健康,然而在拍到脑部CT时出现了问题。
医生指着拍的片,将祁宴脑袋的问题悉数告知:“小祁总,您的脑后有一块淤血,可能是去年车祸的后遗症,但根据平滑程度来看,大脑一直在慢慢吸收消化,只要不再出现猛烈撞击,半年左右大概就能彻底康复。”
电话里的林染也听到了医生说的,在祁宴拿着报告下楼坐车时,勒令他之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脑袋,要是再不小心撞到,就会彻底变成痴呆。
“听到没有,你最好买个帽子戴着……”
祁宴不赞同:“大夏天的,把我热死得了。”
“那你要注意不要撞到!”
“知道了。”
明显很敷衍的语气,林染抿抿嘴唇,改骂为撒娇。刻意压低声音,又很轻飘飘的。
“祁宴,你乖点好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会担心的。”
祁宴:“……好好好,我乖。”
效果很好,祁宴立即乖乖承诺林染,自己一定注意脑袋的问题,绝对不给任何被二次撞击的机会。
电话还没聊完,祁盛秘书的电话打到祁宴手机上,自动将林染的通话断开。还没等祁宴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对方努力克制的声音。
“小祁总,祁总看到了您的和陆总的照片,正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叫您过来一趟。”
祁宴啧了声,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淡淡道:“正在做身体检查,两小时后过去。”
*
为了尽快回去找林染,祁宴把自己原定的计划压缩在一周内,非常一目了然。
作为祁家掌权人已经定好的继承人,祁宴对任何进入政坛或者管理公司的选择都丝毫不感兴趣,再加上他的男朋友林染还远在其他国家,因此祁宴这次回到独立国的任务就是,解除禁锢。
办法也很简单,因为禁锢来源于他和爷爷之间的血缘亲子关系,以及继承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因此祁宴很快就想到了祁家另一个孩子,陆闻远。
在祁宴的印象里,他和陆闻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冲突,唯一被祁盛洗脑的就是陆闻远抢走了祁同勋应该给自己的父爱,但事到如今祁宴并不在乎这份廉价的父爱,失忆的经历让他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一切。
那就是几乎所有矛盾,都源于爷爷对于人类的歧视和仇视。
从前这一点在祁宴看来并没有什么,可如今祁宴的男朋友也是人类,他便不可避免地一定会违逆祁盛的意愿,因此,在祁宴看来,整个祁家,排除祁同勋,如今和自己一条战线的只有陆闻远。
于是他回国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着保镖和陆闻远见面。
两天前,两人在线上通过话,祁宴冷声问陆闻远自己的车祸和他有没有关系,得到否定答案后,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陆闻远。
“首先我们需要破冰,其次,就是对外正式宣布你祁家人的身份,最后,我会在离开独立国前,将股权转让书寄给你。”
对此,陆闻远的评价是:“恋爱脑。”
祁宴冷笑:“多亏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混血,所以我被迫出生,关在漂亮的牢笼里做一切被安排好的事,你当我喜欢这些股份?现在我把它们还给你,你有什么不满意?”
独立国的上流阶层极度排斥人类的入侵,陆闻远不仅有一半人类血脉还没有动物人显性特征,甚至不被允许他继承祁家人的姓,这种情况下能一步一步爬到兰登的执行总裁,已经是祁同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极其出格行为。
可惜的是,这些年祁同勋借着自己陆军上校的身份给陆闻远讨了多少好处,也无法左右祁盛的想法。
因为祁家掌权者的威压,导致兰登在独立国本国的发展甚至不如在海外发展得好,因此陆闻远手下的产业在独立国本国也都多少遭到限制,反而在海外得到了许多机会。
事实上,这种极端种族主义从始至终都会是任何事物发展的阻碍,这些年独立国因为这些丧失了不少海外的投资,颇有些故步自封的意思。
越来越多的企业家意识到这一点,逐渐放开和人类的合作,但还有不少企业仍旧泥古不化,祁家作为独立国建国前就强势庞大的百年家族,手下的公司竟然不给人类或者混血任何就业机会。
如果说人类在独立国生存环境艰难,那么混血则是更不为社会所容纳,大多数混血的出身都不好,不管是成长环境还是学习教育都远不如动物人。
陆闻远想做的事,除了打破这些守旧、固执的老派思维,还想建立一笔基金,给很多和自己出身一样的混血,读书和往外走的机会。
但是要做到这些,前提是他本人的产业能突破守旧派的围剿。
祁宴回到独立国的头两天就洞悉了这件事,根据他所观察到的和亲身经历的,以及那些在脑海中零零碎碎的记忆,快速判断出陆闻远的诉求。
“你想回到祁家,借祁家来宣扬平等的观念?真伟大。”
陆闻远没有反驳,而是在电话里很平静地问祁宴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人目的一致,应该能合作。”祁宴说,“我利用你来获得自由,你利用我来回到祁家,各取所需,这样不好吗。”
于是,初步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从医院到公司的路并不远,司机开了十几分钟就把祁宴送到盛景集团楼下。
独立国首都几乎三分之一的地皮都被祁家买下开发,因此盛景集团的位置也相当得天独厚,距离国会大厦不过百米。
越过喷洒着透明水流的白色雕像,车停在大厦前方,祁宴漫不经心地走向盛景,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明明是下午,和独立国有时差的林染应该正在沉睡中,而不是在现在打电话过来。
“怎么了?”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低,和两小时前的通话一样困倦,但仍旧死死撑着。
“祁宴。”林染小声说,“你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被你爷爷关起来了,我就被吓醒了。”
祁宴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如果我被关起来,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不,我怎么知道你被关在哪里呢。”林染嘴硬,“我一个普通人,飞到独立国,人生地不熟,有什么能力把你救出来,我还等着你回家找我呢。”
“嘴上说点好听的都不愿意吗。”
被谴责了的林染终于抛下别扭:“好吧,我肯定会来救你的,无论你被关在哪儿,我都会像超级英雄一样,瞬间锁定你的位置,然后来到你身边,打败所有人把你带走。”
“不满意。”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染怪叫,“我都说我会来救你了。”
祁宴边打电话,边往公司大楼里走,刚进大门,就看到管家和秘书站在一边,微微弯下腰,迎接他。
“你忘了在救我出来的时候喊我的名字,告诉我你很想我。“
祁宴漠然地扫视面前的人,眼底没有丝毫情绪,语气却还是保持着和林染说话时候的温和:“不过没关系,你到时候亲我一下,我就会原谅你了。”
*
林染在家里呆了六天,一直没出门,浑身上下的肉都变得软绵绵的,但还没忘了把祁宴离开前已经做好的库存视频和照片,发在两人的账号里。
综艺被暂停,已经播出的片段也因为有庞霖的存在而遭到下架,两人的粉丝哭天抢地、嗷嗷待哺,渴望林染和祁宴一块儿直播露露脸,但林染只能装作没看到,默默清理剩下的库存。
来自独立国那边的人已经联系到慈星传媒,用一笔巨额的赔偿金来让祁宴摆脱已经签下的合同,但由于柳芳亲自问过祁宴,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搭理,两人的账号才保存下来。
这件事免不了也被通知给了账号另一个直接拥有者林染,纵使他再怎么劝说自己,祁宴肯定能解决好这一切,也仍旧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越发不安。
甚至最近两天已经到了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的程度,林染就觉得很后悔。
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为什么要拖拖拉拉这么久才表白,以至于确定关系的第二天祁宴就被迫离开林染,被强行带回独立国。
应该是很不高兴的,祁宴走的时候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回去也不开心,为了重新回到林染身边,自己一个人在大洋彼岸的独立国努力抗争。
林染都觉得很愧疚,他觉得自己应该和祁宴一起,而不是远远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可是几次试探地询问祁宴他那边的情况如何,都被一句“很快解决”就打发了,什么都不愿意说。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去问和祁宴可能在一个圈子里的谢嘉元,试图从他嘴里能得到一点消息。
谢嘉元当初为了逃婚肚子跑到独立国,隐姓埋名做不露脸的游戏男主播,却因为盈利太少被经纪人逼着上了节目,在节目播出后没多久,就被家里人找上门,付了一大笔违约金,将他带回独立国。
林染和谢嘉元的联系断断续续的,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感叹《一起狂欢吧》这个节目真是风水不好,嘉宾一个接一个出现问题,陆陆续续都和节目解约,从首发的七人变成了四人,就算没被禁播也做不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总算被接起,谢嘉元有点疲倦的声音传出来。
“喂?”
林染刻意挑了一个谢嘉元那边没那么晚的时间点,但似乎还是打扰到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打扰到你了吗?”
“嗯?是林染吗?还好,我没睡着。”谢嘉元很快认出林染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林染犹豫道:“就是想从你这里问问……祁宴的事,他在独立国到底过得怎么样,我很担心他。”
距离祁宴给出来的七天时间只剩一天,林染怕他的时间太赶,曾经提出要不然祁宴多在独立国呆几天,处理好事情再回来的想法,却遭到当场驳回。
祁宴语气很差地控诉说林染是不是不够想他,为什么别人家男朋友看到自己的对象出差一周都想念得不行,天天催人回家,怎么到了林染这里反倒不一样。
林染只好哄他说好好好,宝宝,我特别特别想你,那你快点回来。
可是随着两人这几天每天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林染逐渐意识到祁宴大概是真的非常忙碌。
“祁宴?”谢嘉元似乎想了很久,林染只能听到隐隐传过来的呼吸声,“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祁宴自己没告诉你的话。”
?
什么意思?
林染愣住了,随后语气不自觉加重,惊讶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林染,我知道的并不多,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告诉你祁家的事。”谢嘉元说,“我和祁宴大概是前后脚回到独立国,祁宴回国之后闹得很大,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承祁家,可是这两天陆闻远和他在公开场合见面了,还被拍下了照片。陆闻远就是祁宴的哥哥,你们或许见过,他也是兰登的执行总裁,也是我的……联姻对象。”
“但是陆闻远因为是祁宴父亲和人类生下来的混血,其实一直不被祁爷爷承认,当初联姻,是在祁爷爷的兄长的主持下促成的,但他已经去世很久。祁宴爷爷对人类的偏见太深,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祁宴的行为无异于挑衅爷爷的权威,所以他可能受到了惩罚,你不要太过担心,祁宴毕竟是爷爷的孙子,不会吃太多苦。”
林染顿时眉头紧蹙。
蠢猫,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就在林染抿着嘴唇,准备挂断电话联系祁宴大骂他一通时,谢嘉元的话锋一转。
“但是我听说,他今天傍晚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已经起飞了,你有联系到他么?”
当然是没有的。
林染越发感觉不安,挂掉和谢嘉元的电话后,又努力拨打祁宴的电话,可惜始终无人接听。
翻开电脑搜查从独立国回共和国的实时航班,最近一趟在上午,也就是独立国傍晚,
但是这班飞机最终并没有起飞,不知道什么原因,帮乘客改签到了另一趟航班,已经在半小时前成功起飞。
发生了什么?
林染顿时着急地在家里原地转圈。
可恶的臭猫,什么都不说!要不是问了谢嘉元,林染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
林染盯着手机上机票的页面很久,想起之前和祁宴的聊天,终于下定决心,咬牙买下一张机票,连夜收拾东西,前往独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