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祁宴起床穿好衣服后亲了亲睡梦中的林染,把筋疲力尽的人闹醒了,迷迷瞪瞪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问他要去哪。
祁宴说接到爷爷的电话,回家和他谈谈。
林染瞬间瞪大眼睛,满脑子瞌睡都跑光了,赤条条地坐起来,被子落在腰间, 身上全是祁宴留下的痕迹, 还要缠着祁宴问他。
“要怎么谈?”昨晚上被做晕过去的兔子还是记吃不记打,紧紧抱住祁宴的腰,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表情警惕, “他会不会又动鞭子打你, 你要不回家的时候把手机开着和我保持通话,一有不对劲我就报警。”
祁宴摸他睡得毛茸茸的脑袋,给他套上睡衣, 转移话题:“待会儿谢嘉元会来找你。”
“嗯?谢嘉元?”林染乖乖伸手穿衣服,揉了揉有点肿的眼睛, 眼巴巴地看祁宴, “他为什么会来找我。”
“不知道,他打电话告诉我的。”祁宴说, “早饭做好了,记得下楼吃。”
“是刘姨么, 她做的饭好吃。”
“不是。”
说完, 祁宴垂头看了眼手表,似乎约好的时间到了, 又叮嘱了一声记得吃早饭,才转身离开。
林染看着他的背影又有点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打开手机,问谢嘉元怎么突然来找自己。
谢嘉元的回答是陪他打游戏。
“噗……这样啊。”
林染笑了下,看来是祁宴知道他自己游戏水平不行,给林染找的超强游戏外挂。
谢嘉元打游戏很有天赋,几乎所有种类游戏都很快能上手,意识还好,有这样的大佬带着林染想想都兴奋。
吃过早饭,林染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等谢嘉元上门,中途还开小号视奸了一下两人的账号评论区。
昨天祁宴说明了被举报的情况后,评论区和视频弹幕里一片哀嚎,都在骂举报的人,之前那些面对林染的恶意也都被粉丝们挤压得没有空间发泄,只过了一天,两人的粉丝就把评论区控住,但仍旧有不少恶评跳出来。
原来那天直播不是没有人骂林染和祁宴,而是被大家整齐划一的弹幕挤走了。
而现在因为祁宴爷爷的安排的律师,两人的账号暂时不得再更新视频以及开直播。
论坛里的粉丝们都急坏了,都说死之前一定要看到两人结婚,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归。
林染没办法,现注册了一个小号,跑到评论区给自己置顶,告诉大家两人合同出现了问题,需要时间处理。
还在组织措辞,门铃响了。
异国他乡,谢嘉元是林染除了祁宴以外唯一能亲近的人,他很感谢当时祁宴失忆时谢嘉元为自己做的事,连忙给曾经的偶像隐狐老师端茶倒水。
“小谢老师!”林染冲上去,“谢谢你来陪我。”
说是打游戏,其实林染的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比祁宴还能拖后腿,心不在焉地问谢嘉元,祁宴的爷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很不满意我。”林染期期艾艾的,“我是个人类,还是个不能生孩子的男人,虽然救了祁宴,但是当时爷爷带着人主动找到共和国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都很轻蔑。今天祁宴出门和我说他要回去和爷爷谈谈,我怕他俩谈不好。”
等待结果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高考填志愿等待录取通知那样,焦虑、紧张,忐忑不安。
满心的担忧,因为那时候林染的人生都寄托在那几行字上,而现在等待祁宴和他爷爷交谈的结果,某种程度上说也一样。
谢嘉元的动作因为他的询问顿了顿,随后有点不自然地回了句“就是一个很严厉的老爷爷”。
林染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觉得,祁宴和他谈判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被一句又一句话轰炸,谢嘉元并不算个好演员,他在综艺里都演不出来外向人格的泰然自若,只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让林染专心游戏。
事实上,祁宴找谢嘉元来安抚林染并不算一个明智的选择,但他没有别的人选。
好在林染很乖,见谢嘉元不是很有心情谈论这件事就没再提起来,和他一块儿消磨时间,边打游戏边聊天,直到一通电话打到林染的手机里。
是并不认识的号码。
游戏被迫暂停,林染平时根本不会接通不认识的号码,可是他今天十分焦虑。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认识,也不年轻,是个中年男性的声音。
“喂?”
“你是林染?”对面的人语气平静,隔着电话都有种不怒自威的训斥意味,短短几个字凑出来的疑问,让林染想起来读书时的教导主任。
“你好,请问你是。”林染蹙眉,还在寻思着对面怎么架子这么大,却在几秒后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回答。
“我是祁宴的父亲。”
林染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转头和谢嘉元对视一眼,弄得谢嘉元目光也警惕起来。
“谁?”
“他说他是祁宴爸爸。”林染惊讶,“不会是骗子吧,他爸和祁宴都没见过几面,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还以为孩子不是他的种呢,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
林染压根没捂住听筒,故意对着手机大声说,还要装作不小心。
“诶呀叔叔,您真的是祁宴父亲吗?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骗子呢,刚才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被猛的挂断。
虽然一声没吭,但仍旧能从这样的举动里窥探出祁宴这位亲生父亲的恼怒。
林染觉得自己打嘴仗打赢了,特别舒坦,抱着手机缩进沙发里晃谢嘉元的肩膀。
“他挂我电话了哈哈哈哈哈。”林染说,“解气!让他偏心,让他不管祁宴。”
笑嘻嘻地又缩回沙发里,林染刚点回游戏,脑袋里猝不及防地响了一声,动作僵住,随后慢吞吞地转头看向谢嘉元,自言自语道。
“你说今天真奇怪。”林染说,“祁宴回家找他爷爷谈话,你来陪我就算了,他几百年都没存在感的亲爹居然也打电话过来……他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谢嘉元咽了咽口水,装作没听到,很快被林染发现端倪,眯着眼睛凑到他身边。
“你今天特别不对劲。”林染晃他肩膀,“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没什么……”
“不可能,你心虚都挂脸了。”林染说,“是不是祁宴那边出了什么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染心底渐渐涌出比之前多出几倍的忐忑和不安,掏出手机回拨刚才的电话,却被挂断。
于是更慌张起来,掰过谢嘉元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你说话啊。”
谢嘉元实在拗不过,还是犹豫地和林染说了祁宴找自己的理由。
“他说你会担心,让我一定不能告诉你。”谢嘉元说,“找我过来是转移你的注意力,另一方面稳住你的心态。”
“什么事会让我心态不稳。”
“不知道……”
林染头脑一片空白,立即又拨打了几回祁宴父亲的电话,十多分钟后那边才接通。
但已经换了人。
“您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年轻了很多,“请问您找上校有什么事吗?”
根本问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林染慌张地挂掉电话,询问谢嘉元,祁宴嘴里说的老宅在哪里。
“拜托你,告诉我。”林染说,“我要去找他,他这样交代你,肯定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我要去阻止。”
“不会吧……”谢嘉元茫然。
“会的。”林染越发激动,“他当初自以为是地抓到那名想害他的保镖,我很后面才在其他保镖嘴里问出来,他是开车把人撞出路边的栏杆,在这个过程中出了意外昏迷失忆的。这么危险,明明可以提前准备安排其他人做这种事,如果有时间等到安排好的人追上来,也不会撞到头,是我……他非要为了赶飞机回来找我……”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有计划有安排甚至可能有危险也不说,只管让我等结果。我难不成又要知道他撞到哪里,人在医院了之后才姗姗来迟吗!”林染声音越来越低,狠狠咬牙,“不可能,这次我绝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
祁宴离开家之后,第一时间拨打了祁同勋的电话。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做这件事,但是没办法。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但对面的人似乎知道是祁宴打过去的,没有说话。
直到祁宴语气平静地问他,当年是怎么被迫和祁宴的亲生母亲生下自己。
这个问题并不适合成为这对根本不熟的父子交谈的话题,因为它涉及了祁同勋的隐私,还会让这位人到中年的军部上校想起自己被迫放下尊严、失去理智,被药物操纵沦为野兽的那个夜晚。
动物人诞生后有个人类无法理解的生理专有名词——发晴期,按照目前医疗研究水平,暂时只能在生理课本和动物人常识科普中,简单向大家解释发晴期的由来。
这是动物人出生以来就携带的一种基因缺陷,源于被普通人类已经淘汰掉的生殖细胞,会在不同种类的动物人身上表现出不同的发晴期特征。
只要动物人体内存在这样的细胞,每年到了发晴季节会控制不住地产生欲望,哪怕能够暂时被药物控制,过后一旦停药也会反弹,除非长期服用,直到将细胞的活性减弱。
既然有抑制类药物,那就也会存在促发性药物。
这种药物目前是禁药,很少有人能得到,并不在市面上流通,而名下企业中囊括了私立医院的盛景集团董事长轻易就能拥有。
祁同勋当年,就是被祁盛下了这样的药,导致他在妻子死后一直压制住的发晴期,在短时间内爆发,理智全都消失,成为祁盛为了培育下一代继承人的生育工具。
“你问这个做什么。”祁同勋声音像是被冰水浸过,“没事挂了。”
“别挂啊。”祁宴第一次行使作为这位从来不正眼看他的上校的儿子的权利,喊了从没喊过的称呼,“爸,我被爷爷下药了。”
昨晚在林染睡着后,祁宴下楼叫了家庭医生,通过检测,发现自己体内的激素水平和发晴期时一样。
因为几天都没离开家,因此导致自己身体变化的只能是家里的饭菜,于是祁宴询问了保姆刘姨,得知是爷爷命令她给祁宴下了发晴期相关的促发性药物。
会让动物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发晴期,没有任何直观的症状,直到同样处于发晴期的异性同类的出现,才会在短时间内产生无法控制的欲望,从而抛掉理智结合。
祁宴发现自己被下药,不仅是当初进入大学后有过这样的经历,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最近对林染的索求有点太过,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而昨晚上会在林染睡后找医生,也是因为祁宴不小心把人做晕了过去,才恢复神智意识到不对劲。
身体无法控制的燥热,欲望也不断地扩大,祁宴一开始以为这是和林染确定关系后的正常生理反应,但直到林染在哭喊中让他滚去吃药,祁宴才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确实不正常。
电话那头被祁宴第一次喊父亲的人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告诉他,如果被下药,可以第一时间报警处理。
没有震惊,说明这个手段在很多年前也曾经落实在祁同勋身上,所以他才会那么平静的给出建议。
祁宴得到想要的回答,立即转变态度,冷笑:“报警?有什么用么?你自己不就是军官,照样被下了药,生下根本不待见的我。”他又恢复了这些年对祁同勋应有的语气,冷硬,漠然,毫无感情,甚至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以下犯上,非常刻薄。
“你以为我会是你?一头连生理本能都控制不住的野兽,动物人的进化是不是忘带你了。”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