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响惊到了手机那头的于婉婷。

于婉婷问了一嘴：“怎么了儿子？什么掉地上了？”

裴渐弯下有些沉重的腰,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对手机那头的于婉婷说道：“没事，我知道了妈。”

“有事和我说, 别一直憋着，我先上课去了。”于婉婷对裴渐说道。

“好。”裴渐说道。

等到电话挂断以后，裴渐翻回到微信，再次点下好友申请。

裴渐刚想订机票飞回南城，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姜敛：兄弟, 我后天来旅游，招待我嗷。】

裴渐揉了揉眉心，给对面回了条消息。

【PJ：你来干嘛，我最近有事，没时间招待你。】

【姜敛：发生什么了？】

【PJ：不想说。】

【姜敛：行吧，可是我机票都买好了，你总得来接一下我吧？】

【PJ：后天几点。】

【姜敛：晚上十一点下飞机。】

【PJ：？你有病, 买这么晚的？】

【姜敛：哎呀, 国庆票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PJ：到了给我打电话，现在别给我发消息了，急事。】

裴渐跳转到购票软件, 买了今晚回南城的经济舱。

他要回去找简渲。

简渲从网吧门口离开以后, 先去租了一个筒子楼的小房子。

筒子楼的房子很多，房东带着简渲去的的时候简渲在楼梯口看见了几只老鼠。

简渲的视线落在藏在角落吃着剩菜的老鼠身上, 耳里还传来着房东的话，“小帅哥，我们这看着破，位置还是很好的，出去走五百米就是地铁站呢, 老近了。”

简渲收回视线，对老板说道：“嗯，带我看看房子吧。”

“好嘞。”见生意来了，老板也高兴，连忙领着简渲去看房子。

房东领着简渲走到一间房间门口，房间的门是木头做的，看着有点摇摇欲坠。

简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市区找到这种小破房子的。

但是对于简渲来说，能住就行。

他不在意其他的。

房东打开门，里面没有简渲想的那么糟糕。

床桌子厨房卫生间都有。

里面很干净。

房东笑着，把简渲领了进去，说道：“外面看着脏是有些混混住在这，不爱干净乱扔，里面我们都收拾好了的。”

简渲走了进去，把身上沾着黑灰的书包放在桌上，对房东说道：“月租多少？”

“三百。”房东说道。

简渲有些惊讶，毕竟这里面确实很干净，“只要三百吗？”

“住这的大部分都是些无业游民或者低收入人群，我们也不租太贵，水电费也是住户交，本来是五百的，我看小帅哥你年纪小，给你便宜点。”房东说道。

简渲垂下眸。

他现在全身上下也只有四百块，即便他不想接受老板的好意，也只好同意了下来，“谢谢姐。”

“哎哟小帅哥真会说话，叫我姨就行了。”房东被简渲喊得心花怒放。

简渲打开微信，加上了房东的微信，给房东转了三百。

等房东走后，简渲才把视线落在木桌上放着的书包上面。

书包拉链上挂着的小猫挂坠被网吧门口的灰蹭得有些脏，简渲手指在小猫的头上摩挲着，半响，简渲才把挂坠取了下来，拿去卫生间洗。

卫生间的洗手台没接气，只有冷水，简渲打开水龙头的时候手被冷得抖了一下，但手里的小猫挂坠没有掉落。

把小猫挂坠上的灰洗干净以后，简渲的手指已经变得有些冰凉了，房间里没有毛巾，简渲只好脱下校服外套，用校服外套的衣角把小猫挂坠擦干。

简渲里面穿着一件很薄的高领毛衣，简渲把脸往衣领上蹭了蹭，拿着挂坠往外走。

整个房间不大，但格局还可以。

没有床单没有毛巾，简渲现在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最多只能买一点洗漱用品。

然后找一份工作。

简渲想。

简渲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观察过周围的环境，附近就有一家生活用品超市，简渲拿起手机，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就下去了。

下楼的时候烟味和剩菜的臭味充斥了简渲的鼻尖，但好在简渲住在三楼，闻不到太长时间。

等走到生活用品超市里面，简渲挑了特价的毛巾牙刷和牙膏，然后买了一块小毛毯。

走到收银台，机器的扫描声传入简渲耳中，收银员的声音随着扫描声的结束响起：“一共一百零二。”

刚好。

简渲拿出手机，付了款以后就抱着一大堆东西往住处走。

回到房间里，简渲把毛毯放在床上，毛毯很小，几乎只能盖住简渲的下半身。

简渲用手摸了摸床垫，不是很硬，足够软。

至少能保证他晚上不会被木头硌醒。

坐到床垫上，简渲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的，亮在通讯录的红色小点。

犹豫了一分钟，简渲还是点了进去。

【PJ：乖崽，别不理我，发生什么了。】

视线在往下滑，有一条和现在这条来自同一个人的好友申请。

简渲抿了抿唇，这次没点拒绝。

但也没点同意。

权当没有看见裴渐的好友申请。

等把洗漱用品放置好，简渲刷了个牙。

特价牙刷确实很劣质，特价牙膏也确实很劣质。

等简渲刷完牙，舌尖的火辣蔓延到了神经，泪滴闪在简渲眼里。

简渲对着镜子张开嘴，牙龈上的血渍溢了出来。

简渲舔掉血渍，看着手里硬毛的牙刷。

怎么牙刷都能伤到他。

简渲走出卫生间，打开放在桌上的书包。

如果裴渐这时候在，就能看见简渲的书包里除了卷子，就能看见里面除了国庆布置的试卷，还有一大堆棒棒糖。

几乎把简渲的书包塞满了。

简渲垂着头，思考自己究竟是把这二百三十七颗卖了赚钱，还是留着吃。

思考了片刻，简渲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简渲指尖挨上棒棒糖，最后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棒棒糖，动作有些缓慢地拨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没吃出是什么味的，又或许是因为情绪低落，尝不出味道。

简渲舔了舔糖，脑海里浮现出裴渐的话。

希望乖崽天天开心。

简渲晃了晃头，试图甩掉脑海里的思绪，他站起身，咬碎掉口里根本没融化的糖果，拿起手机，打算出去找工作。

虽然闻墨和简渲说了，可以去她那里打工，但简渲还是不想麻烦别人。

简渲就在筒子楼附近找了几家招员工的店。

有咖啡店、餐厅、超市以及服装店。

都被老板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简渲有些无措，沿着马路走到地铁站门口，看见附近有一家7-11。

上面贴着招新的广告。

简渲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见简渲进来，连忙问道：“要吃东西吗？”

简渲摇摇头，说道：“你们是要找员工吗？”

女孩点点头，说道：“对。”

“我来应聘。”简渲把临时准备好的简历往女孩面前递。

女孩摆摆手，“我不看简历的。”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简渲问道。

“对，我看着不大是吧，怎么说呢，我不想读大学，我妈就帮我托到了7-11连锁店的关系，我就开了店，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女孩托着下巴，对简渲解释道。

简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是不是比我还小啊？”女孩上下看了一下简渲，问道。

简渲拿着简历的指尖捏紧，说道：“我十七。”

“那我比你大一岁欸，你留下吧嘿嘿，有话题。”女孩笑着说道，很快就从台下面拿出了一件工作服。

简渲没想到这么容易，接过服装的以后还愣着。

女孩眨了眨眼，对简渲说道：“现在开始工作吧？地铁站门口流量挺好的，最近还是国庆节。”

手里的简历掉落在地，简渲刚想捡起来，女孩就跑了出来，拿起简历，平平整整地放在桌上。

“谢谢。”简渲说道。

“没事没事，你长得可爱，客人肯定喜欢你。”女孩笑着说道。

忙了一整天，7-11的换班时间是凌晨两点，简渲回到筒子楼的时候筒子楼的大部分住户的灯已经关了，楼梯没灯，简渲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回到房间。

打开灯，简渲把简历扔进了垃圾桶，为了节约电，简渲关了灯。

简渲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没有枕头，没有床单。

简渲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家里没有他的枕头，学完五年级数学的他就会躺在妈妈的手臂上，妈妈的吻就会贴在他额头上。

“妈妈...别不要我...”简渲低吟出声。

男生不断颤抖的睫毛和张开的唇都彰显着一个事情，简渲睡着了。

简渲在7-11打了两天工。

同时，也到了裴渐要接姜敛下飞机的日子。

“裴渐，我下飞机了。”手机里的声音响起。

裴渐站在接机口，听到对面的声音，说道：“我在一号接机口。”

“行，等我。”姜敛说道。

裴渐靠在柱子上，打开相册，打开唯一躺在收藏里的照片。

是运动会那时裴渐抓拍的。

刚刚跑完三千米的简渲站在红线前，眼睛亮亮的，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脸颊的婴儿肥堆在脸上。

裴渐拿着这张照片找过网吧周围的人，问有没有人见过简渲。

只有网吧旁边的玩具店老板回答了裴渐，说他好像见过简渲，只不过和照片有点不一样，他见的那个人有些瘦，眼睛都是血丝。

裴渐知道，就是简渲。

简渲瘦了。

裴渐指腹摸上照片上男生的脸，他好不容易把简渲养胖，只过了几天，简渲就瘦了。

裴渐有点难受。

更难受的就是，简渲没有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他连简渲在哪都不知道。

裴渐不知道自己想了多少，直到感觉到身子被撞了撞。

裴渐抬头。

是姜敛。

“我饿死了，飞机餐也难吃死了......我靠，你眼睛怎么红的？”姜敛侧过头，看见裴渐的面色。

裴渐揉了揉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你死了老婆啊？”姜敛把裴渐看了个遍。

裴渐的下巴都生出了一些胡茬，眼底也是青黑。

裴渐睨了姜敛一眼，语气冷冷道：“有病？乱说什么。”

“我错了，我饿死了，我搜了一下maps，2号航站楼的地铁站到北日大道站，地铁站门口有加7-11，关东煮吃不吃？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给我，我给你搜。”姜敛有些兴奋，低着头想去看裴渐的手机。

裴渐在姜敛低头的前一秒把手机熄屏，低声说道：“你不困吗？这么晚了？”

“不困啊，是不是哥们，四年宿舍情欸！”姜敛说道。

裴渐把手机放进兜里，对姜敛说道：“不用导航，我知道路。”

“地铁不是关站了吗？”姜敛后知后觉。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我开了车。”裴渐说道。

“好哥们。”姜敛对裴渐竖起一个大拇指。

走到停车场，姜敛刚想往副驾驶里坐，就被裴渐止住了。

姜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能坐？”

裴渐拿出车钥匙，走到另一侧，对姜敛说道：“坐后面。”

“行吧。”姜敛走到后面，打开车门。

等裴渐坐进去，车发动以后，姜敛拿出手机，问裴渐：“带充电宝了吗？”

裴渐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充电宝，往后递。

姜敛倾着身子去拿，视线不小心落在副驾驶上。

姜敛接充电宝的手悬在空着，张大了唇。

裴渐见手里的充电宝半天没被拿走，微微转了一下头，语气有些不耐烦，“干嘛呢？”

姜敛回过神，视线从副驾驶上的一大堆娃娃上挪开，接过裴渐的手里的充电宝。

他看出来了，裴渐现在心情很不好。

结合和裴渐根本不搭的娃娃，姜敛有理由怀疑，裴渐被甩了。

但姜敛根本不敢说。

等裴渐把车从机场开到北日大道地铁站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姜敛的手机也充上了电，他在浏览器和某乎上疯狂搜着。

车子停下，姜敛拉住准备下车的裴渐，在裴渐骂人之前，姜敛把手机怼在裴渐脸上。

裴渐低下头，看着姜敛的手机屏幕。

赫然的几个大字印在裴渐眼底。

【帖主：求问：被对象甩了很难受怎么办？】

【1L：简单，睡觉。】

【2L：不就是被耍了吗，再找个人填补空虚就行了。】

【3L：2L就纯纯渣男行为，楼主听我的，难受就去玩射击啊打台球啊，做点运动。】

姜敛见裴渐看完，收回手机，小声嘀咕道：“我觉得这个三楼说的挺对的。”

裴渐忍住骂人的心思，沉声说道：“不吃就滚下车。”

“噢，”姜敛把手机塞回兜里，快速补了一句，“我觉得这个三楼的建议你真的可以采纳。”

然后在裴渐骂人前，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姜敛走到7-11前，大口呼吸了空气，感慨道：“空气真新鲜啊。”

身边的裴渐一直没有说话，姜敛侧着头看去，就看见裴渐的视线落在7-11店内。

“看什么呢？你也饿了？”姜敛说道。

裴渐盯着7-11店里的身影，一个女生，以及一个趴着快睡着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简渲。

裴渐顾不上身后的姜敛，走进7-11店内，见简渲已经有点睡着了，原本想质问简渲的心思突然熄了火。

裴渐走到那个女生面前，随便挑了几样关东煮，等他再转身，简渲就醒了。

只不过简渲没看见他，而是低着头用脚逗弄店里的猫。

裴渐呼出一口气，走到简渲面前，把手里的关东煮递了过去。

简渲没抬头，数了一下里面的食物，说道：“一共32，现金还是扫码？”

脚边的猫趴在简渲脚尖上撒娇，良久没有听到回答，简渲有些迷茫地抬头。

一抬头，就看见了裴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