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江屿的车后座,昏暗的光线里,林尔加脸蛋红扑扑的,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在自己新婚老公的腿上,很小一只地窝在对方怀里。
狭小的空间里,崖柏木香的信息素强势地和他软软的橙子香交融在一起,浓郁而缠绵。
林尔加有点不知所措,索性一声不吭,安生地看着邵江屿有条不紊地拿着他刚买的软膏,挽起他的袖子,一处一处地给他涂上,然后用指尖轻柔细致地一圈圈揉开。
不知道是软膏有效还是信息素的功劳,那些红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谁需要谁?”邵江屿在他耳边问道。
林尔加哆嗦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不太了解我会这样。”
“没被别的Alpha临时标记过?”邵江屿又问,心中有点惊讶。高中时那么会撩拨人心弦的家伙,竟然这五年里一直没谈过恋爱。
“临时标记之后也会这样吗?”林尔加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哇,这几年没处过对象。”
邵江屿轻笑了一声,“以前处过?”
林尔加被他的信息素安抚得很舒服,说话开始不经大脑:“你当时没答应我,不算处过,算单方面处过吧。我没什么经验……但你好像还、还怪有经验的。”
“我只是生理课听得比你好。”邵江屿拨弄了一下他被虚汗濡湿的刘海,“你生理课都干什么去了?”
“睡觉了。”林尔加乖乖地交代,“再就是给你写情书。”他闭着眼睛靠在邵江屿怀里,嘟哝着小小声抱怨道,“结果每封看完你都不同意。”
“但是我都认真地看完了。”
“唉。”林尔加摇摇头,委委屈屈道,“没同意就是没同意,我失恋了一万遍。”
“……”邵江屿沉吟半晌道,“还难受吗?”
“好多了……”林尔加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废话说多有点越界了。
他睁开眼睛抬头望望邵江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刚才太舒服了……啊不是,我刚才太难受了头脑不清楚,我最近脑子好像就有点问题,一直说胡话,你别介意。我现在好了,完全好了。”
邵江屿看着他,“完全好了?”
“百分之一百地好了!”林尔加笃定地点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那就好。”邵江屿点点头,“下车吧,我陪你去收拾行李,搬到我那去。”
“啊……我那个……”林尔加还条件反射地想再最后负隅顽抗一下。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邵江屿打断了他,打开车门走下车,又护着他的头把他拉下了车,“你是我的Omega,我的伴侣,我要对你的健康负责。”
“呃……那好吧。”林尔加不自在地点点头,心想行吧,反正我现阶段确实也需要你,你就当是为你昨晚在我身上狠狠舒服了那一场给点应有的补偿吧。
他刚从江市回来,随身的行李也没有多少,三两下就收拾好了。在他埋头收拾的时候,插不上手的大总裁邵江屿多数时间里是在对他行注目礼。
林尔加觉得更不自在了,好像当年他天天缠着邵江屿转的时候,对方都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端详过自己。
在最后下楼的时候,大总裁才终于发挥了一点存在的作用和价值,替他现阶段尚且娇弱无力的Omega搬了两趟行李。
“我……我睡客房。”一进邵江屿家的别墅门,林尔加就率先表明了立场,铁了心要避免给邵江屿添麻烦。
他只要表现得好汉不提当年的喜欢,表现得像是被标记了也根本不需要负责,邵江屿应该就不会感到困扰了。
“分房睡?”邵江屿和他确定了一遍,见他态度坚决,就吩咐管家去收拾好了客房,把他的行李搬了进去。
林尔加是断然不想再睡进主卧的。昨天在那发生的一切干柴烈火,就算脑子里的记忆有断片,他怕身体还记得,一躺上去,他怕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那个……邵江屿。”在走进客房关上房门的前一刻,林尔加小声喊住安顿好自己转身欲离开的邵江屿。
“嗯?”对方转过身来看他,还是那张没有什么情绪的扑克脸,但也看不出不耐烦,此刻好像还是一副很耐心的样子。
“今天谢谢你。”林尔加真诚道谢。
“不客气。”邵江屿淡淡道,“昨天我易感期,也多亏了你,第一次这么快度过。”
林尔加闻言不自觉脸一红,“以、以后我也还是可以帮你。”
“嗯。”邵江屿转身回房,“你逃不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和邵江屿接触得过于密切,甚至达到了负距离……当天夜里,林尔加安稳地躺在客房的大床上,久违地梦见了邵江屿,梦见了他们共同的高中时代。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邵江屿告白,在邵江屿照高三毕业集体照的那一天。因为当时他感觉最近邵江屿似乎对自己态度还算温和——
午休的时候,他买通邵江屿的同桌,拿本书坐到他旁边装模作样地一起看,邵江屿都会默许,甚至他不小心睡着,醒来的时候总会发现邵江屿给他盖上了校服;
体育课的时候,他抱着个篮球去邵江屿旁边蹦哒,邵江屿会同意他和他们一起打一会儿,有时候还会顺带着给他也买一瓶水喝;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端着餐盘哒哒地跑去邵江屿对面坐下,邵江屿也会默许,有时候甚至还会和他聊上几句……
小林尔加觉得一切实在太美妙了,这棵铁树终于要为了自己开花花了,所以他写了他这辈子最最真情实感的一封情书,还跑到学校对面的花店里买了一支香槟玫瑰,到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块巧克力,甚至还偷来了学校保安队长的喇叭,决定为了喜欢的人最后再搏一把。
那天高三学年照毕业大合影,他坐在窗边,一只耳朵听着英语课,另一只耳朵留意着窗外的动静,左耳充斥着非限制性定语从句,右耳翻涌着此起彼伏的“茄子”,整个人处于待机状态。
最后,在高三学年拍完合照解散的那一刻,他透过窗子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挺拔的好看的身影,终于眼睛一亮开了机,原地活了过来。
他抓起情书、玫瑰、巧克力,拿好大喇叭,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在英语老师震怒的叫喊声中不管不顾地夺门而出,光明正大地逃课了。
他飞快地下楼,冲出教学楼大门,站在最中间的喷泉台上,举起喇叭,打开开关,大声地喊:“邵江屿——”
少年的薄荷音神采奕奕,周遭原本喧哗涌动的高三生们忽然静谧了下来。身后教学楼里正上着课的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却躁动起来,纷纷探出脑袋来看热闹,又被老师勒令制止叫回去,此起彼伏得像是打地鼠。
正要走进高三教学楼的那个背影闻声脚步一顿,然后转过了身来,面对着他。
夏天的风吹乱了林尔加的刘海,他在这个校园里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地校霸形象,此刻也依然是。他不管不顾地喊出了下半句:“——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下一秒,他看着邵江屿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自己,赶紧把喇叭关好放在脚边,把之前精心准备好的情书玫瑰巧克力一股脑儿地都递到对方面前,像讨好似的。
邵江屿接过他的情书,盯着他沉默了几秒,平静地开口道:“我不喜欢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让我很丢脸。”
林尔加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瞧着邵江屿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情书扔进了喷泉池里。
但林尔加人设不倒,他故作若无其事地摆出小流氓的样子,乐呵呵道:“我这情书信封是塑料的,密封防水的哈哈哈,你销毁不了。”
邵江屿还是很平静地看着他,“无聊。”
一直攥在手里的巧克力都快被林尔加给紧张地捂化了,他想要挽留住邵江屿,赶忙把玫瑰花和巧克力一起往前递了递,依旧笑嘻嘻的,“花您要吗?巧克力您尝尝?”
“不要。”邵江屿冷冷地拒绝,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尔加把巧克力揣进校服口袋,捡起脚边的喇叭,打开开关,用力拍拍,冲着那个背影大声喊道:“不识抬举!老子我不追啦!走好不送!……高考加油!毕业快乐!”
他喊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但旁人看来依旧是那副随性散漫有点风流的死相。离去那个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停留,甚至没再回过头看他最后一眼。那个曾给过他一点点温柔和希望的人,终于教会了他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夹着喇叭,勾起嘴角笑,拆掉了那支还沾着露水的新鲜玫瑰外好看的包装纸——那是他趴在花店里精心挑选了好一会儿的最好看的那朵玫瑰,他把它从中间折断,花瓣扯下,抬手扬进了身后的喷泉里。
玫瑰花的刺狠狠扎进他的手指尖,被方才把巧克力都捂化了的薄汗浸得生疼,他“嘶”了一声,听见教导主任在身后叫嚷着朝自己冲了过来。
他从喷泉台上跳了下来,午后炙热的阳光烤得他睁不开眼睛,但比起丢脸,他觉得胸口好疼,他胸腔里那头撞了两年的小鹿好像突然间累死掉了。
那一刻,小林尔加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妈妈死后,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再没有人肯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