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市一中附近的那家书店,安安静静开了这么多年,装潢又古老又有现代感,已经成了地标性的老字号。
林尔加到前台问老板点了一壶邵江屿那时常点的金桔茶,端着走到阅览区,落坐在了自家老公面前。
邵江屿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拿了什么书?”
林尔加亮出抱在怀里的书,“拿了本《相对论》,感受感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的世界。”
“当时被你哭得乱思路全乱了。”邵江屿一边倒茶一边淡淡说道,“我的世界里出现了杂音。”
“嘿嘿,一般人我还不哭给他听呢。”林尔加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拿了什么书啊……咦,漫画?喔我知道这套,莉兹·克里莫的!”
邵江屿点头,“你那次过生日,我被锁在房间里,当时包放在客厅,包里就装着这套漫画。”
“这就是你当时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呀?”
“对。”邵江屿说,“今天买来送给你,弥补当年没送出去的遗憾。”
“那当年那套呢?”
“睹物思人又送不出手,捐了。”
“哦哟,怪可惜。”林尔加啧啧感叹,兴致盎然地把这套书接过来翻看。
这是一套非常有名的治愈系漫画,他以前就知道,三册分别名叫《你今天真好看》《一见你就好心情》《我可以咬一口吗》。
读着这一串书名,林尔加嘶了一声,“一个Alpha送Omega这套书……很难不被误会啊。当年我那么单纯一个小流氓,要是真收到了,肯定会说那你快咬啊我给你咬。”
邵江屿挠挠眉毛,笑道:“没想那么多,就是偶然翻到了这本书,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就很想要送给你。”
书里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恐龙、棕熊、兔子、企鹅、土拨鼠……每一个都幽默有趣,每一个都温暖柔软。
每一个都像小林尔加。
邵江屿抿了一口茶,心情很好。
林尔加还在翻看,笑意越来越深,感慨道:“这要是当年你送成了,咱俩一定当时就成了。”
“差不多。”邵江屿表示赞同,却突然伸手把书抢了过来。
林尔加睁圆眼睛,“嗯?送我的还不给我看?”
“你还是先感受相对论吧。”邵江屿波澜不惊道,“这漫画是我要追忆的青春,不是你的。”
“相对论那我不是手拿把掐。”林尔加愤愤不平,马上自信地翻开了第一页。但二十分钟后,他晕倒在了这本书里,奄奄一息。
“邵江屿同学,这书我一看就困,你还会爱我吗?”他趴在桌上小声嘟哝道。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你不识字我都爱你。”
这时,挂在书店门口的风铃响了,进来了两个背着书包高中模样的少年,其中一个还穿着宁市一中的校服上衣。两个人肩膀低着肩膀,说说笑笑地走进了书架间。
高个子压低声线笑矮个子,“怎么今天还穿校服,傻不傻啊你。”
矮个子恼羞成怒,捶他一下,“学校对面的关东煮学生打八折啦!”
林尔加还是趴在桌上,收回偷看他们的目光和偷听他们讲话的耳朵,伸手过去轻轻戳戳对面邵江屿的手臂,抬眼和他目光相接,“出发去下一站?”
几分钟后,他们从宁市一中的后门偷渡进了学校院里。今天是周末,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保安大爷窝在岗亭里打盹。
林尔加拉着邵江屿的手飞快地跑进了教学楼,探头又探脑,大有打游击战之架势,逗得邵江屿直想把他按在墙上亲,但又觉得在这教育圣地有些不合时宜。
终于循着记忆找到了邵江屿以前的教室,又刚好后门没锁,林尔加就美滋滋地拉着邵江屿走了进去,把他按坐到他高中时期常坐的门边座位上,然后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林尔加感慨地摸摸面前的书桌,这可是他当时花了一套上好的游戏机才买通来的好位置,让他能在所有的自由活动课时间都无孔不入地缠在邵江屿身边刷存在感。
瞧吧,刷着刷着那不就有感觉了吗,只不过当时没能积分变现而已,那老铁树早就招架不住芳心暗许了。
“接下来干什么?”邵江屿转过头来问他。
林尔加眨眨眼,“先给你看个东西。”
他把包包打开,翻出自己用了多年的小钱包,又在钱包里翻翻找找,最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小块纸,上书三个字——“林尔加”。
“我也很深情的噢,留了很多年呢。”他献宝似的把纸条递到邵江屿手上。
“这是我写的?”邵江屿抿抿唇仔细端详,“什么时候写的。”
“你第一次批阅我情书时候,只不过我不想听的那部分被我裁剪掉了,只留了你写的我的名字。”林尔加笑,“你当时原话说的是——林尔加同学,我不谈恋爱,别浪费时间。”
邵江屿看着他,过了半晌,轻声道:“当时糊涂。”
“嘿嘿,扯平啦。”林尔加把纸条取回来重新收好,“我早就在书房里发现了你也干过在纸上写满名字的蠢事……洋洋洒洒好几大页的林尔加啊,比我写你名字写得还满。”
邵江屿勾起嘴角,默许了此事,平静地接纳了自己当年的悸动被拆穿,不以为意。他看着林尔加扣钱包扣子的可爱模样,评价道:“现在很少有人用钱包了。”
“嗯呗。”林尔加把钱包放进包包里,“我也不用了,但是又不舍得丢,就留着装信用卡和一点点现金,再就是放你的这幅真迹。”
他在桌下拉起邵江屿的手,“好啦,那接下来,本人要开始干我当年坐在这里想干又不好意思的事了。”
他张开五指,而后他们十指相扣。
邵江屿垂眼看看,“只有牵手?”
“对呀。”林尔加点头,“流氓只是我的保护色,我当年其实可清新了。每次你做题的时候,我就想牵住你空出来的左手,忍得我心里痒痒的。”
邵江屿撑着下巴看他,晃晃他的手,问:“那你知道我做过什么吗?”
“做过什么?数学题?”林尔加茫然,“我天天都来,你在我面前什么作业都写过。”
“不是。”邵江屿摇摇头,表情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揭开谜底,“趁你趴在这睡着,我……”
林尔加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忽然被拉过去轻轻亲了一下脸蛋。
“嗯?”林尔加惊讶道,“你在学校里也偷亲过我啊?”
邵江屿坦白道:“太可爱了,鬼使神差。”
“搞了半天你才是流氓。”林尔加羞愤不已,“表面冷冰冰,偷着垂涎我。”
“确实没你纯情,也确实垂涎你。”
“……”
午后的阳光透过微张的窗子一缕缕倾泻而进,在熟悉的书桌上投下光影,风儿温柔地卷进树叶的气味。
整个世界都显得格外安静。
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两个成年人正挤在某一间教室的角落里悄悄讲话,讲到最后不觉情动,凑近完成了一个碍于场所而不得不稍显短暂的亲吻。
时间不觉间游移到日落时分,他们走遍了教学楼、篮球场、食堂、林间小道、小卖部……每一处都承载着他们之间太多未能宣之于口的少年心动,但如今是时候该再次作别了。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来日方长。
终将不必再困于回忆。
林尔加站在高三教学楼前,面向邵江屿当年最后头也不回消失掉的那个楼梯口,身后就是高二教学楼。邵江屿懒驴上磨,刚说要打道回府就要去洗手间,林尔加便站在这里乖乖等他。
他记得高三教学楼的外墙当年还是新刷的漆,现在竟有些陈旧了,原来一晃真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林尔加吸吸鼻子,不觉暗自思绪万千。
“林尔加——”
身后忽然传来了扩音喇叭滋啦滋啦的声响,伴随着邵江屿的叫喊,像颗石子砸进水面,瞬间打破了黄昏的寂静。
林尔加猛地转过身,只一眼便再移不开视线,他看见邵江屿正站在喷泉台上,举着喇叭,满眼笑意。
就像当年十七岁意气无畏的自己,偷来保安大爷的喇叭,站在同样的位置,扯着嗓子告白。
邵江屿望着他,拍拍喇叭,继续一字一顿地喊道:
“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吧!”
拿着气质不符的喇叭,做着破坏人设的事,帅气又傻气。林尔加想,自己当年看起来也这么好笑又突兀吗。
他很想抓住机会狠狠地笑话邵江屿一番,但心里软塌塌的,根本笑不出来,甚至站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
时光好像以某一处为原点形成了正负轴,在这一刻里訇然交叠。他心上的邵江屿,他爱了这么多年的邵江屿,跨过时光的蹉跎与缝隙,在大声地向他告白。
林尔加鼻子一酸。
要不要答应呢,好苦恼哦。
这时,保安大爷从午睡中惊醒了过来,发现喇叭被人顺走,还猖狂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喊大叫,拎着棍子就冲了出来。
林尔加这才接通了信号,赶忙几步冲到邵江屿面前,“让你喊,这下完了。”
邵江屿却一脸从容,垂眼看他,“答不答应和我在一起?”
“……”林尔加也无所畏惧了,“行吧,我们试试,搭伙过过。”
“好。”邵江屿温柔地笑,回身把喇叭放在喷泉台上,牵起他的手,“那你快带我跑。”
“……”林尔加白他一眼,拉起他撒腿就往后门跑,跑着跑着忽然觉得滑稽,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惹得身旁的邵大总裁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身后的保安大爷又急又气,捡起喇叭之后穷追不舍了一段,忽然觉得喇叭又没丢有点没必要,就骂骂咧咧地掉了头往回走了。
他们没理会身后的事,一口气跑出了后门,把春日里的风声和花香都丢在了身后,心里眼里只余下彼此。
分是再也分不开了,那就继续一起向前走吧。
橙黄橘绿,崖柏茂密。
我们长爱不衰,如同长醉不醒。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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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一些废话:
如果开始写番外了,就有番外。
如果没开始写番外,那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