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从病房离去, 仅剩下两人彼此冷冷对望。
徐舒意尚未问出任何话。
商靳沉从病床抽屉里摸出古董烟夹,两根手指熟稔地夹起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在主治医生面前抽烟, 挑衅程度堪比囚犯在狱警面前抡起撬棍一样嚣张。
不过这就是商靳沉,假如他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那他便会是另外的一个谁。
随紧接着, 商靳沉拿出两张白纸条。
徐舒意一眼看出,那是当初的两张欠条。
商靳沉五指把玩着打火机, 蓦得当着面,将欠条点了火,对着烟轻慢地一吸。
近两个月没有碰过这玩意了,虽说烟瘾不大,不过人在遭受痛苦与磨难的时候, 所有泛泛的喜好都会急速变成非他不可的执念。
商靳沉潇洒地吐着烟,朝徐舒意道, “放心吧,这点烟量,还不至于触动报警装置。”
他看到徐舒意根本没看欠条,而是抬眼瞧消防报警。
徐舒意说,“五十万的房款我已经还给商叔叔了。”
商靳沉摁了烟,熄了火,笑得十分邪性,总归有种猛兽归山的得意。
“那你岂不是白陪了我几天?”
他不是找事,而是故意制造事端。
“徐舒意,你喜欢我吗?”
徐舒意愣怔一下, 他以为商三耀武扬威的模样,大概是想借助身体康复, 跟他之前的冷眼相待,讨个说法。
徐舒意道,“不喜欢。”
商靳沉被烟呛了一下,仅是一小小下,其实他内心大概推想也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但亲耳听见又会是另外一种感受。
“那我想诚聘你做我一个人的理疗师,这不我马上得出院了,再请任何一个合心的人在老宅里管我,短期也难找。”
“我劝你还是另请高明,”徐舒意双手揣进兜里,在暗处不停摆动指骨,发出咯咯叭叭的声响。
“我有自己的工作岗位,而且单位明令禁止不能在外兼职。”
“那我不支付你钱不就行了。”
商靳沉坐得有点不舒服,后腰仿佛缀了两块巨石,单手撑住病床一旁的栏杆,很勉强地仰身往下躺。
徐舒意不能不管他,走过去帮忙抬了腿。
商靳沉叫他别碰自己,爆出满头满身的冷汗,忍住痛道。
“我支付你的是我的承诺,假如我能在你的协助下,双腿最大程度得康复,能跑能跳。”
“我,商靳沉,此生绝对不再纠缠你徐舒意。”
我彻底放你自由。
徐舒意似乎打了个寒颤,任何微动作都难逃商靳沉的眼睛。
商靳沉说,“你也可以再继续思考,时间还早,反正我的案子警方正在调查,家里由李阿姨帮忙,公司我老爹说了算。”
“我也算是替这个家尽力了,”商靳沉调整好平躺的姿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他现在依旧很疼。
但是比起之前像根枯木似的,总归是好了很多。宛如一场死局的棋,换个角度思考总能绝境逢生。
徐舒意问,“我每天晚上六点钟回家。”
商靳沉:“小张也会全程陪伴我,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充分。”
徐舒意道,“需要我搬回老宅的话......”
这个人如此急于摆脱我。
商靳沉露出虚伪的笑,“你继续住在新买的房子里,只要你肯答应,我这边完全可以搞定。”
听意思,商靳沉还是打算要跟他朝夕相对。
徐舒意总觉得这是个陷阱,商靳沉的脑子堪比九转大肠,跟他比智力的对手全部变成落败。
但也有一点,商靳沉从不言而无信。
作为企业管理者,这一点他不可能张口抵赖。
商靳沉主动说,“不放心的话可以签合同。”
徐舒意道,“如果你真的想玩弄我,我从来也没有赢过你,不是吗?”
第二天,徐舒意早起上班,平常总不见住在同一层的邻居,可能跟他早班晚归的职业有关。
今天,他的邻居纷纷大敞屋门,仿佛举办某种欢迎仪式,连屋子里都搬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承重墙了。
徐舒意愈发觉得诡谲。
直到一周后,新邻居正式搬了进来。
商靳沉坐着全新款智能驱动轮椅,半躺在皮质的座椅中央,小张站在他后面,摇手跟徐医生打招呼。
商靳沉也没起身跟徐医生点头示意,手指灵活地操纵方向杆。
这轮椅是从国外重金购置来的,哪怕全身只有三根手指能动,也完全是够用的。
商靳沉招了招手。
小张立刻将手里提的保温盒递给发怔的徐舒意,“这是李阿姨让我捎带给你的灌汤蟹黄包和鱼皮馄饨,你趁热吃。”
眼神扫了商靳沉的后脑勺一眼。
又想起了一句,积极主动道,“徐医生,你晚上早点回来哦,我们等你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