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意内心忐忑了几天, 总觉得徐黎不是个善茬。
不对。
徐家的人全部都不是好打发的赖皮爬虫,一逮着机会就会逮着吸血的血吸虫。
徐舒意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像他这样的跳板, 用来结识商家人再好不过了。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骨科医生,心计尚浅, 又不是很懂人情世故, 包括一家企业发展的利害关系是弄不清楚。
不过徐黎的“艳.照门”事件闹得如此大,徐攸年一家肯定会遭受重挫, 一个企业不论大小,最重要的无非是诚信与良好的企业形象。
虽说不上徐家人活不活该,徐舒意对他们完全属于避犹不及,能不来惹自己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假如现在有心情算计自己的话,还不如耗费精力去思索究竟该怎么应对儿子的丑闻。
一周后, 徐舒意的心情逐渐沉淀下来,黄忠虎总说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徐舒意不由抚摸脸问, “面瘫还能看出心情吗?”
黄忠虎笑道,“你只是表情有点少,并不是说你的脸像涂抹了厚厚的一层502,完全纹丝不动的嘛。”
徐舒意想想也是。
黄忠虎借着他心情舒畅的东风,邀请徐舒意去自己家坐坐,好歹也看一看师傅的生活情况。
徐舒意道,“我看见你办公室的柜门拉开,里面塞得像一座城。”
哈哈哈。
黄忠虎心说,所以得赶紧娶个爱干净的老婆,一起打造温暖的小窝。嘴上说, “放心,我做手术有多利索, 家里收拾得多清爽,绝对不会让你看见任何不明生物的存在。”
徐舒意的朋友不多,能交到一两个知心的极其不容易了,在他的认识里,朋友之间是可以互相邀请去家里吃饭的。
例如他会熬好各种养生汤,邀请黄忠虎去喝,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为此,徐舒意特别上网查询了一下,初次去朋友家拜访可以送什么礼物。
趁着周六有时间,徐舒意提前跟小张打好招呼,说自己要去黄医生家做客,商靳沉那边反正有轮椅,该去哪里浪就去哪里。
小张作为两人之间的传话筒,自然不敢把徐医生的全部意思传递完全,稍微截取了三分之一的部分,给商总汇报说徐医生早晨抱着盆景,急匆匆的好像去约会了。
商靳沉刚跟副总们开完视频会议,得到这样一条讯息,不知该怒还是该乐。
很好,真好。
徐舒意!
我把你的后顾之忧一点点给你解决干净,原来是腾出时间给你更无拘无束地会男人去了。
商靳沉不无咬牙切齿问,“知道是去哪里了?”
“黄医生家。”小张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商靳沉就知道多给对方一点余地,约等于给自己挖了一座坟。
大手拍打在轮椅边缘,深思熟虑说,“与其坐以待毙,适当得也得主动出击。”
黄忠虎的新房是父母专门帮他在某高档小区全款购置的,一百多平米的面积在寻常百姓家来讲,是过日子的首选。
徐舒意抱着樱桃树盆景,满树结着红通通的樱桃果,隐藏在碧绿的叶片中,分外耀眼诱人。
黄忠虎一开门直接吓了一跳,帮忙帮东西的同时又调侃说,“我还真怕你要提水果篮过来,你倒是挺好,一次性让我实现未来的樱桃自由。”
徐舒意压得气喘吁吁,双臂倏然一松后,忙从口袋里摸出两袋肥料,叮嘱每半个月要用水融化后浇一次。
黄忠虎拿手掂量肥料的重量,打趣道,“这才够我两个月的用量,那我要想吃一辈子的樱桃,不知道小意你能否一直提供下去?”
徐舒意倒没想太多,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指,微红脸道,“早知道给你买果篮了。”
黄忠虎哈哈一笑,从盆栽上揪一颗塞嘴里,“比我想象的甜,快来吃饭吧。”
徐舒意松一口气问,“你都不让我先参观一下房子吗?”
“对对对,”黄忠虎立刻盛情邀请徐舒意检查家里的卫生情况。
很明显是单身男人居住的地方,屋子里的家具简单干练,没有什么特别显温馨的地方,反倒清洁的不像人落脚的地方。
黄忠虎主动交代,“我先声明啊,我昨晚劳动到凌晨,现在还犯困呢,万一一个晃神,搞不好今天的汤可有点咸。”
徐舒意笑笑不语,走在一块看起来十分值钱的玉璧前,这块玉璧用优质的木架托着,摆放在电视机旁边,不懂玉的人都能看出这块雕刻精巧的摆设一定很值钱。
黄忠虎道,“不是祖传的,但确实很贵。”
商靳沉委派秘书送来的谢礼,但是名义上不能称之为谢礼,否则算是原则问题。
两人吃过饭,黄忠虎的手艺不错,徐舒意直接反问他,“你自己这样会做饭,为什么要喝我烧得汤?”
黄忠虎瞧他有时候聪明伶俐,有时候单纯到可爱犯傻的模样,喜欢的情绪愈发难以控制。
在两个人独处的房间内,准备直球出击道,“小意,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徐舒意道,“很好啊,怎么了?”
黄忠虎不让他帮忙收拾桌面的残羹剩饭,而是示意他到沙发上去坐,随手端了两杯新泡的香茗。
眼瞅着茶杯间的烟气袅袅。
黄忠虎自我剖析说,“小意,我今年38了,之前谈过一个对象,不过因为性格不合,勉强不来最后也分了,至今把满腔热情投入在工作中,也没有再跟谁看对过眼。”
徐舒意突然坐着别扭起来,主要是对方的严肃叫他心慌。
冥冥中感知到这是一场表白。
徐舒意长得漂亮,却拒人千里之外,给人一种难以征服的错觉,尤其情感缺失木讷,日常沉浸式投入在学习中,常被人形容成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被人拉住告白,还是第一次。
徐舒意的手指不停抠动着略显紧迫的衣领,今天为了表明自己的重视,专门穿了衬衫的,现在忽然连气都透不上。
黄忠虎决定一鼓作气道,“小意,我有个事情要跟你主动认错,那天你到人事部找吴主任,其实我不小心听见了你要支援边疆的话。”
“我也想交一份支援云藏的申请。”
徐舒意心里是明白的,嘴笨道,“黄哥,你去云藏做什么?”
黄忠虎露出会心一笑,“我去做什么?我去当然是照顾你呀,小笨蛋。”
一把抓住徐舒意像是要拒绝的手指,面目严肃认真,“我都38岁了,难道还有时间像年轻小伙子们一样玩感情游戏吗?”
“徐舒意,我在你身边关怀你这样久,假如我不图谋点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处处都护着你,眼睛里只看着你呢?”
徐舒意应该是僵化了,舌头、眼珠、嘴唇一切可以转动的部位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封印。
黄忠虎道,“我喜欢你,小意,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我虽然保证不了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但可以一辈子都尽力呵护你。”
徐舒意的脑壳子闷闷的,这完全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不由呐呐道,“黄哥,这......这太突然了,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等等。
黄忠虎一把捂住他的嘴,“难道你不先考虑一下再回复我?我虽然也不是很重视自己的面子,这拒绝的意思来得太快,我心脏受不了啊。”
徐舒意的眼睫不停地煽动,仿佛两只慌促不安的蝴蝶,在暴风雨骤临前急忙寻找遮蔽风雨的地方。
黄忠虎心里有一半是凉透了,不禁苦笑说,“别说话,先别说话,我的心脏也38岁了,稍微让我缓缓,你也别太着急下定义,过两天再慎重地给我答案,好吗?”
徐舒意搭乘地铁返回住宅,原本黄忠虎强烈要求要送他的,不过被他婉拒。
最主要是他十分羞怯,他实在无法表述清楚,自己要一辈子都不结婚的决心。
这难免太尴尬,也太残酷了。
假如他不是这样的一个出身,也从来没有跟商靳沉纠纠缠缠的话。
其实从小过悲惨生活,又缺爱的孩子,内心里应该是最希望能拥有一个家,又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亲人的。
徐舒意走走停停,看天光垂暮到华灯初上,每一盏灯都寄托着温馨的等待与思念。
他停驻在湖畔前,不停询问自己。
究竟是什么的存在,搅乱他的心神,让他放弃一切梦寐以求的温暖,甘心追逐一片虚幻的冷云。
由是想着,徐舒意真将手指伸向半空,湖面被夕阳照耀起一层浮光跃金,虚弱地抓了一手的朦胧。
有人喊他的名字。
忽远忽近的。
徐医生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小张推着商靳沉,两人沿着河岸垂柳扶风的枝叶,正款步向他走来。
商靳沉半躺在轮椅中央,说不上舒服的姿势,看见徐舒意的身影时挣扎着硬坐起来,朝小张说了点什么。
小张在距离目标的十米位置,朝徐舒意招手再见,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商靳沉喊,“徐医生,能接个手吗?”
徐舒意心说,鬼才理你。
商靳沉大约猜透他的低咒,轻笑着将轮椅由手动转为自动。
而后操纵着轮椅,在徐舒意的身周旋转。
一圈又一圈。
仿佛发现蜜源的蜜蜂,潇洒地跳着圆圈舞。
直到徐舒意的头都快被转晕了,连连道,“停一下好吗,这轮椅若是没电了,烦请商总自己爬上六楼。”
商靳沉则趁机靠近他,几根修长的手指灵活极了,不停地在操纵键盘间点击,使得这台笨重的轮椅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动机。
不停地缠在徐舒意的四周,贴着他的腰身滑蹭。
徐舒意简直怒极反笑,气道,“信不信我把你从上面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商靳沉像顺利收网的猎人,一把将徐舒意抱个满怀,整个人打横扯进怀里,跟自己一同叠坐在轮椅里。
“奥哧!”商三夸张地低叫了一声,“我的腿要被坐断了。”
徐舒意屁股底下压着他那双粗壮的大腿,羞愤欲死,差点抬手揍人道,“商靳沉,你好无聊。”
“商靳沉,我可重了。”
“商靳沉!我......”
商靳沉嘘了一声,“那你就别乱动,乖乖坐一会儿,趁老头老太太没发现之前,我们先一起散散心。”
操纵着轮椅沿着湖畔的柳荫,慢慢地滑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