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边都是内眷,端王虽是皇子,又已成婚,但终究是男子。何明德留心一看,却见在场大人却都面色如常,看来有消息灵通的,已是猜到了。
端王直言:“母后的吩咐,儿臣不敢不听,只是内宫多是闺阁小姐,实在是不便。不如让內监将画取出来,在场诸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也能一同鉴赏。”
他说话的时候,还很没规矩地瞪了自己父皇一眼。皇上饮多了酒,倒也不计较。一旁的大人们有消息灵通的,却都纷纷道:“老臣们于这些并不精通,哪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今日皇后娘娘带着小姐们赏画,说句大不韪的,也算是以文会友的雅事,何必让世俗拘泥了。”
端王心里就纳闷了起来,这些大人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与辉光已是男子夫妻,非要自己女儿嫁进来,虽说是有的旧例,但终究不好听,但是为了荣华富贵就都这般不管不顾了?
他近日很受父皇倚重,巴结他的人那是见缝插针,但也不用拿女儿来填补吧?再说了,他连皇兄的面子都不给,难不成一个女人进了府里,就能改了自己的秉性不成?这些大人实在是以己度人。若说这世上有能吹动他的枕边风,那也唯有辉光而已。
想到此处,端王好奇起来,辉光吹枕边风又是何等模样啊?
这边皇上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旭尧你就过去吧。”
端王有心当场拒绝,却被辉光牵住了他的手,洒然站起,道:“那臣请一同前往——毕竟都是内眷,王爷一人过去,臣吃醋。”
端王心里一乐,也并肩站起,道:“这里都是外臣,留辉光一人,儿臣也吃醋。”
说罢,两人十分肉麻,手拉着手一起进去了。这态度几乎就是在直接说,他们二人之间连根针也插不进去了。年长的都是暗暗一笑,却暗道这也不过是没有见过绝色的好处罢了。
却说端王和何明德两人进了内室,果然见室内如同御花园一般,花团锦簇,两两相对,整齐地坐着。屋里点着香甜的鹅梨帐中香,熏得人眼皮子都沉了。淑妃娘娘身边坐着蝶贵人,怀里抱着痊愈的小皇子。端王不往那些女孩子脸上看一眼,行了礼,被皇后叫过去侧坐在她身边。方才坐下,皇后笑了笑,拍拍另一边,道:“坐到母后这边来。”
端王起先不明白,后来一想,坐到这边来,恰好能让这些小姐们看到自己完好的那半张脸,只觉得好笑。宫人给何明德端来了椅子,何明德把椅子挪了挪,坐在了端王身边。端王笑了笑,把手往何明德腿上一放,何明德便去捏他的手指。他两人衣袖虽遮住了手,却挡不住动作,那下面的小姐们又都不是瞎子,见他们感情这般好,多是打消了主意。闺阁小姐,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嫁一对断袖也就罢了,这断袖感情还忒好,到时候是和这个男人吃醋好,还是不吃醋好?
实在是没必要。
皇后示意宫人把那幅山水画递到端王面前,端王点评了几句。皇后道:“你这说法倒是与孙四小姐的说法颇为相似……”
说着,指了在座一人,这女子不算是绝色,长相却颇为大气,很有几分果敢的气质,看来是皇后看中的。
那孙思小姐被皇后点了名,颇为懊恼,想道:“让你方才嘴快!唉,人家感情这般好,我去搅和,岂不知要天打雷劈的……但皇后娘娘等着我回话呢,现在加装自己傻了还来得及吗?”
正在犹豫见,就听蝶贵人怀中的皇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恰好打断了他们。
蝶贵人歉意地道:“娘娘,小皇子想是饿了,臣妾带皇子下去。”
皇后允了。
淑妃也欠了欠身,道:“娘娘,这屋里太闷,臣妾想出去走走,不如娘娘也一起,免得小姐们都拘着。”
几个小姐们都说不敢,皇后却也想着自己走了,才好让这些年轻人们自己说说话,才好成事,便同蝶贵人一同都出去了。
见几位娘娘走了,何明德跟池旭尧咬耳朵:“看来也没人管我们了,不如悄悄溜出去,我们自己赏月去。”
池旭尧也是一般地小小声,道:“我知道一个僻静的好地方,就我们两人过去,带点酒……”
说话间,端王的一绺头发有些松了,何明德就很自然地替他理了,又正了正发冠。
弄到一半,两人就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两人转头一看,就见屋里的小姐看屋顶的看屋顶,看指甲的看指甲,一股子欲盖弥彰的感觉,各个脸颊都红扑扑的。奇奇怪怪的。
池旭尧和何明德与众人告辞走了。
众人都目送着他们走远了,孙四小姐忽然脸红红道:“看侯爷给王爷正发冠,我好激动啊。”
“哎呀,我也是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脸都有些红了。”
“嘻嘻,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到,侯爷站起来整理王爷发冠的时候,王爷好似被他抱住的那个时候……”
“看到了看到了,王爷是不是耳朵红了?”
“嘻嘻。”
虽然是大逆不道,小姐们心里却都想着,皇上和娘娘实在是乱点鸳鸯谱啦。
*
再说皇后那边,和淑妃沿着回廊走了几步,淑妃指着凉亭说是累了,不如和娘娘去歇歇。皇后今日倒也好说话,两人就坐下,歇歇脚。
蝶贵人比她们走得快些,绕过了假山石子,过了一刻钟才又找回来,娇气地道:“彩墨替臣妾去取披风还没回来,臣妾想去更衣,皇后娘娘帮臣妾抱抱小皇子吧,小皇子可喜欢娘娘了。”
皇后对这个皇子实在是谈不上喜不喜欢,但是她对这个孩子确实好奇,就应下了。蝶贵人把包裹的严实的皇子交给皇后,自己告辞去了。皇后看孩子整个地被被子包着,刚想揭开看看孩子,就听淑妃一阵痛苦的咳嗽。淑妃之前为了回宫自己服药,后来虽是断了药,却也晚了,伤了身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病秧子。
皇后的眼中露出一点笑意,看到淑妃捂着嘴的帕子里带了红,才关切地问了几句。
淑妃喘了一会儿,才喘匀了气,道:“皇后娘娘,臣妾今日出来没带人,能不能让您身边的嬷嬷送臣妾回去?”
皇后欣赏了一会儿这个老对手的痛苦,才大发慈悲地吩咐人送淑妃,没想到一个淑妃腿软,一个人不够,两个人才把她扶走了。皇后身边也没留下伺候的人。
皇后心情颇为愉悦,抱着怀里的孩子想:“好孩子,让我瞧瞧你有什么秘密藏着?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则宁应该是把你爹爹骗过去了,你爹爹和你娘亲今晚也团圆,好不好?”
皇后想着,揭开了挡着孩子脸的襁褓,却见怀里的孩子脸色青紫,一点儿呼吸都不剩。这四周空空荡荡,尽是树影,想到自己把这个死婴抱在怀中这么久,皇后吓得手一软,惨叫一声,把孩子扔在了地上。
那远处的宫人听到声音赶来,就见皇后脸色惨白,战栗说不出话,皇上的小皇子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看到此事,纷纷跪倒在地,一片哀求之声,只怕自己命不久矣。有几个宫人见皇后身边没有从人,趁着天黑,想着无人认识自己,竟是偷偷跑了,众人有样学样,一哄而散。
再说蝶贵人那边,把孩子交给皇后,不过一刻钟就打算回来,谁知刚走了几步,就被一个面目看不清的丫鬟叫住,往她怀里塞了个大皇子的常佩戴的玉佩,道:“娘娘,大皇子在芙蓉亭等娘娘,让娘娘一刻也不要耽误,快过去。”
这种时候?
蝶贵人心中生疑,这宫女却是道:“大皇子说,是小皇子的事情,是娘娘的小皇子的事情,要娘娘去商议。”
蝶贵人一听,再不生疑,立刻便一个人去了芙蓉园。
谁知到了那里,并无他人,只有大皇子与一个宫女颠鸾倒凤,把蝶贵人气的柳眉倒竖,又觉被羞辱,有心想走,却又想着自己的亲骨肉,只能忍气去了。大皇子见了她,也不要那个宫女,当即搂住蝶贵人,心肝儿地叫着。蝶贵人也是心底爱他,见他浑身酒气,推拒不得,便也从了,两人就靠在窗边,颠鸾倒凤,说起些浪荡词句出来。
正是到了妙处,蝶贵人恍惚见着多少的光亮晃了眼,魂儿好似在天上一般。
园中开始燃放烟火,她被心爱的男人压在窗框上,看着烟火璀璨,竟也觉得有几分幸福,好似能看到自己与他的未来。她闭上眼,放任自己畅享片刻。
等那阵感觉过去,蝶贵人睁眼,却发现自己不是晃了神,而是当真有无数的光亮照着自己!满朝文武尽在身后,那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当今天子。他们的脚步声被烟火声掩盖,一点儿也没听见。
蝶贵人腿一软,拢了好几次肩头破碎的衣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推开大皇子,大皇子好似还没回过身来,那玩意儿还硬挺着。
这见着的人岂止上百!
皇上只觉得怒上心头,当即拔了侍卫的刀,就要手刃这奸夫淫妇。不意一个宫人慌慌张张,没见着这剑拔弩张,一个脚滑被摔在了皇上的脚下,被皇上一刀砍中了大腿,鬼哭狼嚎,叫出了方才看见的一幕:“皇后!她摔死了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