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墨有了更多的紧迫感。
宋一可借着开玩笑的表白失败了，但有了小时候的情谊，她和秦一柯的关系确实更好了。
宋一可喜欢说他们以前。
说她和秦一柯刚认识的时候就打架，为了抢买一块小蛋糕打架，为了第一个滑滑滑梯打架，打着打着就成了好朋友。
说她和秦一柯挖蚯蚓去公园钓鱼，连钓带下塘里抓，用小钩子勾起带回家，结果那是观赏鱼，不能抓，两个人就偷偷用自己的零花钱AA赔。
说她和秦一柯打球时飞进了邻居家，打折了邻居阿姨辛苦养的花。
说她和秦一柯被一只很凶的藏獒追，最后哭着爬上树……
秦一柯听了就说，“啊对，我还记得，你那时候……”
裴清墨都插不上嘴。
所以他很讨厌别人在跟秦一柯追忆往昔，因为是没有他参与，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一样，只能看着秦一柯笑或哭。
特别是有些事情，是秦一柯不让他参加的。
他在秦一柯的眼里就是三好学生，安静、乖巧、爱干净、总是学习，而秦一柯性直多动，不干点什么消耗精力就浑身不舒服。
但秦一柯又担心影响裴清墨学习，或者觉得不适合他干，就不会带他去。
确实。
裴清墨不会下河爬树，不会把自己弄得一身脏，更不会像宋一可那样和人打架吵架，挖蚯蚓抓癞蛤蟆。
如果没有秦一柯——
裴清墨根本不会在周末去海边露营，千辛万苦爬山只为了看日落，跑到危险的地下溶洞就是看鱼。
不只是裴清墨不感兴趣，而且他觉得没有必要。
对于学习——
或者说对于所谓的前途来讲，做那些看似丰富的课外活动没有一点必要，因为那不能帮他考高分，考上好大学。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社会中底层家庭里，很普通的一个高中生。
说是学霸。
但他很清楚那看似耀眼的光环，只不过是他踏向罗马的第一步，而秦一柯就是那个罗马中心的人。
宋一可和他是同一类的人。
——比起他自己，宋一可也更像是能当秦一柯青梅竹马的人。
他只不过是占了同一个公立小学的便宜，恰好遇见秦一柯，恰好有一张能入秦一柯眼的脸，恰好被他注意到。
然后花尽心思才能牢牢地呆在秦一柯身边。
但秦一柯有很多朋友。
他只是其中一个。
——这让裴清墨越加不安，更加迫切地想知道秦一柯的答案，同时又犹豫恐慌，怕他和自己的答案不一样。
见过光明就会恐惧黑暗。
但不能拖了。
这段一个人的暗恋里，裴清墨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
从中秋到国庆明明有两个星期，但却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同学们都收拾好了东西。
秦一柯两手空空，看着他们打包小包的，跟裴清墨咬耳朵，“你说他们到底带了什么？背包能装那么多鼓，跟搬家一样。”
“不知道。”
裴清墨把试卷折起来，放到背包里，边似不在意地问，“今晚要来我家吗？我爸又出差了，月底才回来。”
“好啊。”
秦一柯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收拾，不老实地捏了捏他的脸，“带这么多书吗？我打印一份放你家里呗，这样就不用带来带去的了。”
“不用麻烦。”
裴清墨轻轻摇头，“你要带什么书？作业和试卷我已经放进去了。”
“我不带了，看你的就行。”
秦一柯见他装好了，就自然地拿过去背到自己肩上，“走吧，我叫人来接我们了，就在校门口。”
“好。”
裴清墨点头，刚站起来，就看见宋一可叫了声秦一柯，从后面撞过来似的搭上秦一柯的肩膀。
马尾在空中一个急甩。
少女哈哈笑着，见秦一柯把她手臂放下来，又拍了下秦一柯的肩膀，说他小气。
动作亲昵自然。
裴清墨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要是给宋一可时间，秦一柯说不定真的会喜欢上她。
他了解秦一柯。
秦一柯是个十足的颜控，很迟钝，又很重感情，潜移默化的，很可能会被宋一可带歪。
他不能给宋一可这个机会。
“国庆去哪玩啊？”
宋一可笑着问秦一柯，“要不要跟我回老家乡下，我爷爷家？咱俩去偷红薯，搭泥巴窑洞，用火窑红薯吃。”
“不去。”
裴清墨先一步说。
他浅色的眼瞳平静地看着宋一可，像看穿她所有的套路，“秦哥约好了跟我回家，不能跟你去乡下。”
“我们现在要回家了，车在校门口，不好让司机叔叔等太久，我们先走了。”
边说，边不着声色地隔开宋一可和秦一柯，拉着秦一柯的手出教室。
“等等。”
宋一可追上来，笑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家吗？我爸妈也不在这边，我一个人回乡下也无聊……”
“不可以。”
裴清墨轻声细语却干脆，“我不喜欢别人来我家，宋同学还是回其他朋友家吧，你记得你有很多朋友的。”
“就是，你那么多朋友，去我们老幺家干嘛？”
秦一柯忽然有点狐疑，“你不会喜欢我们老幺吧？”
宋一可：“……？”
不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喜欢谁不是很明显吗？
“不然你一个女孩子去男生家干嘛，我跟你讲，男女授受不亲啊，别打我们家老幺的歪主意。”
秦一柯边说，边拉着裴清墨的手下楼梯，对宋一可摆摆手，
“走了。”
两个人消失在楼梯拐角，但宋一可还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等下我们去买菜吧？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现在好想吃。”
“好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吃土豆炖排骨，咖喱鸡，还有青椒酿肉，这你爱吃，我给你剁肉泥做馅……”
—
裴清墨家三室一厅。
房子不算小，但比起秦一柯家的别墅，就很不够看了。
东西很整洁。
甚至有些强迫症一样，整洁到过头，加上一个多月没人回来，家具上落了灰，看起来有些冷情。
裴清墨把菜放到厨房里，秦一柯就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大扫除了。
裴清墨想过来一起干，秦一柯摆摆手，把他赶回厨房里。
“总不能你做饭我什么都不干吧？你做饭，我打扫卫生，刚刚好，不过你做青椒酿肉的时候叫我，我给你剁肉馅。”
裴清墨只能答应。
土豆排骨、青椒酿肉、咖喱鸡、青菜蛋花汤，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秦一柯拍了照片发到家庭群里，美滋滋地打字，【我们老幺做的，厉害吧？】
【爸爸：厉害，看起来好好吃[大拇指]】
【父亲：我也会做@爸爸】
【爸爸：霍总也厉害[崇拜][崇拜]】
【小臭宝：……】
“老男人，这么大年纪还乱吃醋，真亏我爸受得了他。”
秦一柯嘀咕着翻了个白眼，收了手机，对裴清墨又是一脸笑，“我把照片发到家庭群里了，爸爸夸你厉害呢。”
“有机会我做给秦叔叔吃。”
裴清墨也笑了笑，又问，“你国庆不回家一趟吗？秦叔叔和霍叔叔会不会不高兴？”
“我父亲？”
秦一柯嘁了声，“我和哥不回家，他高兴还不来不及呢，再说他们可能也不在家里了，应该又飞到哪里约会了吧。”
“十月一号，我爸生日又是他俩结婚纪念日，会关心我和哥才怪。”
“那成一哥呢？”
“我哥一放学就钻山沟沟里了，好像是有个植物学家在隔壁市发现了一个新物种，他正过去拍照呢。”
秦一柯说，“应该这几天他都是隔壁市，不过不用担心，他跟着队呢，有其他生物学的教授在。”
那就好。
没有人来打扰他和秦一柯了。
—
吃完饭。
裴清墨去洗碗，叫秦一柯去洗澡。
刚刚大扫除弄得秦一柯身上都是灰，还出了汗，不快点洗干净，他担心洁癖的裴清墨嫌弃自己。
也不好上裴清墨香香软软的床。
裴清墨长得漂亮。
手指粉粉，手肘粉粉的，身上哪里都粉粉的，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但他的房间是正儿八经的男孩子房间。
很简洁。
除了书柜书桌，就是一张床，多余的软垫都没有。
但秦一柯总觉得这房间莫名的香，沾着若有若无的香味，特别是床，连被子带枕头都是香香软软的。
嗅多了仔细了，才发现是裴清墨洗的沐浴露的味道。
秦一柯买的。
牛奶味。
几千块一瓶。
怪不得又甜又香，还这么持久，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裴清墨在洗澡。
秦一柯在床上打游戏。
他运气实在不行，打了三把赢一输二，还被垃圾队友举报了一次。
裴清墨这次好像洗得格外久。
秦一柯等了又等，见裴清墨没出来，干脆不打游戏了，找了部电影看，免得又跪了掉钻。
“秦哥。”
又轻又低的一声。
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空气里的甜，若有又无。
秦一柯没听出来，他“嗯？”了一声，把电影暂停了才抬头，
“老幺你怎么洗这么……”
话戛然而止。
秦一柯呼吸一滞，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