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暮残声:我以为作者写这章只是让我跟“神婆”斗智斗勇,没想到最后被你套路了……唉,阴沟翻船啊阴沟翻船 闻音:你怎么能拿阴沟比喻我? 暮残声:那你来一个 闻音:我明明是猎人,专捕狐狸一万年~ 暮残声:……老规矩,滚!
这只手像干枯的树垭,看似脆弱不堪,却在顷刻间洞穿了猎物的头骨,轻松得如插入一块豆腐。
顶门被破,妖狐的身体却没有软倒下去,而是化为一滩软泥包裹在这只右手上,粘稠沉重,带得手臂动作一滞。见此情形,袭击者当机立断转过身,左手举力一杖顺势劈出,被一只肉掌横断两截!
为免打草惊蛇,暮残声自从在山外察觉到了结界,便将神识收拢到身周三尺之内,此法能使自身妖气降低到近乎常人,却也让他折损了探查之力,好在妖类天生五感通灵,没让他因这突然发难受制。
搓掌成刀切断迎面一杖,紧接着拳脚相撞,双方都退了三步。暮残声抬眼一看,只见动手之人赫然是神婆,她依旧是披白发、着袍褂的打扮,一双并不浑浊的老眼中倒映出白发红瞳的少年模样。
“何方妖孽,敢在眠春山放肆?”神婆的声音阴冷嘶哑,叫暮残声无端想起蛰伏在地洞里的蛇。
他一字不应,抬手抓起那本手札便跳窗翻出,尚未落地便觉脑后风声突至,只剩半截的木杖点射而来,算准了他落地时机与体位,直戳他后脑要害!
这捕捉战机的反应,可半点不像个龟缩在深山里的老巫婆呢。这厢念头刚在脑中闪过,暮残声妖气外放震开木杖,返身凝力一拳接下神婆一爪,不料这一拳打了个空,紧接着脚下土地仿佛活了过来,将他整个人拖了下去!
暮残声一掌撑住地面,使得自己没被活埋到泥里,抬眼之间被自己击中的老太太已经变成半根破碎的木杖,而被他震开的“木杖”已化出神婆本相,竖指念咒。
他挣了两下,原本松软的泥土此时如最坚硬的顽石般纹丝不动,使得他现在能动弹的只有头颈和左边臂膀。
神婆在他面前站定,指诀紧捏不放,冷冷道:“何方妖孽?”
暮残声只觉得禁锢住自己的泥土在不断合拢,仿佛要把他下陷的身躯活活挤压成烂泥,他空出的左手五指抠进了地里,抬头时竟还能笑出来:“你又是何方妖孽?”
神婆的脸色阴沉下来,指诀一变,原本荒凉的土地上竟生长出一片茂密的草叶,迎风而长。与此同时,草根在地下疯长,虽未突破妖族体魄的防御,却仍让暮残声感受到犹如密密麻麻的芒刺悬于皮肉上。
土木两行的咒术,倒也符合神婆的山神使者身份,暮残声试出了这一茬,也不准备再浪费时间以免节外生枝,正欲提起妖力破开土牢,内息却突然一滞,使得他额头顷刻见汗。
一股灼烧的剧痛陡然从心口传来,仿佛有火把烫开皮肉直捅到肋骨之下,他脸色微变,迅速散去了凝起的妖力,连即将爆发出来的强大妖气也尽数收敛,然后向着神婆露出色厉内荏之态:“怎么?被我说中了?我是妖,你难道就不是吗?”
顿了顿,他满怀恶意地看着神婆:“你身上的妖气能骗得过人,骗不过妖,你只是披了张人皮在这里作威作福罢了!识相的,就赶紧放了爷爷,否则等我脱困,就把这里的事宣扬出去,看这些愚昧之民还会不会尊……”
话音未落,暮残声闷哼一声,只觉得陷在土里的腰椎几乎都要被压碎,痛得他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兽吼。
“本事没见多少,口气倒是不小。”神婆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一脚踩在他左肩上,顿时便似有千钧巨石压下,“把手札交出来,让我封了你一双手一条舌,我可以绕你不死,否则便把你打回原形,看看是什么杂毛畜牲。”
说话间,她从袖中取出一支刻满符文的石锥,对准了暮残声的天灵顶。
灭灵锥。暮残声认得这玩意儿,它乃人族修士常用的驱邪法器,只要从妖精鬼怪的头顶刺入,就能将对方的魂灵钉死在躯壳里,转眼间身死道消,打回原形。
这不是什么罕见至宝,却是妖邪最胆寒的法器之一。故而白发少年见了它,理所当然地变了脸,纵然勉强掩饰,也从眼底流露出恐惧来。
空出的左手变成尖锐狐爪,奈何这能破金石的指甲竟破不开身周土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灭灵锥下落,冰凉的尖端抵上了自己头顶,终于服软告饶:“别别别!我把东西还你,你放过我!”
神婆住了手,没急着松开指诀,而是问道:“你从何而来?为何目的?有无同党?”
白发少年本想嘴硬,眨眼间锥尖已经浅浅刺破表皮,吓得他脸色惨白,连声道:“我乃狐妖,从长乐京来,是……”
话没说完,他瞳孔骤缩,猛然捂住喉咙却没能发出一声惨叫,神婆见状立刻抽身,只见那妖狐身上无端窜起幽绿的火焰,眨眼便将血肉之躯烧得一干二净,连灰烬都没留下,只剩变为焦土的地缝。
“符火……”神婆语气不悦,面色却平静下来,似乎是应证了什么想法。
指诀松开,草皮枯死,地缝合拢,新泥浆焦土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片刻后有山风吹来,神婆的身躯在风中支离破碎,转眼变成了一个小木偶,砸落在地时已寸寸断裂,露出里面以血书就的木质符咒。
这竟然只是一个木偶化身,那么其真身此时何在?
神婆正带着村长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往“金老爷”暂住的院子走,闻音跟在他们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听得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心急如焚。
时辰已晚,按照惯例该是众人收活回家的时候了,就连被罚跪神庙的闻音都撑着双腿准备往回挪步,不料刚走到半截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面前走过,伴随着村长小心翼翼的问话——
村长:“神婆大人,这……是不是搞错了?我亲自跟金老爷摆谈了好一阵,没觉得什么不对劲,您给我的符水也安排人放进他茶里亲眼看着喝下了,怎么可能会是妖呢?”
神婆冷笑一声:“凭你粗浅见识,能识得什么真假虚实?何况符水只能对一些杂碎妖怪有用,若真遇上大能,不过班门弄斧……就算那金老爷真的是人,他也不一定是个老实的,难保背地里做什么手脚!”
闻音心头“咯噔”一声,猜不到究竟发生何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婆婆,发生什么事了?金老爷是我带回来的,要是他有什么……”
“我正要问你。”神婆闻言驻足,声音冷得如带冰碴子,“有人进了我的屋子,还破了我下在手札上的咒。眠春山这些年来无人敢犯我的禁,唯一的外人就是这金老爷,我不该怀疑吗?”
闻音脸色微白,快速将白日里暮残声说过的串供话讲了一遍:“我是在长乐京遇上他的,当时……”
村长在旁边证明此与“金盛”所言相合,又拿出玉牌为证,道:“这玉牌不假,他的做派谈吐也不假,我留在他身边的人也没发现异常,您看这……”
神婆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尔等肉眼凡胎说的不算,他是人是妖得我亲自看看。”
说罢,她又对闻音道:“你也一起来。”
闻音抬足跟上,心下微动,难得有些焦急——他知道暮残声今天要去探神婆居所,留在院子里的那个“金老爷”必是咒术所化的替身,瞒过村长等人绰绰有余,对上神婆可就不好说了……而且,听神婆的意思,她在居所那边必定留了手段,足以纠缠住入侵者,让她有时间验证“金老爷”真身。
眼下他被拘在神婆身边无暇脱身,自己一个瞎子能力又有限,只能期盼那替身之法精妙绝伦,或者暮残声本体赶紧回来。
他一路提心吊胆,脚下半点不敢慢,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院落门前,接班守门的两个年轻人见他们脸色不善,压根儿不敢问话,赶紧门里叫了一嗓子:“金老爷,村长和神婆大人来了。”
他们叫完这声,没等回应,就赶紧把门打开,以村长和神婆当先,一行人鱼贯而入。
神婆阴鸷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没见到人,面色更冷三分,握杖的手已指节发白。
闻音心跳如鼓,就在这个时候,从屋里传来一人没好气的声音:“都这个时辰了,一群人来我这儿干什么?”
说话人抬眼拿腔,犹带三分困意的声音里满是不耐和厌烦,却听得闻音顿时安下心来。
替身是不会如此生动鲜活的。
神婆皱起眉头,随着众人一起看去,只见一个肉白体胖的男人披着锦袍从屋里走出来,脸上还有睡纹,一看就是刚从床榻上起来。
她没有察觉到妖气,连异样真元的波动也未发现,仿佛眼前的就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凡人,这出乎神婆的预料,她笼在袖中的右手悄然掐了个指诀,微微闭上眼,开始感应自己的木偶化身。
村长赔着笑道:“老爷,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的神婆大人一定要来见见您,说是……”
“你派了一只妖去我的屋子。”神婆突然睁开眼,“他翻找到我的木盒,还拿走了最重要的手札。”
“妖?”“金盛”一脸莫名其妙,“老太婆,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一个凡人,哪里使唤得动妖?”
“你有钱。”神婆勾起嘴角,“有钱的人能请动修士护身,怎么就不能买到妖替自己卖命?”
“你说我指使妖偷东西,证据呢?”
神婆淡淡道:“我将化身派过去阻截,正要从那妖孽口中逼问主使,结果他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符火烧成灰烬,自然没什么证据给你。”
“没证据,那就是你污蔑我!”嗤笑一声,“金盛”向她伸出手,“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住在哪里,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值得本老爷这么掉身价去偷?”
说到这里,他毫不客气地指着神婆的鼻子:“别说你那破屋子,老爷随便从私库里拿点东西出来,就能买了你们整座山!”
村长尴尬得只好赔笑,神婆却盯着他:“我没有证据,但你有。”
话音刚落,“金盛”突然怪叫一声,在地上连连跳脚,从袖子里抖落下好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吓得他面无人色,在场人除了不能视物的闻音也俱抖似筛糠。
“蛇啊——”
“救命!”
“等等,你们看!”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那些蛇掉落在地后并没有游动,而是化成一片片树叶散落四周,其中夹杂着一只青色锦囊,叫“金盛”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去捡,不料摸了个空。
山风卷起锦囊送到神婆手里,她从中倒出一些燃烧后的纸灰,道:“这是缚妖袋,里面的应该是妖灵符,用以控制妖怪,若身死则化灰,反之亦然。老爷,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双手紧握成拳,“金盛”脸色阴晴不定,好在没有继续狡辩,扬起下巴道,“不错,是我养的小妖跟踪村民去了你屋子,为了找到所谓长生不老的秘密。”
村长脸色大变:“您、您这是……”
“老村长,金某是个生意人,你见过哪有不打听好卖家和货物就做生意的道理?”胖男人摊开手,“你说的延年益寿让我很动心,但是我不能相信你们一面之词,何况你们给出的条件太奇怪了,倘若建一座庙就能长生,那普天之下的佛道信众何其多,怎么没见一个不死不灭的?你说了给我两天时间考虑,我当然要不择手段在这两天里拿到足以让自己信服的情报,不是吗?”
村长一时语塞,神婆轻轻抚掌:“是这个道理,您这说法的确没错,那么现在可有决定了吗?”
“金盛”看向她,眼中难得流露出敬佩来:“我那小妖手段不行,死了是他自己活该,可惜没把东西带回来,不过这位……嗯,神婆大人,看来您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桩生意应该谈得来,现在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开诚布公,好好谈谈如何?”
神婆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手指在锦囊上摸索几下,终是没发觉端倪,便道:“我一个老婆子,只会侍奉山神,懂些巫术手段,跟老爷谈生意是不行的。既然话说开了,您也有这个意思,明日就让村长陪您好好谈谈,待三日后月圆之夜来神庙找老婆子做法就是了。”
顿了顿,她微微低头:“天色已晚,不打扰老爷休息了,告辞。”
“等等。”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金盛”突然出声,“既然知道是打扰,不留点赔礼吗?”
神婆眉头一皱,村长小心道:“您的意思是……”
“今晚这事的确是金某挑的头,在此先向神婆陪个罪。”他拱了拱手,话锋一转,“可是我这人习惯了高床软枕和温香软玉,今晚本就难以安寝,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你们打扰,这可怎么办?”
村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站在后方的闻音,顿时明白过来,再一看神婆脸色,暗自叫苦:“您……您想怎么办?”
“金盛”咧嘴一笑,抬手指了过去:“老爷从来不难为人,找个漂亮的留下来陪我就好了……唔,就那个瞎子吧,虽然看不见,但长得好又伶俐,老爷还挺喜欢他的。”
顿了顿,不等老村长说话,他又道:“怎么?都要做大生意了,连点添头的诚意也没有吗?老爷又不吃人,对合伙的向来大方,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跟我做成生意,长乐京的贵族……嘿嘿。”
村长自是心动,可神婆在场,他着实不敢贸然应答,只好问道:“闻音,你怎么想的?”
闻音欲言又止,明显是不愿意,不料神婆忽然开口:“好,闻音留下,我们走。”
一霎那,盲眼青年面色苍白,双手骤然握紧,指节都发白了,到底没说出那个“不”字。
神婆头也不回地离开,众人赶紧跟上,走在最后的还很有眼色地关上门,院子里只剩下闻音和“金盛”。
脚步声越来越近,盲眼青年本能地退了下,却被一只肥手抓住了腕子,连拉带拽地被拖进屋里,窗纸上很快映出两道挨得紧密的影子,烛火很快熄灭,伴随着笑声和推拒声响起。
不知何时趴在墙上的一条蛇终于掉头离开。
在它的气息完全消失后,照着话本子背酸话的“金盛”一把将怀中青年推开,随即变回道体本相,四肢张开往后一倒,累得不想说话。
原本故作推拒的闻音听到这动静便笑了,收起脸上装出来的怨愤慌乱,摸索着爬上床,拿手指去勾着满床乱铺的白发,轻声道:“你可吓死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时不慎被她发觉,差点咱们就露馅儿了。”暮残声双手垫头,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将小屋那边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遍,“我本来打算直接拿下她,免了后面麻烦,可是刚准备动手就察觉到不对劲。”
那一刻,胸口的破魔咒印传来示警,说明他面前之人身带魔气。
若是山神使者,怎么会有魔气在身?暮残声一惊之下赶紧收敛妖气,小心放出一丝神识,却发现面前的“神婆”根本没有活气,只有隐约的咒法波动。
“我猜测那八成是个傀儡或者化身,就没敢再动手打草惊蛇。”他合上眼调息内劲,经脉还在隐隐灼痛,“如果那是假的,她的真身必定是杀向这边,所以我催动随身携带的符纸,在火焰燃起的刹那偷梁换柱,让她以为抓住的只是被人奴役的杂碎小妖,然后飞快赶回来,正好撞上她带人来问罪。”
倘若被发觉“金盛”是假,先不说两人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调查真相之事八成要泡汤。因此暮残声果断诈死脱身,将计就计把“金盛”这个身份在神婆面前过了明路,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闻音听得不禁后怕,事发突然,神婆又早有准备,暮残声但凡在任何一个环节反应慢了点,现在就不可能安然无恙。
他松了口气:“脱险了就好,线索可以再找。”
“其实……我也不是没收获。”暮残声难得有些迟疑,“我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一些记载眠春山重大事件的古物,不仅能证实你在壁画那里获得的那部分讯息是真,而且……”
闻音听他语气不对劲,下意识地握紧被褥:“怎么了?”
“刚才跟你说过,我在那个化身上察觉到了魔气,因此刚刚谈话的时候特意找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地方。”暮残声用手按住心口咒印所在,“神婆身上的确有魔气,此外还有妖气,说明是由妖修成的半魔之体,唯独没有丝毫人气,你明白吗?”
没有人气,说明这个神婆从未为人。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灭,暮残声却仍能透过黑暗看到闻音此时的神情,盲眼青年的脸色很难看,指甲嵌进了掌心,血淋淋漓漓地流了出来。
他的神情悲怒交加,唯独没有震惊,只有了然。
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哪怕是瞎子,就会一无所觉吗?
也许他早已有所猜测,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半晌,闻音扯了扯嘴角:“我……至少,我的婆婆没有变过,总算是……”
他说不下去了,暮残声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刚才她为了探查我身份用的那招,其他人都以为是障眼法,其实那些都是活蛇,我还在院墙附近察觉到了蛇影,皆被她使用得如臂如指,这说明这个家伙不仅熟悉蛇类,还对它们有极强的控制力……闻音,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能猜到‘她’的身份了吧?”
闻音的确不傻,暮残声说完只过了三息,他就突然下了床榻,蹲在地上干呕,本就空洞的双眼更加没了焦距,捂住脖子的手猛地抽搐着,仿佛要用手指刺破皮肉捅进喉管里,将什么已经吞下去的东西挖出来。
如果这个在眠春山发号施令长达百年的“神婆”是那条蛇妖所化,那么他在通道里遇到的阴灵就该是真正的神婆,闻音想起自己碰到的那道割喉之伤便不寒而栗。
那伤口深可及骨,非得把全身的血都放干不可,神婆死前该有多痛苦绝望?
而且……若这“神婆”是蛇妖,那么他口中“陷入沉眠”的山神又到底是何情况?
当年被村民千刀万剐的“蛇妖”,一口肉让众人长生不老百余年,真的是妖物能有的造化吗?他们,到底吃了谁?
暮残声在他身边半蹲下来,不大熟练地给他拍背顺气,只听盲眼青年喃喃道:“大人,你说……阴蛊是怨气化成,怨恨越大,蛊的寿命就越长,被缠上的人就越不可轻易解脱,对不对?”
“……嗯。”
“我以为我明白了这怨恨因何而来,以为……”他紧紧攥住暮残声的手,“原来,我们是忘恩负义,罪……有应得。”
暮残声皱起眉,眼看这人埋头下去,连肩膀都微颤,这辈子都没哄过哭泣者的妖狐顿时麻爪了。
哄人这种本事,是他一千年都学不会的。
“够了!哭有什么用?”走投无路之下,暮残声赶在闻音真的哭出来之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粗鲁至极地把人往肩膀上一按,“罪有应得又怎样?去想办法赎罪啊!有我在,你怕什么啊!”
“……你会让我想以身相许的,大人。”
黑暗中,闻音似乎有些哽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暮残声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背脊,便磕磕绊绊地道:“大男人说什么以身相许,别哭就行……我说你,别抱了啊,我怕痒呢!”
盲眼青年在他肩头无声轻笑,原本黯淡的双眼里飞快闪过一道流光,嘴角仿佛勾起了整片黑暗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