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回过神,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和激动,开始着手给白沫做检查。
当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被撑的薄薄的肚皮上时,白沫微微颤抖了一下,轻咬着下唇,似乎是有些不适。
“觉得不舒服?”江沉注意到白沫的脸色不太好,关心的问。
白沫低低的“嗯”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些担忧和紧张,“可能是因为刚刚做噩梦太害怕了,现在肚子有一点疼。”
“没事的,先放松一下,孕晚期情绪过于激动,的确会引起轻微的腹痛,你别太紧张了。”江沉低声安抚着。
白沫深吸一口气,朝他点了点头。
随后白沫便被屏幕中出现的胎儿的影像吸引了注意力,眼里浮现出怜爱和欢喜,喃喃道,“宝宝……”
白沫心头又涌上了强烈的自责,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宝宝,居然连自己也想要放弃他,宝宝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江沉隐约察觉出白沫复杂的情绪,心头微动,轻声安慰道,“孩子发育的很好,也很健康,你不用太担心。”
“江医生,谢谢你。”白沫朝他弯了弯眉眼。
前几天,江沉从梁乐那里拿到了白沫之前所有的检查报告,对白沫的情况已经有了更充分的了解。
而且这次的检查做的很详细,借着这次孕检的机会,江沉又掌握了更多可供男性生子实验参考的数据。
而傻乎乎的白沫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没意识到江沉的别有用心,甚至把他当做朋友那样信赖。
下午的时候,黎锦来医院给白沫送晚饭,偶然看到他枕边有块手帕,随手拿了起来,打量一番过后,脸色微变。
那块手帕是淡蓝色的,上面还绣了一枝寒梅,看着有些旧了,但干干净净的没有丁点污渍,似乎很被主人爱惜。
“这手帕是谁的?”黎锦看着白沫问,语气还算平和,只是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白沫正喝着汤,闻声抬起了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江医生的。”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黎锦莫名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又是江医生?”
“今天江医生过来给我做检查,然后看到我……”白沫顿了顿,又突然语塞,没有再说下去。
在黎锦面前说自己哭,白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需要黎锦的怜悯,也不想给他嘲讽自己的机会。
见黎锦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白沫无奈的抿了抿唇,解释道,“江医生只是好心才给我手帕的。”
他知道黎锦在揣测什么,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想解释的反而像欲盖弥彰。
“你今天怎么了?”黎锦一脸关切,还透着些紧张,似乎很在意他的样子。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白沫觉得自己会很感动,可是现在看着黎锦,心里只是微微有些酸涩,便再无其他的情绪了。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出了些冷汗而已。”白沫语气平淡。
细看之下,白沫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眼帘下还有浅浅的黑眼圈,透着那种没睡好的疲倦感。
黎锦也不再追问手帕的事,又转而关心起了白沫,“做什么噩梦了那么害怕,是不是没睡好?”
提起噩梦,白沫就想起黎锦说过会把这件事弄清楚,可几天过去了,黎锦却没有再提起过只言片语。
虽然他不再信任黎锦,甚至不敢抱有任何期待,可心里难免还会有一点奢望,想着或许黎锦真的能护着他一次,哪怕就只有这一次呢……
白沫看着黎锦的眼睛里多了些失望,还有些淡淡的自嘲,“还是那天的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刻在脑子里,总是不停的做噩梦,还梦到我死在了别墅里……”
“白沫!”黎锦厉声打断了白沫的话,眉头紧锁,很慌乱的样子,“不别乱说话,死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白沫淡淡的笑了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把困扰自己的噩梦告诉了黎锦,是在希望他愧疚吗?亦或者是心软和同情?
似乎都不是,他只是想提醒黎锦,那些伤害他都一一记着,让他也别忘了自己说出去的承诺。
“死不能说吗?那我还差一点点就死了呢,你怎么都不在意呢?”白沫的语气很轻,却带着掩不去的失落。
黎锦一噎,随后俯下身按住白沫的肩膀,沉声道,“我怎么没有在意你?如果我不在意你,我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心慌,就丢下工作赶回别墅找你吗?”
“如果我不在意你,我会天天来医院给你送饭吗?”黎锦一脸无奈地看着白沫,似乎还有些痛心,“白沫,你怎么就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呢?”
黎锦居然说在意他?不但自己欺负他,还纵容着别人欺负他,这也算是在意吗?
白沫微微撇过了头,眼帘颤了颤,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黎先生别放在心上……”
他不想跟黎锦做无谓的控诉,可是怨恨有时候却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泄露出积攒的委屈和怨怼。
“白沫。”黎锦喊了白沫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亦或者是安慰。
“黎先生,我有点累了。”白沫截住了话头,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他还记得江医生嘱咐的话,就算是为了孩子,他现在也不能情绪太激动了。
黎锦叹了口气,重新把手帕放到了白沫枕边,准备离开,“那…那你早点睡吧,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白沫才抬起头,眼睛微湿,黎锦总是这样,哪怕是三言两语都能伤到他……
出了病房,黎锦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外面走廊的吸烟区,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很快,他的脚边多了几个烟蒂。
他一直都知道白沫的心结在哪里,但他总是下意识逃避着这件事,却没想到白沫的心结越来越重了。
他并没有刻意敷衍白沫,也让人去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线索不多,但前后联系起来,应该和白沫说的所差无几。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给白沫一个公道,他知道白沫的委屈,可对于阮曦然,他还是会有所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