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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去意已决

龙王 江亭 3391 2024-02-10 10:09:14

同印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这几句诗还不算难懂。

题诗者表面上是在把帛燕和共工比作燕子和百劳,惋惜二者友情深厚但不得不东西分离的结局,实际上却是在暗讽帛燕交友不慎。两位“良友”越是惺惺相惜,带给曾经的三界的灾难就越是深重。帛燕这样一个只顾私情而毫无大义的神仙,最终还成为了六御上神,实在是讽刺至极。

这样一幅画要是张贴流传开来,对玄乙的名声和地位打击将是致命的。

“你说天街上到处都在张贴这个?”同印攥紧了画纸:“很多仙人已经看到了吗?”

那高等侍者点头:“可不是?大家都在争相抢夺这些画,我这张也是从另外一个仙人手里抢来的。大家现在都在议论这件事呢。街上甚至还有小仙童传颂这几句诗。这肯定是有心的歹人做出来谋害师尊的啊,可怎么办才好?”

同印仔细看那画纸并抚摸墨痕就能发现,这仙画的确不是手工画上去的,恐怕是先有人画了一幅原稿,然后开模拓印了数百份甚至上千份,再到天街上去张贴传颂。这的确是有心策划的阴谋,而非恶作剧。

同印心乱如麻,一时间竟然拿不定主意了,“无论如何,也要先禀报师尊才行。”

玄乙好不容易吃了一点东西,正由鹄仙一边锤腿捏背一边写文章。这是他在下隅谷之前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一篇道论,本来已经写了一半了,后来因为青鸟之事耽搁了,如今才又记起来。

他的文章难得,几十年未必有一篇,但凡写成了的,必然会引起三界之内修道者讨论学习,每隔一段时间再由烟海阁的侍者们专门收集他的文章整理编册,大量拓印,送往各个仙宫府邸,就连帝君的书房里也少不了一套。

鹄仙见他写得专注,本来是不愿意叫人打扰他的,只是见了同印和那幅“求情图”,才道不好,急忙忙进去通报。

“我的想法是,首先要找出原画作者,先堵上他的嘴,再作澄清。”同印过来的路上就在思考应对策略:“此事必须否认,坚决否认到底,不能让师尊的清誉受到丝毫的影响。”

鹄仙也是这个想法:“能够大量拓印仙画,绝非普通仙人力及,依弟子看,肯定是有强大的势力在后面助推的。而且,既然是在天庭散布张贴,帝君理当管一管。”她倒是一针见血:“还能大肆张贴派送以至于仙童们都开始传颂,要说没有帝君的默许,弟子怎么也不会相信。”

同印愧疚得抬不起头。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帝君多疑而敏感,他就算不确定玄乙是不是在帮扶龙族,经过隅谷一行也肯定对玄乙起了忌惮之心,散播此画就是为了攻击玄乙,削弱三十六重天的力量。玄乙一向宽和、仁善、广施恩德,要挑出这样的一位上神的错处是很难的,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过去,就是在他作为不周虞候与水神共工产生的这段友谊。此事要是真的被翻出来落实了,玄乙至少也是个助纣为虐的罪名,而且要洗脱这个黑点绝非易事。

毕竟事到如今,还详细知道千年前那一段过往的神仙基本上屈指可数,也不会有人有耐心地去分辨为什么玄乙会和共工成为朋友,为什么他们有如此深厚的友谊。外人只会看到,被女娲娘娘任命为不周虞候的帛燕,不仅没有履行好保护不周山的职责,反而成为共工的幕僚,为共工求情。千年之后,他又出面调停了天海之战,并且收纳了龙王,也就是共工的血脉为弟子,甚至明里暗里对龙族有所帮扶。这会让外人怎么想?

是觉得这位六御上神真心爱惜和平,还是他居心叵测,想慰藉昔日好友的亡魂?他是不是还想培养出下一个共工,重蹈昔日灭世的结局?

当年,是有女娲娘娘补天救世,才让三界生灵免遭涂炭灭绝,如今女娲娘娘不在了,万一龙族再出现这么一个祸害,那可怎么办?

阴谋论总是最受人喜欢,也最容易被接受的。帝君又正好缺一个玄乙的把柄,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换了同印,他都觉得这个事情实在太好发挥了。

他轻易就可以把上神和龙王打造成毁灭世界的反派,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对玄乙和同印下手,只要把事情传播出去,到时候,仅凭三界对玄乙和龙族的恐惧和仇恨,就能把他们拉下三十六重天。

要是只有他自己,同印也不觉得有什么,龙族就没被人喜欢过,他也习惯了受人冷眼。

可玄乙不应该和他一起遭受这一切。

他帮扶龙族和自己,就像他当年义无反顾和共工站在一起。他知道可能会输,他也知道前路艰险,他甚至明白这样做是容易受人诟病的,但他还是帮了自己,还是选择出面挽救龙族。同印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非难、痛心、绝望,在同印也明明白白地亲身经历了一遍那样不堪的过往后,又怎么舍得他的神仙再经历一次?

如果真的要经受这些,他宁愿玄乙一开始就不帮自己。

“要不,我从明天开始先回北海避一阵子吧。”他脑子里乱,只想先把自己和玄乙切割开:“师尊不仅要澄清,还要立刻告知三界,将我逐出师门,与我断绝来往,不能再和龙族扯上关系。”

玄乙皱眉看他:“不可能。”

同印劝他:“总要先做个样子给外头的人看看,这种时候你离我这么近,没有任何好处的。”

“你休想。”玄乙警告他:“我太初朔晦是什么客栈酒楼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不需要在意外头的人怎么说怎么看,你是我的弟子,是太初朔晦的一员,这是既成事实,绝不会更改。”他拿着那副“求情图”,只看了一眼:“这上面所画也是事实,否认做什么?我看不必,就干脆承认了又如何?”

同印怕他为了自己受委屈:“何必呢?你千年的道行清誉,不能就这么毁在我手里。”

“不是你毁的,是我自己不想要。”上神没觉得千年的道行清誉有什么值得珍惜的:“我本就没有想过要当这个六御上神,因缘际会当了,也不是一定要一直当下去。我看做个散仙也很好。况且,这是我自己的过往,我自己做过的错事,我自己担着。如何又变成是你毁掉我的?”

同印大骇。这可不是说着好玩儿的。

玄乙淡淡的:“我不会否认,也不会澄清。帝君要是来问,我自己去见他。你们谁都别管。”

这就是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了。

同印与鹄仙对视一眼。鹄仙到底在玄乙的身边时间更长,更会应对这位上神的脾气:“师尊倘若不想理会这些流言,弟子也觉得没有必要去应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闭关一段时间也好。只是,咱们自己宫里,还是应该约束一下风气言行,外头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自己人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同印趁机附和:“此事,恐怕也要在宫里清查一番。帝君是怎么知道师尊这段过往的?他登临天界的时间没有师尊长,整日又在天庭与我们来往很少,必然是有歹人告诉了他,他才同意传播这些画出去。这个歹人说不好就是咱们宫里的,师尊绝对不能容下这样的内鬼。”

玄乙又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有个名字已经顶到了同印的舌头尖上,但是没有证据他不好这样随意指控,而且,他自己也还不愿意相信。

他需要去求证:“师尊放心我的话,我来处理这件事。鹄仙姐姐毕竟也是知道这段过往的,恐怕要避嫌才好。”

鹄仙倒是爽快答应:“若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玄乙勉强点头算是答应了:“辛苦你们了。”他又吩咐鹄仙:“去告诉宫里所有人,若是在这个时候想要走的,尽管走就是,本尊绝不强留。若是想留下来,还按往日的功课来安排。这段时间,轮休的仙人就先不要离宫了,当值的也尽量少往外面跑。同印看着点藏牙婆婆,不要让她因为我的事情分心了。她与张嵩的联络是最要紧的。”

“另外,”玄乙想了想,补充:“请恩魁星君来宫里一趟。”

恩魁星君本来在东海的小岛上看大象,巨象群集壮观,神力雄浑,他骑在象背上看见了玄乙天尊送信的仙鹤,一个不稳差点被大象颠下来。他紧赶慢赶到了三十六重天,也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

玄乙仍旧在莲台与他喝茶,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流言影响:“劳烦你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

“无妨,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恩魁已经猜到了玄乙请他来的意图:“天尊是不是想托我联系天庭?”

玄乙微笑:“想来你也听说了这几天的事情了。我本来是想见一见帝君,与他商量如何处置此事,只是递了几封拜帖上去,都没有回应。想来他老人家杂事繁多,顾不上我。我在天庭一向交际甚少,恐怕要请星君替我走一趟。”

恩魁在路上已经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那幅流传很广的仙画也看过了。他虽然性格散漫、自由,可做成了神仙的就不会是傻子,脑袋一转就能想清楚其中关窍。

“看来帝君是刻意避讳着您。”恩魁也觉得好笑:“如今这个局面,怕是他老人家乐见其成吧。”

玄乙没有马上接话,只是转了转手里的茶碗。

恩魁其实没觉得那仙画是什么大事:“您也不用太忧心,我看未必大家都会在意。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真的要往回翻旧账,谁还没有个做错事表错情的时候了?这三十六重天上上下下有几个神仙真的经得起这样考究的?哪怕是帝君他老人家,未必受得起吧?”

玄乙也笑了:“我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要是能博得众仙家一笑,也值得了。”

“您过谦了。除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喜欢乱嚼舌根的,许多仙家都未必会如此关注世情,像我这样,整日不知道在天涯海角什么地方晃荡的,要不是您寄信过来,我还真的看不到。”

“多谢星君宽慰。有劳星君走一趟。”

“天尊是想请帝君如何处置此事呢?您给我交个底,我也好把话带到。只是您得心里有个准备,小仙我的话,他老人家不一定听得进去。”

玄乙其实并不盼着帝君愿意处置,恩魁人微言轻,在帝君面前还没有那么贵重的分量,他只是想要带个话过去:“一来,他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他能办到,我请他处置一位毒药师,这人没有抓到我始终悬心。二来,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等过一阵子我安置好了宫里的事务,我就会宣布封宫退位,请他老人家不用太担心我。”

前半段也就算了。后半段听得恩魁一惊:“封宫退位?您这是......已经想好了么?”

玄乙从未做一个决定做得如此痛快,他是发自内心高兴:“我还愁没有个名头做这件事。如今,帝君恰好送上来一个,若是错过了岂非可惜?”

恩魁观察他的表情面相,看得出他是去意已决。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猜是谁把师尊的过往捅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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