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一滞, 结结巴巴开口：“我换衣服。”

坐在沙发上的严雪宵嗯了声。

听见严雪宵毫无波澜的声音他一时觉得自己想多了，男生换衣服没什么大不了，他背对着严雪宵开始换衣服。

试衣间空调开得高, 他脱下衣服也并不冷，镜子里的人似乎没有看向他,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最后一件衣服缓缓脱下, 露出光滑白皙的背脊，纤瘦的线条顺着往下。

他换上质地柔软的蓝色衬衫, 刚系上两粒扣子时身后传来平静的一句。

“身上没有伤。”

少年忍不住抬头, 发现严雪宵正静静注视着自己，他脸上发烫，系扣子的手也停住了。

一阵脚步声, 严雪宵站在他身后，因为男人比他高一个头,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严雪宵不紧不慢替他扣上一粒粒扣子, 以及冰凉的手触在皮肤上的温度。

他薄薄的皮肤敏感到颤栗, 镜子中的自己面色通红，自己的哥哥在给他穿衣服, 正当他想挣脱时严雪宵的嗓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很好看。”

少年克制住心底涌起的羞耻, 尽力让自己低头不去看镜面, 然而连耳朵尖都泛着红。

他没有再试其他衣服的勇气，试了一件衬衫便走出试衣间，只不过走出试衣间时腿差点一软，默默想再也不打架了。

*

沈迟换上新衣服回到训练基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请问是沈迟同学吗？我是宁老师。”

通话片刻沉默，显然连自己姓什么也没被记住, 电话那边的宁老师不得不做自我介绍：“我是教《电子竞技概论》的宁远老师，今天才见过面，方便知道你组的战队名吗？如果你不介意用作案例材料我可以指导。”

“不方便。”

少年挂了电话。

“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蓝恒走到位置上坐下，平时很少看到沈迟和人通电话，一个电话都会令训练室侧目。

“不是。”沈迟登上直播否认，“学校一个老师说想来当指导。”

“那可是燕大的老师啊。”叶宁顾不上喝枸杞水，坐在椅子上语气肃然起敬，“供着也有面子。”

“叫什么名字？”

蓝恒不禁问，连许成都看了过来。

“宁远。”

少年不在意地戴上耳机。

可他的话音刚刚在空气中落下，蓝恒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名字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宁远？！”

“你认识？”

许成放下笔记问。

“前CS世界赛冠军。”蓝恒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激动，“要不是伤病退役他可以创造三连冠的记录。”

TTL四个人中他的年纪最大，见证过CS的辉煌，也知道宁远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那是CS黄金时代最顶尖的战术大师。

叶宁没玩过CS，但也知道同为FPS游戏，如果宁远有机会来战队指导无疑会是不小助力，他不由得问向沈迟：“队长你怎么回答的？”

训练室中所有人期待地望向沈迟，少年毫不犹豫开口：“拒绝了。”

听到这个答案蓝恒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意外，只不过暗暗可惜，TTL现在没有教练，不是支付不起工资而是优秀教练都在大队，没人愿意来一支连PCL都没进的队伍。

沈迟打开镜头进入游戏，直播间的关注点都在他新换的衣服上。

「崽崽买新衣服了！」

「这件蓝衬衫好好看」

「是奇迹崽崽了」

「最近崽崽的衣服特别多！」

沈迟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衬衫，脸上染上不明显的红晕，严雪宵好像很喜欢给他买衣服，他在沈家时也没穿过这么多衣服。

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游戏屏幕上，从PDL出线可以报名官方训练赛，训练赛分不同级别，T1基本是PDL队伍，最高级别的T08只允许PCL队伍加入。

理论上说T1排名领先的队伍也有机会晋级T08，对于现在TTL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

Lion在T1训练赛中延续了在PDL的统治地位，总积分遥遥领先，RE也紧随其后，BOX则牢牢占据第三，TTL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

「PCL好难进」

「不然怎么是顶级联赛」

「一个名额能卖百万」

「那PDL的名额呢？」

「目测八、九万不能再高了」

下午训练赛结束，沈迟望着屏幕上的结算界面，单排的击杀数能在二十人以上，但四排的击杀数不到十人，这意味着现有的战术有问题。

红头发的少年盯了阵手机屏幕，拨通了宁老师的电话：“战队叫TTL。”

他握着电话谨慎地问：“你玩过PUBG吗？”

“没玩过。”

沈迟面无表情挂断电话，他一定是被影响了才会想到找宁老师，尽管同为FPS游戏，但游戏之间的差异远不止是名字不同。

他从下午训练到晚上，中途没有丝毫停歇，可四排的击杀率依然不尽人意，手机上忽然一震，庄州发来消息。

【庄州】下训请你夜宵

【沈迟】没空

过了阵子，庄州卑微发来一条。

【庄州】你不来我怕小醉也不去

沈迟拿庄州没办法，约定在燕大西门见面，他关了手机，下训后向学校西门走去，路上撞上了庄漫。

与过去的熟络不同，庄漫的神情有一丝微妙的僵硬：“好久不见。”

“最近没怎么去图书馆。”

看着庄漫他才意识到他们很久没联系过了，记起上次没能带庄漫参观训练基地，本要约庄漫下次去外面吃饭，想了想被他哥用光的银行卡余额后客气问：“你想吃油泼面吗？”

“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庄漫开口。

“不麻烦。”

沈迟带她向林醉的摊子上走去，刚走到摊子上，帮林醉收拾东西的庄州压低嗓音问：“你女朋友？”

“想多了。”

沈迟扬眉。

“你平时都不和女生说话的。”施梁小声反驳，“这还是第一次看你带女生吃东西。”

沈迟朝庄漫看过去，不可否认他喜欢这类型的长相，下意识会生出亲近感，但他的眼前浮现严雪宵的脸，对庄漫只有全然的欣赏：“要一碗油泼面。”

“还吃什么油泼面。”庄州替林醉回绝，“既然是你朋友，一起去吃饭。”

庄漫瞥了沈迟一眼：“好啊。”

或许是因为同姓的缘故，庄州对庄漫的印象很好，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了烧烤店，在包厢坐下后服务生递来菜单。

正在点菜的时候沈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刚划开屏幕庄漫问：“女朋友打来的？”

“我哥。”

少年接通手里拿的电话：“我在西门边上吃烧烤，今天晚点回来。”

或许是听见庄漫的声音，电话那边传来严雪宵听不出情绪的嗓音：“有女生在？”

他没听出严雪宵的异样，想也没想回答：“学校里的一个同学。”

空气忽然沉默，他没来由心慌，正想出声时电话那边挂断了，他压下念头关了手机。

“你哥很关心你？”

庄漫若有所思问。

虽然不知道严老师怎么来燕城了，庄州抢先答：“沈迟的哥哥很关心他的，以前在边城时亲自辅导功课，怕他不好好吃饭还会系上围裙做饭。”

沈迟垂下眼点头。

因为有女生在没要啤酒，杯子里倒的都是果汁，快吃完时庄漫提议：“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男生不可以耍赖。”

庄州了然地看向沈迟，不待沈迟应声便一口应承，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沈迟没什么兴趣，瞥了眼墙面上的时间，正要站起身时包厢的门开了，容色绝佳的男人出现在门外。

严雪宵漆黑的视线缓缓扫视过包厢，在庄漫脸上停了停，走到沈迟身边坐下。

跟在后面的阿裴留意到包厢里两个穿白裙子的女生，一个白裙子的威胁就够大了，今天两个白裙子同时在场，难怪浓浓的醋味扑面而来，遮掩刚下饭局的酒意。

“严老师好！”

庄州和施梁立马站起来鞠躬。

“你们玩。”

严雪宵轻轻开口。

话虽如此，在严雪宵气场的压迫下包厢的气氛悄然冷却，轮到沈迟时庄州咳嗽了一声：“你喜欢的人是谁？”

严雪宵的视线似不经意投向沈迟。

坐在旁边的少年脸上发烫，下意识避开严雪宵的注视，红着脸说：“大冒险。”

众目睽睽下他抽出一张卡片。

——和离得最近的人接吻。

他捏住卡片的手僵得一动不动，离他最近的是严雪宵，只是碰一下应该不碍事吧，怀着这样的念头，或许更隐秘的想法，少年的身体缓慢朝严雪宵的方向移了移。

他的心脏怦怦在胸膛中跃起，飞快亲了严雪宵一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正要离开的下一秒他的后脑勺被抚住，严雪宵泛凉的唇覆了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哥在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