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个周末, 周一去到公司，徐临提交了辞呈。
一从制作总监的办公室出来，瓜田里的猹们即刻围了上来。
“小徐, 你要离职？”
“革/命尚未成功, 正是艰苦奋战的时刻，你就这么忍心离我们而去？”
“老实交代，是不是和那个富二代交往，有了更好的去处？”
“苟富贵, 无相忘啊小徐。”
徐临微笑着一一应付完，回到工位上, 张焕即刻把椅子滑了过来。
“怎么了, 怎么忽然提出离职，之前完全没听你说过。”他笑容有些勉强, 难掩内心失落，“国内就我们一家做3A的，工资也不低，怎么项目开发到一半，忽然走人？”
“你不会真的……和那个富二代交往了？”
“你们就算真的交往，也没必要离职。”他皱眉，“那些富二代都是图个新鲜, 没有真心，到时候他和你分手，你想再找个公司做3A, 可就找不到了。”
“去别的公司开发那些页游手游, 多没意思。”
徐临好笑：“我又不是找了个富婆包养。”
“那你……”
“没谈恋爱, 没瓜。”徐临早就想好了借口, “有一个朋友, 有门路，给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工作。”
他故弄玄虚，刻意小声道：“国家机关，通过关系内部招聘进的。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爸妈一直想我换个工作，现在有了机会，也不能说不去。”
“这倒是，”张焕语气失落，仍然点头，“我妈也时常念叨，让我去考公。铁饭碗，稳定，好找对象。”
“是吧。”
“哪个部门？”
“可能，是安防系统。不知道，这不，找了关系，得等别人安排，看哪儿有空缺。自己可没得选。”
张焕信以为真，不再多劝，又唉声叹气：“少了一个最亲密的战友。”
“怎么会，好友还加着呢。代刷奖杯，一个一块钱。出了新BOSS，一起联机。”
“那好，可别离职了，就不联系了。啊，以后我相亲，还是得找你给我打加班电话。”
张焕和徐临说完后，朝周围同事摆手：“散了散了，没瓜。”
办公室内喧闹了一会，很快又重回平静。
***
曹熠辉有事没事就来个电话催促，徐临办理好交接手续，两周后，离开了原来的公司。
“训练基地？”
看着曹熠辉递给自己的折页小册子，徐临一脸疑惑。
离开公司的这天，曹熠辉直接等在园区门口，带着他找了一家茶楼，谈论以后的安排。
冷面霸总还难得开了次玩笑，问要不要去上回那家咖啡厅。
徐临：“……免了”。
曹熠辉喝了一口菊花茶，朝他解释：训练基地是除灵师练习灵术的道场，后来改了个符合时代的名字。
除灵师虽是血脉传承，但天赋参差不齐。许多二三流家族的人，自己的灵术还没弄明白，很难教导下一代。
所以除灵师家族结为一派，实力不济的小家族，把子嗣送到道场，由大族高手□□导。
那些后天觉醒灵能的人，也在道场学习使用灵术。
徐临心里纠正他的说法：两派。
但大致情况，他清楚了。
曹家制定了灵能界的准则，除灵师都得按照他们这一套规章制度来办。
统一培训，统一洗脑。
俗称：江湖规矩。
他正在腹诽，听对方又说：“我原本打算，由我单独教你学习灵术，你不用去训练场，那边出一张结业证书就行。”
“但天一盟那边的人坚决反对，必须要你走正规流程。”曹熠辉冷嗤了一声，“钟阅川搞得鬼。”
所以，徐临还是必须去训练基地，统一学习灵术，然后参加认证考核。
“不过考核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让你直接通过。至于培训，你去打个卡，听一听，也不用太认真。反正我会教你。”
“那些灵术，想学就学，不想学算了。你唯一要学习的，只有如何控制灵能，不会因为胡乱使用，伤了自身。”
徐临扶额，无话可说。
大权在握的曹局长，是真没想过，一路这么特权走下来，往后他这个“局长的小舅子”该怎么和周围的同事正常相处。
别人不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才怪。
感谢钟阅川……不对，钟阅川肯定也不会考虑这些。
一定是姜柏，为了他着想，让他和那些后天觉醒的人一样，走正常流程成为除灵师，往后无论在特处局还是天一盟，他都不会遭人诟病。
徐临一边感叹：在一群不接地气，目中无人的高手里，遇到姜柏这么认真率直的正直小伙真不容易，一边问：“什么时候。”
“下周一。”
“听说，这次参加统一训练的，另外还有3个人。”曹熠辉丝毫不关心另外三个人的情况，“那边是封闭的住宿制，吃饭，睡觉，都在基地里，可能条件不怎么好。”
“我会去找那里的负责人，让你可以随时回家，也可以在外面吃饭。”
“只不过，”他不悦道，“培训基地由天一盟和特处局一同管理，钟阅川一定又会从中阻挠。”
徐临赶忙阻止：“不用。听从统一安排就好。”
除了曹熠辉和钟阅川那样，出身高门，天生实力强劲，从小就进入虚世的人，普通除灵师都得在培训基地里接受训练，考核通过后才能从事相应工作。
有严格统一的行业标准是件好事，他可不想搞得那么特殊。
而且一个封闭式的培训而已，吃饭住宿都在一起也没什么，小时候参加夏令营，亲爹都没这么娇惯他。
曹熠辉目光投在徐临身上，看了一会：“那，行吧。”
“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即刻联系我。”
徐临嘴上说着“好的”，实际没往心里去，回家后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周一早上出门，准备去往培训基地。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看，曹熠辉的短信：我在小区门口。
前日曹熠辉说，今早来送他过去，徐临婉拒了。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徐临盯了屏幕看了两秒，删掉了消息记录，深吸一口气，出门，下楼，走到门口，上了车。
“你不用上班？”
“我不是说过，没案子的时候，留几个人值班就行。”
连坐在办公室里喝茶都不用。
“最近一切太平，没案子？”
“也不是。时常有些小事件，下面的人会处理，用不着我亲自去。”
大领导，只需在结案报告上签个字。
二人无关痛痒聊了几句，感觉没什么好说的，徐临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装睡。
没想到，汽车行驶一会，居然真的睡着了。
直到曹熠辉把他叫醒。
朦胧睁开双眼，曹熠辉正看着他，嘴角微微上翘。
徐临：“……笑什么？”
该不会他睡觉时流了口水？！
曹熠辉没回答，只说：“到了。”
这种笑而不语的态度，莫名令人火大。
徐临迅速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曹熠辉从后备箱拿出行礼递给他：“小临，你要是……”
大概又是嘱咐他，要是不习惯，遇到问题，即刻联络他之类的话。
徐临拿过行礼，乖巧说着：“好的。我知道。”
立马转身，走入培训基地的大门。
这个培训基地建在城郊，外表看上去像是一所学校，一栋教学楼，一栋宿舍，透过绿化的花坛，隐约能看到里面还有个操场。
只是大门没挂任何招牌，铁门紧闭，立着“私人领地，闲人勿进”的标识。
大门旁边有个传达室，坐着守门的保安。
徐临走到窗口，将自己的身份卡片交给他。
保安刷卡，在系统里确认他的身份，一见到屏幕上显示的资料，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一变，笑盈盈道：“曹局长安排进来的人啊？里面请，里面请！”
他拿了一张指引单，又怕徐临不识字或者路痴，专门给他讲解：“先去右边的宿舍楼，把行李放好，等到中午人都到齐了，会有人给你们安排课程。”
他想了想，又问：“要不，你在门口稍坐一会，我打个电话叫个同事出来帮你提行李。”
一个培训基地的保安，似乎瞬间变成了五星酒店的服务员。
徐临笑着谢过：“不用，我自己进去。”
保安还有些失望：“那你进门朝右走。那边应该有带路的工作人员。曹局长专门派人打过招呼。”
徐临清楚，自己入职，培训，这一系列流程，肯定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但他真的不希望这么高调。
走到宿舍楼大门，果然有人等着。
那人手里拿着对讲机，应该已经从保安那里得知，现在来的这个人，是曹局长安排进来的。
他一见徐临这个“领导的小舅子”，飞快冲上来，抢似的从他手里拿过行李箱：“小徐同志，这边请。”
徐临愣了半刻，无奈默叹一口气，保持微笑跟着他走入大楼。
那人一路同徐临寒暄，每句话都在拍曹熠辉马屁，又隐晦询问徐临和曹熠辉的关系。
徐临客套地应付过去，十分钟后，总算走到房间门口。
“三楼是最豪华的套房，曹局长特意安排您住这间。虽然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但毕竟是道场，条件有限，您将就将就。”
“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他又说了食堂，说了培训室，实在找不到献殷勤的地方，才告辞离去。
徐临即刻进入房间，关上房门。
虽然曹熠辉和方才的工作人员都说，这里条件不太好。
可事实，至少是三星级酒店的套房标准。
套间宽敞，向阳，干净，整洁，独立浴室配套完善，这样的条件还不算好？
想到曹熠辉为他安排的种种，徐临又有些迷惘。
他们这样，究竟算什么？
他不愿自作多情地认为，曹熠辉对他余情未了。
毕竟当年是他提的分手，甩了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整整七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完全变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若非突然重逢，他都快把这段往事彻底遗忘。
曹熠辉那么高傲的性格，更应该，把那段不成熟的感情全部遗弃才对。
徐临啪的一声，用力拍上自己的双颊。
算了，不想了。
他都不是普通人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他即将接受特训，成为一个和虚世凶灵战斗的除灵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爱只会影响我的拔剑速度？
再说了，没事刷刷手机，玩会游戏它不香吗？
从行李箱中拿出掌机，游戏一开打，别的什么事都忘了。
玩耍的时间过得最快。明明感觉没多久，就已经到了下午培训的时间。
但等来的通知，却是计划临时改变：原定于下午开始的教学，推迟到明天上午。
可能是讲师临时有事吧。
据说负责教学的，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
虚世的状况永远无法预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古怪的不明物体。
徐临没在意，他还有迷宫没走完，正好，今天又能休息一天。
***
隔日早上，接到通知后，徐临又被昨天那位工作人员，从宿舍一路领到教室。
好像他一个人找不到路，会走丢似的。
进了教室一看，能容纳上百人的阶梯教室，包括徐临在内，只有三个人。
刚一坐下，最后一个学员也到了。
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遭遇：原本只是普通人，意外接触到虚世，觉醒了灵能，踏入除灵师的世界。
几人坐在空荡的教室中间，相视一笑。
离正式上课还有一点时间，大家很有默契，开始自我介绍。
第一个说话的青年男子名叫范学刚，今年大学毕业。
他出生在本省的Y镇，去年回农村老家祭祖，在墓地旁遇到了凶灵，也就是常人说的“鬼”，觉醒了灵能。
最初那段时间，他虽然有了灵能，数值很弱，达不到能使用灵术，成为除灵师的强度。
他只被纳入监管，没有安排来这里受训。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灵能逐渐增强，三个月前达到最低标准值。
特处局等到他答辩完，顺利拿到毕业证之后，才安排他来这里培训。
刚好就是这一期。
范学刚性格外向开朗，浓眉方脸，长相有点粗犷，“小徐哥小徐哥”的叫着，有点大大咧咧自来熟，但容易相处。
第二个，是一位五十五岁的大姐，姓钱。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突然就有了灵能。
可能是那天跳广场舞的时候。有个新来的面孔，是个小年轻。
“我就好奇吧，跳广场舞的，都是些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很少有小年轻来跳的。我就上前找他说话，问他家住哪，是不是在附近，结婚没有。”
也就这么一次。钱大姐和这人聊了一会，后来就没见人再来过。
“过了一两天，就有个什么，天一盟的天师来找我，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明白。反正，就安排我来这儿听课了。”
“哎，他们给你们说没，送鸡蛋不？”
接着是徐临。
他自我介绍完，钱大姐即刻凑近：“小徐啊，你结婚没有？”
徐临摇头。
“有对象吗？”
继续摇头。
“哎，这么帅一小伙，咋能没对象呢！大姐这啊，有好几个单身姑娘。”
“回头，我把她们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加个微信，试着处处，说不定看对眼了呢！”
“嘿，这么帅的小伙，咋能没对象！这不浪费嘛，你们说是不是。”
范学刚和谁都能聊上两句，附和道：“没错，小徐哥是真的帅。要在我们学校，肯定是校草，不知多少人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徐临觉得，钱大姐可以开一家婚姻介绍所，范学刚正好毕业去她那儿打工。
最后一个，是名年轻女性。
姓王名雪梅，头顶挽了一个发髻，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她还特意穿了一身道袍，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味道。
和范学刚，钱大姐比起来，她是最像除灵师的。
“两年前，我晚上出去玩，目睹一场车祸。本该死去的人，忽然变成凶灵，袭击我。”
“我差点被杀，幸好被及时赶来的师父救下。”
“哦，”王雪梅补充，“我师父是天一盟的人。”
她遭遇凶灵，也因此意外拥有了灵能。被天一盟的人救下后，她纳入天一盟的监管，自己也对灵术产生了极大兴趣，拜了救命恩人为师。
“师父收了我这个开门弟子，给我讲了除灵师的历史，现状和光荣职责。但他说，灵术教不好，安排我来这儿学。”
“考了证，再回他那里，和他一起降妖除魔。”
成为除灵师的章程似乎是这样，得先培训，再考证。
只是听起来，有点怪。
“你俩是特处局安排来的？”
王雪梅拜过师，虽然才达到能够学习灵术的灵能数值，但她算半个天一盟的人，对虚世，灵能，以及整个除灵师圈子的了解，比其他三个人都详细。
“考完证，你们还要去参加特处局的考试？想要进入特处局？”
“是啊。”范学刚回答，“先把除灵师的证书考了，才能参加特处局的招聘。”
“听说特处局不好进，要求特别高，也不知道我过不过得了他们的测试。”
“唉，这年头工作难找，光有证书还不行，得去单位参加更难的入职考试。”
“小徐哥，你呢？”
徐临听着这话有点奇怪。
曹熠辉已经安排他入职，没说过其他。
得先从一般的灵能者成为除灵师，再通过一轮筛选，才能有国家编制？
他的情况，是不是正好相反？
不能直接说，他走后门来的，只能点头：“一样。”
“特处局一点都不好。”王雪梅已经开始诋毁对手，帮天一盟拉人。
“他们那是国家机构，规矩特别严，不合理不说，领导的官威还特别大。做错一点事，就要挨骂扣工资。”
“学刚你也清楚，特处局难进，里面的人都是关系户。你这种没关系的，即便考进去，也是拿最低的工资，做最累的活。一辈子别想升职。”
“等成为除灵师，你还不如直接来我们天一盟。虽然我们也有考核，但非常人性化，不会考那些又难又没用的题。”
“而且天一盟的人都很好，不会因为你没后台没背景就压榨你，只要自己有本事，就能受人尊敬。”
范学刚瞬间有了兴趣：“工资待遇怎么样？”
“多劳多得，十分公平。不像特处局，有关系的，钱多事少。没背景的，钱少事多。”
“真的吗？”范学刚心动，“那我去试试。”
“对嘛，”王雪梅开始pua，“你就算去考特处局，也考不上，何必浪费时间。即便侥幸考上，也是最底层职位，没钱途。干个两三年，干不下去，还是会辞职，然后去找天一盟。”
“你这样，不如一开始，就直接选择天一盟。小徐哥，你说对不对？”
徐临：“王女士……”
“叫我名字就行。等我拿了证，才能叫我王天师。”
“王雪梅女士，你以前做销售的？还是做HR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王雪梅疑惑，“我以前做财会的。加入天一盟，再也不用和讨厌的数字打交道。”
那是。都不是普通人类了。
徐临感觉这场对话，难以言说的不对劲。
和超自然的灵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红尘凡俗的风潮和市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