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错。”中年男子有些难以启齿, “犬子之前和许家的少爷混在一起,沾染了一些恶习,给徐先生添了麻烦, 实在对不住。”
他一提到许峰, 徐临霎时反应过来。
前日,许峰领了一群人来找茬,这人的儿子,想必就是其中一个路人甲。
至于为什么路人甲的父亲来找他道歉, 一定是因为,曹熠辉。
曹熠辉吩咐管理科的下属, 给那群人家里挨个打电话——以他的名义。
虽然这件事和曹熠辉没什么关系, 这一举动,是在告诉他们, 他们因为找徐临麻烦,间接得罪了曹熠辉。
这人来找他,其目的是希望通过他,给曹熠辉赔礼道歉。
徐临的心情,顿时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
他和曹熠辉现在的关系,虽不说刻意疏远,但他只想保持“上司和下属”, 或者“普通朋友”之间的安全社交距离。
……至多再深厚一点,近二十年好友……
曹熠辉的种种举动,似乎越过了那条界限。
“余情未了”这四个字, 不可能, 也不应该出在心高气傲的曹熠辉身上。
“没关系, ”徐临随和笑了笑, 表明自己完全没放在心上, “曹局长那边,有机会我会给他说一声。”
“礼物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这怎么行!”中年男子坚持,一定要他把东西收下。仿佛只有收了东西,才能了结这件事,才能让人安心。
徐临再次推辞,手机又忽然响起。
还是物业,还是访客。
“徐先生有事,我就不打扰了。”那人迅速离去,动作快到徐临没机会把东西还给他。
徐临愣在原地,还不知手上的东西该怎么处理,电梯叮的一声停在走道,门一开,第二位访客到来。
和上一人一模一样,带着礼品,找徐临赔礼道歉的。
紧跟着,第三人,第四人……有亲自上门的,也有家中长辈代为道歉的。无论徐临怎么推辞,他们都想尽办法,一定得把礼物塞到他手上。
最后一个赔礼道歉的访客离去,徐临家门口,已经堆了一大堆礼品。
他揉着眉心,随意拆了一个口袋,只瞥了一眼,霎时冰雕一般冻住。
金条?!
……金条。
别人强行把东西留在他家,如果只是一些寻常的礼物,他也只能收下,然后尽量找个机会回礼。
谁想的到,这些人,居然送如此高价的物品。
……这些除灵师家族,在常世里,究竟什么阶级?
反正不是和他一样的苦命打工人。
从996的资本企业离职,准备奔赴007,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不能收这些东西。
否则能算受贿。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犹豫着是否要给曹熠辉打个电话。
电梯间又是叮咛一响。
曹熠辉居然恰逢其时出现在眼前。
那张帅气冷峻的脸明显露出一丝疑惑:“怎么没关门?”
又带着一点笑音:“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曹熠辉又一次来到他家门口,而他没有接到任何访客到来的通知。
……不对,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这些,”徐临指着玄关处摆了一地贵重物品,将方才的事情告知。
“你再叫人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东西拿回去。”
曹熠辉轻飘道:“这是他们赔罪的礼物,你就收着。”
“怎么可能。”
他只拆了一个口袋,就被里面装着的金条吓到。
谁知道其他袋子里,会不会有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东西。
“无功不受禄。贪污受贿犯法。”徐临义正词严,“这件事,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你得给我想办法解决。”
“待会你走的时候,把这些全带走。要受贿,也是你自己收。”
这群人的目的,最终还是想找曹熠辉赔礼。
“就这么点东西,”曹熠辉笑意明显,显然心情不错,“听你的。待会我带走。”
徐临松了口气:“找我有事?”
曹熠辉扬了扬手里拿的文件夹:“你完成了实习委托,不给领导汇报工作?”
徐临一愣。
天一盟的除灵师自由度很高。王雪梅和姜柏都没提过这事,但他是特处局的。
国家机关,每一件事都有规范流程,每处理一件案子都得提交报告。
他忘了。
于是领导亲自找上门来了。
曹熠辉径直步入书房:“就在这里写?还是换个地方?”
徐临家两百多平,是冲着以后恋爱结婚用的。但他一直独居,家具全按着一人生活的习惯摆放。
书桌前就一张电竞椅。
他只能请领导入坐,自己再从别的房间搬了一张凳子。
曹熠辉毫不见外地坐下,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
他准备的很周全,A4纸上已经打印好了表格,只需要徐临按照规定的格式往上面填。
甚至连笔都准备好。
于是徐临在局长的亲自指导下,学着写了自己入职后的第一份报告。
他和曹熠辉并排而坐,西沉的阳光从窗外洒落,此刻的时光,似乎和十年前,二人同桌那时,刹那重合。
曹熠辉静静看着奋笔疾书的徐临,目光深邃而专注。
半个小时后,徐临在报告上写下最后一个句号。
他甩了甩手,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报告不能在电脑上写?”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去特处局,蔡静给他做笔录,在电脑上敲好,再打印出来签字。
“可以。”曹熠辉散漫说,“只要内容没问题,手写或者打印都行。”
“那你……”怎么不早说。
看着曹熠辉舒缓的唇线弧度,徐临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两个一起度过了尚能算作悠闲惬意的一个小时。
曹熠辉接到一个电话,不得不走。
“小临……”他目光幽深,似是有话想说,然而片刻之后,只留下了一句“明天见”,神色有些暗淡地离开。
***
隔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徐临忽然接到王雪梅的电话。
“单菲菲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对面的语气有点无奈,“她说她昨晚,又梦到彭燕。”
昨日他们把人忽悠……安抚一通,也用了灵术画了符。
本以为事情能够解决,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单菲菲依旧遭受噩梦缠绕。
徐临急忙穿衣起床,半个小时后,和王雪梅在单菲菲的小区门口碰头。
“看来我们没能找到问题所在。”
“可她应该是心病,”王雪梅打了一个哈欠,“你看啊,首先,她家里没有灵能的痕迹。”
“这就已经排除了虚世和灵体的问题。”
“而且,我给了她灵术符。就算,她之前真的是被凶灵缠上,有了这道符,凶灵也无法再靠近她的房间。”
“除非……”
徐临和她异口同声:“除非那个凶灵很强。”
王雪梅的灵术对付不了它。
“可是没道理。”王雪梅又否认,“要是有很强的凶灵,灵能探测仪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说,”她摊手,“如果凶灵的灵能在我之上,这就不是我们这样的菜鸟除灵师能解决的问题。”
“这只是一件判定为D级的委托。”
一个噩梦,根本就和虚世无关,却又需要花费极大精力说服委托人,想办法消除她自己的内心恐惧。
天一盟的正规除灵师不想浪费这个时间,所以才把委托交给他们,当做实习。
王雪梅叹气:“可能我们还是建议她找心理医生比较靠谱。”
徐临抿抿嘴,没说话。
二人乘坐电梯来到单菲菲家门口。门一开,单菲菲匆忙把王雪梅的手臂抓住。
她全身都在颤抖,但很用力,抓的王雪梅手臂有点疼。
苍白的脸色,比昨日更加憔悴,看来又遭遇一场极大惊吓。
“她又来了!她又来了!”单菲菲慌乱惊恐,“她站在我床头,朝我伸出她那只腐烂的手。”
“她是不是,是不是要把我抓走,要让我变得和她一样!”
“你别慌!”王雪梅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安慰她,“她伤害不了你。你看,你现在全须全尾,从头到脚都好好的。”
“一个梦而已。你别自己吓自己。”
徐临以客代主,给单菲菲倒了一杯热水。等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之后,请她再让自己和王雪梅去卧室看看。
二人又在卧室检查了一圈。
王雪梅掩上房门,把罗盘探测仪摆到徐临面前,压低声音:“你看,还是没反应。”
她看了一眼等在房间外不敢走远的单菲菲:“没有什么凶灵。她就是心病。”
“可是,”徐临皱了皱眉,“我还是感觉,这房间里有极其微弱的灵能。”
“小徐同志,”王雪梅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相信科学,不要封建迷信。你要知道,人的感觉,很多时候都不准确。”
“所谓撞鬼,大多都是在特定环境下,人类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错觉。”
徐临无奈笑了笑:“但我们现在查不出来什么。”
“如果,只是如果,我们按照她确实被凶灵缠上的方法调查呢?”
“那也没办法啊。”王雪梅摊手,“没有灵能痕迹,找不到灵体,怎么除灵?”
徐临:“我们再试着多问问。”
二人出了卧室,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单女士,你说你梦中的彭燕,浑身是血,脸上也是。”
“可如果她满脸鲜血,你怎么知道她是彭燕?”徐临好奇,“你能确定,她真是彭燕?有没有可能,她是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