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汐叫了一辆网约车,迟暮里只能从途径路口揣测目的地。要回家了。老天,他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
余程坐在前排,浑身湿透像条落水狗,看来还是不甘心,质疑的眼睛通过后视镜死死瞪着迟暮里。
迟暮里勾起任他揣测的温笑,不偏不倚凝回去。可但愿沈朝汐不是一辆车把他们载去天昱华邸,那可真是...比淋成落汤鸡再被当众甩掌还了无脸面。
沈朝汐脑袋倚靠他右肩,手指在他大腿上画圈,画着画着就钻进外套下,悄悄仰起脸咬他耳朵:“暮暮,好久没有了...想爱爱。”
“刹——”
司机在斑马线前来了个心虚的急刹。怪沈朝汐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但恰好压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临界点。
他从高中就喜欢明里暗里折腾端端正正的学生会会长,尤其喜欢看会长涩得红透脸,想方设法把他的手尽量不露痕迹地移开,再慌张去数车窗上有几粒水珠。
迟暮里轻轻笑了一声,揽过沈朝汐搂住,手指插进他的发里重重抚弄:“家里还有套吗。”
沈朝汐发髻被他揉散:“好像没有了。”
“那等下买。”
“买几盒?”
“今晚想用几盒?”
......
司机好像酒驾,把车开得摇头摆尾。沈朝汐被惯性屡屡摔进beta怀里,干脆埋着不走,闭上眼小憩。
迟暮里还得继续演戏。他从来都不敢小觑余程的毅力。后视镜里Alpha还在盯梢,像牢牢举着一筒漆黑的长焦镜头。巧了,迟暮里尤为擅长对镜头演戏。
“前方直行一百米到达目的地。”
竟然还真有目的地。迟暮里看向窗外,双目骤然睁圆。他竟然认得这小区。
小区名叫“月满西楼”,一套面向城市年轻打工人的中低端社区。从他群租房去月海大剧院途中必经。
巧合?
算了。帷幕升起,灯光打满,全无剧本全靠直觉的临场表演开始了。
“到了。”他揉了揉沈朝汐大衣。
沈朝汐打了个哈欠,推开车门,轻快下车。大雨暂歇,风中飘着零星雨点。沈朝汐打起他的透明小伞,高高举起等迟暮里进:“今晚想喝暮暮的莲子粥。”
“好。”迟暮里接过他的伞。
“要黏黏糊糊的。”
“好。”
“装!”余程追下车,音量很大,“你他妈再装!”好在中低端小区安保宽松,否则就凭他印堂发黑、时刻准备吃人的模样,一定被拦下盘问。
迟暮里仍然挂着那抹“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我无所谓”的笑意:“嗯?”
“沈朝汐怎么可能和你住在这种破小区!”
沈朝汐完全无视他:“我去王阿姨那儿买些莲子。暮暮在这儿等我。”
迟暮里不露痕迹摸摸他脑袋:“替我和王阿姨问好。”
余程冷笑:“什么王阿姨,根本不存在!”
迟暮里耸耸肩,想起林页跑走的背影。或许林页还在等一个解释。不去解释还在这里玩演戏游戏,余程你的脸面一文不值。
小卖铺里,沈朝汐甜甜唤:“王阿姨,我买莲子。”
老板娘笑道:“小沈啊,最新鲜的莲子都给你留好啦。”
余程声音一梗,咬牙切齿地瞪着迟暮里,似乎害他所剩无几的颜面再次扫地的是后者。
迟暮里懒得理他。看着沈朝汐对着莲子挑挑拣拣,忽然想起过得最难的时候,他们买根葱都要讨价还价。可是医生说沈朝汐可以喝莲子绿豆粥调养身体,迟暮里吃过贡级莲子的口感,就舍不得买劣的,坐四个小时的公交转大巴到乡野找农户求最新鲜最便宜的新摘莲子。
沈朝汐拎着两袋红色塑料袋走出小卖铺,他上前接过提住,半袋莲子,还有几盒凭他们经济实力算奢侈的001。小穿帮,无所谓。
“走吧。”
沈朝汐挽住他胳膊,把他往前带。余程仍然没有死心,冷笑:“真正的沈朝汐在和周汀住豪宅啊!”
没有人理会,他也亦步亦趋跟身后,阴着脸监视,就等迟暮里露出一瞬不解与诧异。
到了三号楼1507,余程脸色彻底黑了,但他还留着侥幸,因为是密码锁,且沈朝汐忽然给迟暮里加戏:“暮暮你来开门。”
表面上看不出,但迟暮里确实愣了,看着那道突如其来的密码锁。想,这一定是沈朝汐在报复他刚刚提了周汀,又或许,是试探。
那扇深红色的大门重重压了下来,门后是沈朝汐的所有秘密。输错,他就失去窥探的资格。期限恐怕是永远。
他知道余程在等着看他笑话。密码,密码,沈朝汐的生日?周汀的生日?莎士比亚的诞辰纪念日?《烧》李明成的电话号码?
他抬起手指,放上了数字7。
7791 0502。
沈朝汐那样逗弄过他,所以刻在他骨子里。
“滴。”大门应声解锁。
门开了。迟暮里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随着缝隙飘进屋去。色彩斑斓,一片漆黑,淆乱了他曾称之为家的所有颜色,瓷砖色的七中宿舍,黄昏色的教师公寓,还有官泾巷一百零三号的暖色、暗色、杂色。
“到家。”沈朝汐推开门,递给两人各一双深灰色的绵拖鞋,是迟暮里的尺码。
余程猛地挤开迟暮里,踩着一地湿泥冲进屋去:“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沈朝汐不知从哪抓来一根拖把,追着余程脚印:“噜噜噜...”他好像玩得很开心。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独立厨卫,余程像个强盗四处乱闯,在隔断墙边停下,满墙迟暮里和沈朝汐的合照:“这...这不可能...”
敞开衣柜,迟暮里尺码的衣服:“怎么可能...怎么...”
抽出鞋柜,迟暮里尺码的运动鞋:“不可能啊...”
他甚至连电视机都要检查,打开电视,画面竟是月海七中第27届文化节录影。“下面请欣赏话剧《我和我的七中》,表演者:高二一班迟暮里,高二一班......”
而沙发上散着迟暮里的外套,茶几上丢着用过的纸巾和小玩具,好像昨晚屋主人们看完录影怀念高中,就在沙发上翻覆。
沈朝汐支住拖把,望着电视机里学生会会长的表演,笑脸盈盈:“你看,这个人忘词了,暮暮用口型帮他对。”
“这里这里,除了暮暮其他人都喷麦。”
......
余程讷讷直直跪在他脚边:
“朝汐......原谅我...我、我太蠢了……我就是真的…太妒忌迟哥了……”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沈朝汐垂下眼,捧住余程脸庞:“你去告诉所有人,我和暮暮还好好的。”潮湿的水汽竟都成了神晕。
余程深深吸涕:“好。”
“你去告诉所有人,我和暮暮没有分开过。”
“好。”
“你去告诉所有人,是你嫉妒我和暮暮……”
迟暮里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像灌了水泥,他得承认自己演不下去,他当然比余程更难以置信。
沈朝汐你在干什么。你能糊弄余程,你糊弄不了我。合照是五年前的旧照重新洗印,衣服和鞋是照着五年前买的同品牌同款式的新品,只有沙发上的外套,是上次见面他给沈朝汐披上的真货。
片场每一个道具都有意义,沈朝汐你想隐喻什么,你到底想暗示什么?!
迟暮里猛地制住omega手臂,拖进厨房,按在立式厨柜上。
“沈朝汐你疯了?”
“暮暮....?”
“够了,你给我说清楚!”
“暮暮...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故意买了这栋房子整我?不,是周——”
“啪!”沈朝汐抓起一抔莲子,摔了他一脸。莲子噼里啪啦落地,像雨点。
是周汀给你买的。迟暮里如被大雨瓢泼,终于镇静。余光里,余程阴阴幽幽像个男鬼似的盯住他们。
演出已经开始,观众仍然在席,演员的最基础的职业道德素养,谁能说不演就不演。沈家明曾经说过,罢演,尤其是对对手戏演员的不尊重。
迟暮里怔怔吞咽所有句子。那就演吧,演到观众散场,怪他活该喊来沈朝汐陪他演戏。他猛地捧住沈朝汐脸颊吻下,又凶又急。把漂亮唇瓣往痛里蹂躏。沈朝汐被欺负得半身倒上厨柜,双手有气无力做做样子地推他。吟声低低浅浅。
“暮暮不要...不要...”
“还有人看...不要......”
阔别的情绪激烈发酵,不论虚情,还是假意。
迟暮里把他拦腰抱离,走进卧室,摔上门。
沈朝汐早就手指勾住了整袋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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