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宋景做梦了。
梦中他回到了他和赵乾朗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的宋景还是个聚会超过五个人都要找借口推脱的社恐,而赵乾朗是他们班上赫赫有名的社牛。
赵乾朗从军训的时候起就非常出名,军训晚上休息的时候跳街舞,桀骜不羁地跟教官顶嘴 ……虽然他们一个宿舍,但他们一点都不熟。
直到军训结束后他们班级第一次团建,他躲在小角落慢吞吞吃烤肉,喝得脸红红的赵乾朗中途也摸了过来。
角落很狭小,赵乾朗身上是好闻的果酒香气,他坐在他身边良久,像醉了般歪头慢慢盯着他笑:“宋景,你怎么长得跟小姑娘似的那么好看。”
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说话,后来宋景才知道,赵乾朗早就看上他了,之所以那么招摇,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你以为我想孔雀开屏似的,那还不是因为想吸引你的注意,”赵乾朗朝他抱怨,“谁想到你是个不开窍的。”
“喂,小景,景儿,那么多人喜欢我,你就一点也不吃醋吗?”
宋景其实吃醋的,但他不说,他偏要装作没有,反而是赵乾朗醋个半死,赵乾朗对他有很大的占有欲,跟哪个女孩子多说一句话他都一脸警惕,跟社团成员单独吃个饭他都气得半死,他们为此吵吵闹闹无数次,每次都以赵乾朗妥协作为结束。
赵乾朗说,我就是被你吃得死死的,这辈子栽你手上了。
宋景说,一辈子还很长呢,赵乾朗立刻变脸,说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你想跟谁过一辈子?
说得一脸气势汹汹,但其实跟他求婚的时候还是紧张得不行,他单膝下跪时,捏着宋景的手无意识地用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紧张到什么程度,说台词都磕巴了。
宋景觉得手很疼,看他磕巴了两次甚至还想伸手去摸裤兜里的小抄,又觉得很想笑。
那时候的他们年轻且真诚,他们真心地相爱,并许诺要陪伴彼此度过余生。
“老婆,其实我觉得这个世界挺操|蛋的,没什么好的,但是有你在,我就觉得这世界又好像还行。”
“老婆,等我们都七老八十了,变成老头子了,我希望你死在我前面,我来送你走,这样你就不用承受独自一个人留下来的悲伤了。”
……
宋景慢慢睁开眼,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边。
骗子。
宋景对着空气喃喃。
赵乾朗你这个骗子。
接下来要让他怎么办呢?
他拿过赵乾朗的手机——昨天已经修好拿回来了。
开机。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界面,背景壁纸是赵乾朗跟他的合照,照片中的赵乾朗笑得阳光开朗,满脸都是幸福。
宋景的手指头不舍地在壁纸上摩挲,片刻后才点开其他软件。
手机通知栏上方悬浮着新短信通知,是宋景发给赵乾朗的那条等他回家。
其余的地方再没有什么了,微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好友,除了他就是特殊管理局的同事。
备忘录最新一条:老婆生气了,靠,我哪知道活的大闸蟹不能放冰箱啊,唉,待会儿任务结束买束花回去哄哄他
第二条:天天加班,对有家庭的人士很不友好啊,孤枕难眠啊,想老婆了
宋景忍着眼泪翻完,心痛得几乎难以站立,赵乾朗的备忘录不多,几乎都与他相关,可笑他居然还怀疑过赵乾朗出轨……
最后他点进相册,在隐藏的独立相册里找到一个视频。
“老婆,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咳,嗯……当然,我希望你一辈子都看不到最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录一个吧,司想那家伙说我们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跟家属亲人透露工作内容,但我没办法对你也这样……”
几乎在赵乾朗出现在镜头里的第一瞬间宋景的眼睛就红了。
视频里的赵乾朗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几岁,视频日期显示是五年前录的,关于他工作的内容跟司想那天跟宋景说的大差不差。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做这份工作,但怎么说呢,老婆太优秀了,当老公的也不能太给你拖后腿
你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工作能力也强,虽然看上去总是冷冷的,但其实我知道你很善良,内心很正义,如果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为你喜欢的这个世界也做点什么吧,
别看平时在家里我总是被你压着打,但那都是我让着你,我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在我们单位,我可是少有的ss级……”
赵乾朗说着,露出拽拽的臭屁的笑容,看起来意气风发。
宋景看着看着,忍不住苦笑着骂了一句:“谁让你立死亡flag了,呆子啊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赵乾朗偏过头挠挠脑袋,然后又扭回来,看着镜头认真地说,
“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个视频,连我都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了的话,那么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这个世界快没救了,赶紧跑吧
保险柜里有张银行卡,里面是我给你存的养老钱,不多,大概两千多万,你拿着钱去涂海,据我所知那边比较安全,里面还有一份关于各类型畸变体的特点和弱点,是我自己总结的,你尽快消化完,武器我们局里管得比较严,没办法弄出来给你,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能从资料里找到自保的方法,老婆,好好活着……
当然了,我不会跟你说让你忘了我去找别人的,做梦,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如果我能变成鬼,我就回来陪着你,
你别怕,我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就是看看你,陪着你,看遍你所有的模样,直到变成你老头子的那一天,所以我不希望你早早来找我,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了,你得满足我,嘿嘿,我这辈子就栽你手上了,你也得栽我手上才行……”
视频终了,赵乾朗年轻的音容笑貌定格在屏幕上。
宋景握着手机以额抵着,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又红着眼睛抬起头来。
他轻轻在屏幕里赵乾朗的唇上吻了吻:“早就栽在你手上了。”
赵乾朗说的保险箱里的东西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开,他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说他得跟公司请假,然后为赵乾朗办一个葬礼,通知亲朋好友来参加,这之后的其他,再说吧。
总经理为他莫名其妙的失联狠狠骂了他一通,但听了原因之后还是给他批了假。
最近哪里都在死人,好像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在路上,宋景都能感觉得到人心惶惶的氛围。
他联系了丧葬公司,本该收拾一些遗物,毕竟赵乾朗没有留下遗体,为他立一个衣冠冢也是好的。
但他看着屋子里那些承载赵乾朗和他的点点滴滴的物品,竟是一点也下不去手,最后,他选择先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
赵乾朗没有家人,他是个孤儿,犹豫许久,宋景给一个大学同学、也是他跟赵乾朗的共同好友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还没拨通,他听见客厅里有细微的响动
[滴答]
水滴落下
夹杂着几声怪诞的笑声
[桀桀桀桀~]
宋景耳朵一动。
他挂断电话走向房门,伸手去开门的同时,他顿了一下,回过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天司想交给他的手木仓。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如婴儿手臂粗壮的毛发直射而来,刹那间宋景瞳孔紧缩,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再抬头看时,不由怔住。
好家伙,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沙发面前站着一只全身裹满卷曲毛发的非人生物,就像一团巨大的有脚海藻,它脚下周围的地毯已经湿了一圈。
宋景抬木仓就射,咻地一声,后坐力大得子弹射偏了,弹药打在收藏木架上,与此同时,那畸变体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卷来。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