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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道歉与道谢

暗潮 寒鸦 2546 2024-04-17 19:35:54

秦禹苍找到金钟公墓的时候,天还未亮。

公墓值班的保安很是慌张,见他来了,才开门说:“那个山上的人是你朋友吗?”

秦禹苍说:“是我爱人。”

“真是疯了。大半夜地来什么公墓。”保安还心有余悸道,“刚巡逻上了山,山上连路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手电一照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我们另外一个同事当场吓得晕过去,已经送医院了。我要不是胆子大,今天也交代在山上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秦禹苍从怀里掏出一包新的中华烟,还有一个装着钞票的厚实红包,塞到保安手里,那个触感让保安的态度顿时好了不少,“您那位同事的医药费和其他损失都由我来承担。我朋友已经去医院了。”

“哎……你劝劝你爱人,人死不能复生。更不能半夜跑来墓地,怪吓人的。”

“我会的。”他说完要进去,保安叫住他,给了他一个手电筒。

“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等等天亮了再上去?这会儿有点瘆得慌老实说。”

“多谢关心。”秦禹苍拿过手电筒往里去。

很快,大门和保安,还有门口的路灯都被抛在了身后。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

来自都市的声音一一消失。

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是黑暗让这里变得陌生。用手电扫过去,柏树之间影影绰绰,矗立着无数墓碑,一眼看不到头。

秦禹苍在墓园中间找到了那条上山的路,然后关掉了手电筒,很快瞳孔适应了这片黑暗,月光让上山的柏油路清晰可见。

他在黑暗中前行。

活的气息少了。

全是死寂。

可是他并不害怕,这是他经历过的状态。

比起那些自己吓自己的恐惧。

他更担心夏泽笙的状态。

一个小时之前,发现夏泽笙离开的一瞬间,他承认自己心慌了,第一个条件反射,就是夏泽笙可能回夏家了。

他给夏泰和打了电话,询问夏泽笙是否回了家,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然后拨通了沈英珍的电话,沈英珍在夜里被吵醒,还有些茫然,然而听清了秦禹苍的问题,吃惊道:“没有,夏先生没有和我联系过……他没事吧?需要我请广州的朋友帮忙吗?”

接着是夏晗。接了电话的夏晗听完他的话,直接破口大骂:“姓秦的,你跟秦骥一样不是个东西。你到底怎么欺负夏夏了!我现在就回广州,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挂了电话,秦禹苍沉思了片刻。

他翻出夏泽笙的通讯录。

那个列表不算短,可是翻过去多是些泛泛之交。

他拉了个群,将童昊、梁丘鹤,沈英珍还有夏晗都拉到群里,然后把通讯录扔到里面。

【照这个列表挨个联系。】

前面几位都知道秦禹苍应该是非常着急,也没多说什么,半夜爬起来分头电话。夏晗在群里骂骂咧咧,但是终究还是领了一份名单去打电话。

在几个人寻找夏泽笙踪迹的时候,秦禹苍已经拿了车钥匙下楼,往二沙岛方向去。半夜路上没有车,以往三十分钟的路程,他踩了一路油门,十五分钟就到。

他笃定夏泽笙应该就在这里。

夏泽笙无处可去。

他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二沙岛别墅里还在用着过往那串密码,他开门进去,里面的家具、藏品、挂画全都被搬空了,空空荡荡,一目了然。

夏泽笙不在这里。

他没有回来过。

又一次落空了。

路灯把他拉长的影子投射到了别墅的地板上,更显冷清。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去,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走过,穿过曾经挂满各类名家作品的走廊,进入有着落地门窗的起居室,然后从后面的小电梯上了二楼,电梯门一打开,便是一扇南向的窗户。

窗台下放着一只小桌子,那只小桌子没有被拿走——大概实在是太不值钱,秦飞鹏看不上眼。

秦禹苍记得这个角落,他只要回来,多少会在这里驻足,因为阳光很好,外面的风景被窗框裁剪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四季变换,有些趣味。

后来,他便总能看见一捧热烈绽放的鲜花,插在花瓶里,摆放在这张小圆桌上,与窗外的景色相映成趣。

白天来做工的阿姨说过的。

——夏先生每日都会换一束花。他说秦先生工作太忙,在这里摆上一瓶花,他能多看两眼,让他换换脑子,轻松一下,也是好的。

夏泽笙看似柔和,其实很是倔强,他厌恶夏家,怎么可能回去。夏晗和沈英珍甚至不在广州。

秦禹苍出神片刻,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给童昊去了个电话:“你帮我查下金钟公墓今晚有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一会儿,童昊便回了电话:“金钟公墓保安摔断了胳膊,送医院急诊了。我打了电话过去问,正好他们也在找咱们。说有人半夜上了山。”

秦禹苍上山后,看到了夏泽笙。

他群里发了条信息:【找到了】

这才走过去。

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没有露出半分焦急,只是安静地站在夏泽笙身边。

夏泽笙没有哭,比起白天的歇斯底里,这会儿的他好像浸入了深蓝色的海,再发不出一点声响。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夏泽笙低声说。

秦禹苍问:“为什么道歉?”

“凌晨四五点,还要你奔波来这么远的地方。”夏泽笙回答,“我应该和你说一下再来。要找到这里……真的麻烦你了。”

“结合你白天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很难猜的选项。”秦禹苍面色如常,打算回去就解散那个群聊。

“谢谢。”夏泽笙又说。

“为什么又道谢。”

“……你对我已经很好。”夏泽笙说,“我们明明有约定,可我还是……对前夫念念不忘。禹苍,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夏泽笙看着墓碑上,秦骥那张黑白照片。

他对绝大部分人都很有耐心。人们评价他拥有财富、地位,以及得体的教养。

于是无数人对他趋之若鹜。

即便他来者不拒,对于自己的情人,也都妥善对待,从未苛责或者为难过谁。

很难不喜欢他。

很难不想要爬上他的床。

爱上秦骥,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包括他。

太阳升起的时候,缓缓拉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落在墓碑上,像是要提醒夏泽笙分清楚过去和现在。

在这样的清晨,夏泽笙轻轻叹息一声:“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

在小区门口,卖花的大叔早早出摊,流动花车上的茉莉叶子舒展,花朵精神,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

秦禹苍买了一束茉莉。

等到了地库,下车后,秦禹苍打开后车厢,花了点时间,拿出一张拆开的桌子。

“来帮忙?”他对夏泽笙说。

夏泽笙愣了一下,这才过去,接过桌子腿,秦禹苍抬着桌子的面板,两个人上了楼。

进了家门后,秦禹苍拆开了包裹住桌子的那些泡沫纸,露出了里面的枫木本色,然后在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安装好了那张桌子。

“眼熟吗?”他问夏泽笙。

夏泽笙其实认出了那张熟悉的小圆桌,但是又有点不敢相信。

他看着秦禹苍从厨房拿了只高脚杯,接满水,然后把刚买的茉莉插在高脚杯里,放在了圆桌的中央。

他调整了一下角度,放在落地窗一侧,于是近处的花与远处的江景相得益彰。

“你可以去买个花瓶。”他对夏泽笙道,“然后插一些你喜欢的花束。”

夏泽笙眼眶湿热起来。

疲惫的他再无力支撑自己,顺着墙滑落,跪坐在地,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桌子,像是回到了以前。

秦禹苍蹲下来,坐在他的身边。

“对不起,禹苍。”他说,“我真的,好想念他。”

这不是秦禹苍想听到的话。

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

陪夏泽笙坐在那里。

……对,只是这么安静地坐着,便能感觉到悲伤从夏泽笙的身体里蔓延出来,渗透入他的身体,让他的心也浸入悲伤。

“阿笙,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秦禹苍问。

他明明已经解决了夏泽笙面前的困境。

他明明已经让夏泽笙得到了九霄。

他甚至让秦勇跪下来道歉,挽回了夏泽笙的尊严。

可是这并不够。

远远不够。

夏泽笙本想回答不需要,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秦禹苍叹息了一声。

“你想念秦骥。”秦禹苍说。

“我说过,要实现你的愿望。只是我没有办法让秦骥真的复活。”秦禹苍又说。

接着秦禹苍托住他的脸,与他对视:“你总说,我的气质与秦骥相似。那么,把我当成他吧。”

在夏泽笙吃惊的眼神中,秦禹苍又叹息了一声,像是放弃了什么矜持:“今天是星期天,我便假扮秦骥,陪你一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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