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断了吧。
迟意站在梁声休息室门口, 歉意说：“打扰了。”
里头坐着的陆淮心情复杂。心说，既然打扰了，那您可以出去不？
他埋怨的眼神明显, 但迟意就跟没看见似的, 捧着饭盒径直走了进去, 一屁股坐在梁声旁边。
坐下去的瞬间，屁股疼得他差点站起来。迟意只皱了下眉头，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 但面上冷漠，不发一言, 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叫人轻易不敢惹。
陆淮本来想抱怨两句, 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改口。
算了, 兄弟媳妇，得让着些。
“你怎么过来了。”
迟意打开饭盒, 啪地一声掰开一次性筷子, 头也没抬：“我来找梁声说话。”
说完，他偏头问坐在一旁沉默的梁声：“你呢, 怎么不去拿饭。”
男生垂着头, 额发遮住了他通红的双眼, 见到迟意来像是见到了救星，他想开口, 却发觉情绪上头，语气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哭腔：“我……还没。”
说着, 他拿手臂擦了擦将要流出来的眼泪。
迟意放下筷子, 从桌上抽了张纸递给他。
“你怎么哭了, 你别哭啊。”陆淮一下子急了, 先一步从迟意手里抢过纸巾，迟意看了他一眼，收回手。陆淮凑过去要给梁声擦眼泪，被后者躲了一下，没擦到。
“你别犟，我知道你怪我，我不说了就是，你先把眼泪擦了是不是？”他轻声道，语气里带了点哄。
他叹了口气，说道：“梁声，你知道我的，我从不拿那些事开玩笑。”
陆淮就这样伸着手，一动不动，语气低低的：“我也没给谁擦过眼泪……”
他原意是，自己身边跟过那么多人，什么样的都有，可唯一能让他放下身段来哄的人只有你一个。他觉得自己这样也算是一种妥协了，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梁声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特殊的。
看见对方哭，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梁声却听成了别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也不值当陆少您这么做。”
梁声抬起了头，越过他重新在桌上抽了张纸，“刚刚是我情绪激动了，陆少您放心，不是因为您，是我自己的原因，您不用愧疚。”
说完，他再也没理，转而看向一声不吭吃饭的迟意：“迟老师，今天的菜是什么。”
剧组的菜都承包给隔壁公司的食堂，每日两荤两素，待遇还算好。偶尔也有吃腻的时候，可以出去吃，或者点外卖，都可以。
迟意把菜盒子推给他，让他自己看。
“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事，就只拿了自己的。”
祝渂上午的不对劲他不是没察觉出来，知道午休的时候对方必定会来找自己，可是他还没想好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也没想好怎么说，干脆端着饭过来B组找个地儿躲着。
B组离A组不远，两栋房子挨着，中间有个走廊连接。这儿这么多人，祝渂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提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梁声自己也遇到了事。
不过来都来了，就算陆淮也在这里，他也并不打算离开。
左不过就是当个电灯泡。
哦，也不算。毕竟两人现在又没在一起。
知道有事你还不赶紧离开。
陆淮小声嘀咕。
今早跟祝渂聊了会儿，陆淮开着车去买了梁声最爱吃的螃蟹，好不容易等到他下戏，好不容易把白霖那几个小子支走，结果刚坐下没说着几句话，迟意又来了。
陆淮其实对迟意直愣愣坐在这儿颇有微词的，但又碍于自家兄弟不好发作，只好憋着。
“迟先生休息室被占用了吗。”不然怎么来别人休息室。
他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就是……啊啊啊啊能不能让我把事情搞定了再来啊！！
迟意却看了他一眼：“我跟你很熟吗。”
“……”陆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之前不是还跟你打了好几声招呼吗，你都不理我！能熟得起来吗！”
迟意托着下巴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陆淮已经被他这恍然的表情弄得无语了，咬牙切齿道：“阿渂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迟意顿了一下，说：“他为什么要跟我一起。”
见陆淮拿起了手机，迟意瞬间坐直了身子，警惕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陆淮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摁了一通，“我发消息给我兄弟让他过来把你收走。”
“你为什么要给他发消息。”迟意整个人都冷了下来，面无表情道：“他管不了我。”
陆淮和梁声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漠吓了一跳，前者握着手机呆了呆，“咋了这是，你俩闹矛盾了？”
迟意说：“没有。”
陆淮继续逼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迟意平静地看着他，再次重复道：“他管不了我。”
陆淮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你……”
“我想有一点你搞错了。”迟意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不想提，但是无奈的，不得不提：“我和祝渂，并不是恋爱关系。”
说到这儿，他一咬牙干脆地为两人的关系贴上一个标签，断了所有念头。
“说白了就是炮友，你情我愿的，平等的关系，谁也管不了谁，明白吗？”
说完，他没去管陆淮的震惊和梁声的惊愕。
只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吱呀——
门开了。
祝渂就站在门口。
这下轮到迟意愣住了，他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慌乱。
祝渂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迟意迅速扭头看向陆淮，后者被他看得一毛，电光火石之间竟也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迅速撇清关系：“不是我啊，我消息还没发出去呢。”
说着，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力证清白。
“我确实没有收到他的消息。”祝渂说道，从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手里还提着迟意让沫沫买的咖啡。
“倒是你，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有回。”
祝渂一个眼神望过来，平静的，毫无波澜的。他没有看梁声和陆淮中的任意一个，从始至终都只盯着迟意看。
迟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手机没带。”
“我看到了。”祝渂说：“我问了你的助理，他说你来了这边。”
“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梁声关系这么好了。”到这时，他才看向梁声，微微颔首，道：“我可以进来吗。”
门都开了，梁声哪敢不让他进来，忙道：“当然可以！”
梁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迟意，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这休息室不如何大，却在同一天来了这么多人，而且目前来看，还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梁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心好累。
“阿渂，你怎么过来了，我刚打算发消息叫你呢。”陆淮让出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他过来坐。
祝渂递过去一个眼神，说：“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陆淮下意识看向迟意，祝渂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没点头，也没摇头。
陆淮沉默，有些焦躁地撸了把头发。
眼下这情况，他越来越搞不懂了是怎么回事！
操！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作为休息室的主人，梁声再想降低存在感也没办法，他硬着头皮开口：“祝老师，您——”却被祝渂出声打断：“梁声，可以借你休息室一用吗？”
梁声愣了愣，说：“当然可以。”
他没注意到迟意给他的眼神。
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他看出来两人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得给他们一些时间，将事情说清楚。
迟意的病，他稍微了解一些，但也只是粗略地有过接触，具体是怎么样还不清楚。他不能将这件事告诉祝渂，可还是希望他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事情都说清楚。
不要像他和陆淮这样。
梁声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互相喜欢对方的。
只是这样一来……梁声有些为难地看向陆淮，后者眼睛一亮：“好好好，阿渂，那你跟迟意好好说，我带梁声先出去，给你俩腾地儿。”
说完，也不顾梁声答没答应，一把将人拉起。
走到门口，却又突兀地停下来，梁声没刹住脚，一头撞在梆硬的背上，他揉着额头抬头，却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认真的神情。
陆淮说：“我就在不远的地方，兄弟，有事打电话。”
祝渂递过去一个眼神，顿了顿，说：“你告诉老齐，让他……先别来了。”
陆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听到这话又是一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新带上笑，拉着梁声往外走，“我知道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像是一个开关。
沉默了会儿，还是迟意先开口，他尝试着说点别的：“咖啡你不喝吗。”
祝渂没有回答他，而是把揣了一上午的药递过去。迟意看了一眼那药，默默把名字记在心里，嘴上还是道：“我没那么娇气。”
祝渂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只是象征性地掀了掀嘴角。
他不欲和他争辩，也没有把药收回来。
迟意舔了舔唇，忽觉现在的气氛有点难受，他得找个借口离开：“那什么，我……”
“迟意，你是要跟我单方面冷战吗。”祝渂没有给他机会把话说完，而是直接把问题拎出来，一字一句问：“从昨晚回去时你就有点不对劲，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确信，在离开剧组前，迟意都还好好的，他也的确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情意……不亚于自己的情意。
可他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祝渂轻声问他：“是我昨天……吓到你了吗？”
迟意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忽然就变成了这样，总得有个理由。
他们之间，甚至不如一开始的时候了。
祝渂半垂着眼，说：“迟意，你给我个方向。”让他想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迟意又摇了摇头，内心挣扎。
“说话。”祝渂握着咖啡的手收紧，他沉声重复道：“迟意，你说话。”
迟意偏开头，不敢去看他。
“说什么。”
“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迟意轻声道，藏在桌下的手无声攥紧，死死地抓着小腿，迟意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见祝渂一遍遍问他，为什么。
“你非要问得这么清楚吗。”迟意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已然平静：“好，我告诉你。”
他说：“祝渂，我们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