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湿了一大片,已经不能睡了,被子也早就落在地上。
裴令从神经到身体都累到极点,压着被眼泪浸湿的枕头不肯动。
他哥就在他耳边耐心地劝:“换一个地方睡好不好?”
“不好。”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能听。
“去我的房间睡。”他哥趁他闭着眼睛,在耳后和脖子上又落下好几个吻。
有些痒,但裴令根本没力气躲,只能嘟囔道:“你别管我了。”
“为什么不能管你?”裴予质问,“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明知故问。
裴令彻底平静之后,才后知后觉裴予质知道了幻觉存在的事情。这是他保守了太久的秘密,他害怕自己被裴予质当成疯子。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毯子裹住,抱了起来。
裴令睁开眼睛,视线却躲闪,最后只能直勾勾盯着他哥的下巴。他缩在毯子里,脸却贴着他哥胸口的皮肤。
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亲密距离。
之前跟楚泽和系统阴阳怪气,说睡这个又睡那个的,但真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没出息地别扭上了。
裴予质低头看了他一眼,单手打开门锁。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整栋房子都异常安静。裴令脑子虽然依旧又乱又痛,但思绪还是不受控。
他突然开口:“如果我十六岁就跟你搞上,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裴予质脚步很稳,抱着他进了自己房间,又转身关上房门。
“太小了,我会有负罪感,”裴予质道,“但可以满足你其他要求。”
“……那就十八岁吧,我回国一趟玷污你的清白,你就只能被迫跟我跨国恋了。”
正好路过外间的书桌,他哥停下脚步,索性将他放在了书桌上。
裴令一个措手不及,毯子滑了下来。不敢想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他只好又硬着头皮捞起毯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
然后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裴予质,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视线匆匆往上移,撞进他哥的眼神中。
裴予质也不说话,看得他心里发虚。
他试着开口:“那……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强上你了,行吗?”
“对此我没有意见,”裴予质道,“但是有一个问题需要你解答。”
“什么问题?我那会儿为什么没实施这个想法吗?”裴令面对裴予质时,一紧张就又思绪乱飞了,“主要是因为我怂吧……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你的责任也挺大的,我不来强上你,其实你也可以来……”
一声叹气,打断了裴令的碎碎念。
他闭嘴。
裴予质终于有机会道:“现在你还能看见他吗?”
裴令一僵,装傻道:“看见谁?”
“我,幻觉里的我。”
他不由自主地往一旁看去。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幻觉没有出现。
或者说,当他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幻觉的存在。
裴令摇了摇头。
脸突然被人双手捧了起来,他不得不近距离看着裴予质。
“有没有说谎?”他哥问。
他嗓子发紧:“没有。”
但他也不知道,幻觉是彻底消失了还是只短暂消停一段时间。他觉得一场情事就能把精神给治好,听起来好像更加精神不正常。
裴予质的目光在他脸上拂过,轻声道:“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度并不好。”
裴令咽了咽口水:“骗你是小狗。”
话音刚落下,他却突兀地想起最后一次看见幻觉的场景,那时自己刚杀完人。
对了,他那个时候似乎还想杀了幻觉……幻觉怎么可能被杀掉,可是那会儿他仿佛真切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猛然之间,裴令被迷雾后的记忆吓得一抖,赶紧拨开脸上那双手,去看裴予质的脖子。
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他之前没注意到,或者说裴予质刻意让他没注意到。
“我掐的……”他小心翼翼摸了摸,抬头问,“我掐的吗?”
裴予质低声安慰他:“不是你,是小狗掐的。”
裴令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语气都着急起来:“你当时为什么不躲?!”
“别生气,”裴予质揉了揉他的脸颊,“而且这是我从幻觉那里抢来的待遇,不是很好吗?”
裴令一听,本能觉察出裴予质那不同寻常的情绪,但没等他仔细分辨出什么,裴予质又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很没出息地只犹豫了两秒,要推开的手转而抱住他哥,毯子滑落也不去管。
瞥了一眼窗外,已经天黑了。
*
裴令过了人生中最像梦的两天。
他和裴予质两个人过着平静的日子,无人打扰。他甚至还在裴予质陪同下离开了裴家一趟,去了他作为郑瑾时租下的别墅。
身为郑瑾,他的事情还没能做完。
原本想自己过来,但裴予质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他半步,也只能妥协。
裴令在别墅沙发上敲着电脑键盘时,他哥正在厨房角落里挨个挨个地数空酒瓶。
每多数一个,裴令的后脑就绷紧一分。
敲完电脑,他哥也数完了,脸色沉沉地站在酒柜旁盯他。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依然换不回他哥的好脸色,在回裴宅被喂了两碗养生汤之后才好一些。
裴令发觉,裴予质对他似乎看得过于紧了。
夜里他醒来的时候,裴予质总是没睡,就借着月光那么静静看着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他哥有多久没睡了。
也就白日里他拉着裴予质,两人挤在躺椅上看书的时候,他哥熬不住,眼睛闭上眯一会儿。
他发现之后,默默地将那本开完的书又翻到第一页,重新开始看。
等到落日黄昏,裴予质惊醒一般睁开眼,神情是几乎没出现过的仓皇,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才平复。
裴令问怎么了,他哥却盯着他好一会儿,直到落日都快沉入地平线,才低头亲亲他的嘴角。
他大概猜出了些什么,却不敢追问。
害怕听见裴予质为了记住他,经历了多么不为人知的痛苦。
他是个胆小鬼,只能再仰头亲回去。
会好的,他在和裴予质接吻的时候分神想到,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夜里,裴令久违地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刚走出机场,似乎是才上大学的年纪,背着个双肩包。
回身看了看航站楼,不是国外也不是怀城,而是裴予质大学所在城市的机场。
他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但他自然而然地就打车,去了裴予质的学科。
到了目的地,他在那所学校里千方百计地打听,终于找到了裴予质的同学,对方却说裴予质今天没有出现,课都没上。
裴令失神了一会儿,就听那学生问,他是裴予质的什么人。
他在梦里是这样回答的:“裴予质是我哥哥。”
那人又问:“那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等他出现了,我可以帮你转述。”
“我找他是要……找他……”裴令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发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最后只能灰溜溜又走了。
落地机场,回了租住的老旧公寓,却发现门缝底下塞了一封信。
裴令似有所感,拆开之后就站在门外读了起来。
是用汉字写成的一封信件,一看就是裴予质的字迹。
可是做梦时,总是难以看清楚那些文字信息。
这次也不例外,裴令在梦里着急得满头大汗,却依然读不出那些文字的含义。
在煎熬之中,他心如擂鼓地从梦中醒过来。
睁眼,房间内没开灯,但窗外的月光很明亮,透过纱帘,映出他身侧的一片空荡。
心跳依旧很快,可裴予质不在。
作者有话说:
亲亲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