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肚子吗？”郁辜闻言换了个位置抚摸，“我们的宝宝就在这里，不信你摸摸看。”

唐郁：“……”

唐郁不是很想相信，但郁辜的表情肃穆庄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邀请唐郁一起来摸宝宝时，眼里充满了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希冀。

唐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落在了郁辜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布料，唐郁摸到了硬邦邦的腹肌轮廓。

　当唐郁登场的那一刻，这群玩家们激动道：“唐郁！我刚刚救了一个NPC！”“唐郁唐郁我帮黎生介绍了生意！”“唐郁我想抽卡！”“……”

走廊被玩家们挤得水泄不通，但每个玩家都记得之前被唐郁扣好感的悲惨遭遇，因此当唐郁走向家门时，每个靠近唐郁的玩家都在努力退让，唐郁这一走，竟然走出了摩西分海的效果。

唐郁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他看着身后的玩家们，想了想，指向了柜门里的鞋套：“麻烦你们穿上鞋套，一个个来，每次只能来一个人。”

话音刚落，玩家们就为谁先进屋这个话题差点打了起来，有玩家说自己是最早来的，有玩家说自己才是先来的，还有玩家说为什么要分先来后到不如直接打一架……

唐郁：“……”算了，习惯了。

唐郁还是和上午一样坐在了桌前，他今天走了一天路，爬上爬下确实累到了，两条腿和灌了铅一样，玩家们比他还要上蹿下跳，现在还能活力满满，不愧是玩家啊。

唐郁坐在餐桌前喝了一会儿水的功夫，听到门外的玩家们最终决定用石头剪刀布区分胜负，很快，第一位胜者出现了！

他兴奋地冲进了唐郁的家门，对着唐郁自我介绍道：“唐郁你好，我叫六六大顺！”

唐郁看到了六六大顺的玩家面板上，其他属性都平平无奇，唯独幸运值那一栏是9。

能从剪刀石头布里杀出来的玩家果然很幸运！

“这是我今天救下的住户和帮黎生介绍的住户！”六六大顺将资料给了唐郁，他脸上笑吟吟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因为六六大顺从今天一进游戏开始，就基本上都过得很幸运。

虽然开局被唐郁扣了十点好感度，但当时他在玩家的最外边，没有被其他玩家踩死，而且很快系统又宣布黎生对他们的好感度涨回来了。

接下来六六大顺来到了友爱小区。

他想要租房，但钱不够，于是他就去这个小区对面的彩票店买了一张刮刮乐，然后中了一百万。

接下来六六大顺就顺利遇到了一个急着卖房的NPC，因为这个业主他的家人在这个房子里惨死，这位业主又听说友爱小区死了很多人，觉得友爱小区的房价肯定会暴跌，于是低价出售了90平的房子，原本两百多万的房子现在只卖一百万，家具全部留给六六大顺。

六六大顺买了房，对面的业主可能觉得他坑了六六大顺，心怀愧疚，于是当六六大顺说自己有认识的人是开纸扎铺的，想要帮朋友介绍生意时，那位业主不仅主动说接下来的东西要在黎生的纸扎铺购买，还说会帮忙介绍给其他人。

然后那位业主就又联系上了一位同样需要办丧事的友爱小区的业主。

喵咚哩:“……诶，是哦。”

“本来你们要是都猜不到，我过两天在论坛发帖和其他平台发视频的时候效果会更好，不过现在一看，游戏里给每个玩家的数据面板倒真的还挺准的。”燕朗眯起眼看了一下舍曲林头顶的智力点:“智力9，名副其实啊。”

唐郁飞快删除沈君行发来的消息，尤其是那句乖乖。

唐郁：“袋子你带走吧。”

明媚的日光照在唐郁身上，照得唐郁脚底下的阴影边沿不断扭曲晃动。

而低头发消息的唐郁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飞快打字道：“不要再给我送任何东西了，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流浪猫，缺了什么我自己会买。”

　

唐郁：“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在他准备关手机时，又一条沈君行的消息弹了出来。

沈君行：“昨晚黎生应该是往小郁的嘴里渡了一口香。”

唐郁呼吸一滞，虽然他已经尝试适应了一夜，但如果仔细感知，还是能察觉到食道里有一股香味往唇齿间涌，这是不论他漱口多少次都洗不掉的味道。

但唐郁知道不是。

他想，喵咚哩好像被吓到了。

虽然不知道喵咚哩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唐郁很熟悉这种反常的反应。

在喵咚哩对他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的时候，他好像听到喵咚哩在说“帮帮我吧”。

唐郁在生活中遇到过很多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对这样的询问，唐郁大多时候都会拒绝。

他能感知到无数人对他散发出来的善意，但唐郁并不想回应这些，他周围就像有一个透明的屏障，隔绝了周遭的一切，自顾自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但很偶尔的时候，唐郁也会回过头。

——“帮帮我吧。”

唐郁垂眸看着喵咚哩已经搓红的皮肤，大概是因为痛觉可以自由调节，喵咚哩甚至在用指甲抠起皮肉。

“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那指甲在肉里越陷越深，在血色涌出前，唐郁轻声道：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喵咚哩动作一顿，他有点迷茫道：“啊？”

虽然对变成猪有点PTSD，但他在这个游戏里玩得确实蛮爽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抽中了首测资格。

不过既然NPC都这么说了，那他就表现得更开心一点嘛，这个任务简单！

燕朗提出挖坟这个提议时，皮一下很开心下意识看向舍曲林。

舍曲林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未没有阻拦。

如果今天确实是开山，那么开山除了要烧香放炮惊动山神外，还要做的事情就是动土挖穴。

这样燕朗的提议正好契合了开山。

没有玩家反对！

玩家开始掘墓。

玩家试图用手挖坟。

玩家发现手烂了。

玩家自杀重开。

玩家开始寻找工具。

玩家用铲子挖坟。

玩家挖开了第一座坟。

玩家收获无名干尸X1。

玩家认为效率还是太低了。

玩家试图购买炸药。

玩家发现商店无法购买炸药。

玩家试图闯进学校实验室找到原材料手动制作。

玩家被队友阻止。

队友指向正在打电话的舍曲林。

　

“对，挖掘机对吗？”“把挖掘机开上山，我付你一天一万的报酬。”

玩家试图对NPC发布任务。

NPC询问工作细节。

“很简单，挖个坟。”

NPC来了听到自己要挖坟，万万不肯。

“一天两万。”

　NPC义愤填膺的语气忽然变得迷茫起来。

“一天五万。”

……

唐郁的视线从喵咚哩离开时同手同脚的背影上收回，他重新取出手机，屏幕光落在那双漂亮的蓝眸里，那是剔透、璀璨又冷淡的蓝眸。

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谁都不爱的疏离气质，似乎世间万物都不会真的被看在眼里，但如果那双蓝眸正好看到一个狼狈又脆弱、像是猫一样可怜的东西时——

蓝眸悲悯地垂下眼睫，好像也真的爱了你一下。　

唐郁手脚冰凉，几乎要无法呼吸。

班长：“你真的要请假吗？要不等老陈点完名再请吧？”

随着班长这条消息发来，沈君行的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弹出：

沈君行：“小郁！不能让你的纸人帮你完成点名！”

沈君行：“一旦完成鬼点名，纸人就会占用你的名字，到时候哪怕你站在纸人旁边，也很难有人分清你和纸人的区别了！”

喵咚哩惊恐地捂住鼻子，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鼻头，鼻孔大到能让喵咚哩塞进好几根手指头。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喵咚哩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变化，他一只手疯狂驱赶着周围扑上来的纸鸟，一只手慌乱地摸着他的鼻子。

下一刻，他的耳朵一痒。

喵咚哩慢半拍地去摸他的双耳，却摸到了蒲扇一样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

喵咚哩呆在原地，连驱赶纸鸟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的皮肤被纸鸟疯狂啄破，但裂开的皮肤冒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毛发，这些黑毛又粗又硬，根本不像是人能长出来的……

喵咚哩茫然地抬起头，他在纷飞的纸鸟里，对上了皮一下很开心的眼睛。

那是一对诡异的横瞳。

大而突出的眼睛出现在布满白毛的脸上，直直和癫狂又混乱的横瞳对视时，喵咚哩喉咙发紧、两肋发虚，好像直视了恶魔的眼睛，他惊恐无助地别开视线，看向白灯笼照明范围里的队友。

他看到舍曲林和燕朗正在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皮一下很开心和……他。

“救救我！”喵咚哩想这么说！

可是他开口的刹那，他却听到了一阵猪叫。

喵咚哩彻底呆住了，他呆呆地注视着那双横瞳，在那怪异的眼里，他看到了自己变成黑猪的倒影。

……

舍曲林捂住一边的耳朵，他死死盯着变成怪物的两个队友，“……我知道了。”

“是哀乐。”耳边那些鸣叫声合在一起如一曲奔腾激荡的乐章，“百鸟朝凤。”

他这几天搜集了非常多丧葬文化的资料，但这个游戏世界里各地的丧葬习俗并不统一，时间长短不一，每天要做的事情不同，葬礼时播放的音乐也各不相同。

游戏给他的时间太短了，《百鸟朝凤》这首曲子他当初匆匆拉进度条听过一遍，纸鸟的叫声更接近于真实的鸟叫，而不是唢呐模拟的鸟叫声，导致他一开始并未联系在一起。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百鸟朝凤》作为一曲大哀的曲子，只有德高望重的死者才能用。

今天是第五天，他还没开门，就在灵屋门口听到了哀乐。

舍曲林努力摈弃掉鸟叫声对他的干扰，思绪在飞快运转，一个不久前看过的科普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礼生开祭。

每个地方习俗不同，礼生开祭在有的地方是在出殡前一天举行，有的是在出殡前两天举行。

而礼生开祭的具体流程也有很多区别，他一开始没想到第五天是礼生开祭是因为，有些地区的礼生开祭包含了奏哀乐、上香、进馔，而上香和进贡食物他们已经在第四天做了。

看来这个副本的第五天实行的是简化版的礼生开祭，先是奏哀乐，《百鸟朝凤》，而后是献牲。

献牲指将特定的动物作为祭品献祭给死者，具体献祭的动物种类在各地也都有不一样的说法，有的地方是猪、鸡、鱼，有的地方是猪、羊，还有的地方是猪、羊、牛。

舍曲林的视线扫过变成黑猪和白羊的队友，看向四周围绕着他不断飞舞的纸鸟，那一只只黑漆漆的小眼睛里全都是对他的狠厉和贪婪，无数张鸟嘴张得大大的，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鸟，而舍曲林就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要我帮你拿灯笼吗？”耳边传来了燕朗关切的声音，“你两只手都捂住耳朵会不会更好？”

舍曲林立即提着灯笼避开了燕朗伸来的手。

燕朗忽然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白灯笼的照明范围缩小了一圈。”

……这个自称是民俗学专业的层主是那位洗衣房加过他的同学！

唐郁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他迅速一条条点开各个层主的头像，绝大多少层主都没有任何过往发帖的历史记录，不知过了多久，在唐郁想要放弃时，他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那个随机点开的层主的过往历史发帖记录上，某一条是……

#我有一个重病的奶奶，她死了，有没有民俗学专业研究丧葬文化的大佬教教我，该怎么安葬我的奶奶#

　

唐郁怔怔地看回这个层主在黎生帖子里的发言——　

这是燕朗发表的祭文。

舍曲林的手握紧又松开，指尖有点发颤。

不，还有机会，只要他能够抽到那张UR……

这一边，六六大顺从容淡定地将手伸进抽奖箱，他在心里念道“来个UR来个UR”，下一秒——

“SSR！！！”

门外的玩家们眼睛都要喷火了，死死盯着六六大顺抽出来的三张SSR。

六六大顺有点不满意地盯着自己手中的SSR，听着再耳熟不过的消息提示音：“叮——唐郁对你的好感度+50！”

好吧。

果然是SSR。

幸运9很好，但有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好，比如他总是能轻易得到常人梦寐以求的SSR，但离UR卡就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

也许补上这一点，他就幸运10了吧？

“唐郁对你目前的好感度为140！”

这个游戏系统的面板数值在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厉害，刚进游戏就直接对他的幸运值标注为9，不管是游戏随机出他的幸运是9，还是游戏通过某种黑科技判定他在现实中就很幸运，都说明游戏面板上的数值在游戏里是货真价实的。

幸运9都这么真实了，像黎生的魅力9也非常帅，那么……

唐郁的魅力10是什么样子的？

六六大顺有些好奇，他接过了唐郁递给他的高级符咒，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道：“唐郁，我现在和你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当然。”唐郁给了这位尊贵的好感度为140的玩家应有的待遇，“你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六六大顺充满期待道：“见好朋友不戴口罩应该可以的吧？！”

六六大顺提的这个要求几乎是说出了在场玩家们的心声，大家一下子也顾不上不酸了，全都双目放光地看向唐郁。

在在场所有玩家的注视下，那道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秒、两秒，他缓缓点了一下头。

“可以。”唐郁的声音很好听，他对六六大顺轻柔地说：“但需要你把门关上。”

“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因为我不爱你。”

郁辜呆在原地，琥珀色的双眸一点一点变得黯淡，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要碎掉了，那之前一直在捂着肚子的手，这一次无意识捂住了左胸口。

虽然知道老婆不爱他这件事，但每次听到，心脏都会好痛。

而且根本无法反驳。

完蛋了，奉子成婚这项计划要彻底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