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江往事》的杀青重头戏,是二太的公司在港敲钟。
这时的网络媒体才刚刚冒头,纸媒依然独占鳌头。
港媒大肆报道江家的兴盛,称赞江裕礼会“调|教”人。
与此同时,仍然不忘拉踩一把其他贵妇,说她们只会买一屋子的爱马仕包包,从来不想怎么用钱生更多的钱。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起点,甚至有的人出身更差,为什么只有江裕礼的太太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普通人倒是想得更多:
甭管正房、二太、三太,在那个年代都是老婆。
能做船王的老婆,本身就是极其成功的阶级跨越了,没想到别人的成功人生之上还有更成功的层次!
二太公司上市之后,身价那一串零看得人直眼热!
作为背后推手的江裕礼,他甚至都没有出席现场抢太太的风头,而是在家和游学归来的儿子聊天:他们聊英国的雨季,聊古典文学和戏剧,聊小儿子感兴趣的计算机行业,聊航天航空的前景。话题一转,又开始讨论给妹妹的生日备一份怎么样的惊喜。
江裕礼还记得儿子的小爱好,瞒着妈妈给他塞新玩意。
跑车,游艇,又或者别的东西。
罗琦丹不喜奢侈,但江裕礼主张能力范围内的享受。
他的金句是:“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我很高兴我的孩子们有兴趣去感受各种新鲜事物。”
完全生活化的场景,完全的慈父。
这也是江家至今亲缘紧密的原因。
大家长江裕礼给了每个孩子尽可能多的爱,或许比较下来有多有少,但那也取决于他阶段性的精力储备。年轻时,他的精力充沛,每个孩子都爱护至极,事事亲为;年纪上来了,心软了,就不如从前严格,但仍然爱护有加……
最后的最后,江裕礼靠着椅背、面朝着窗户睡着了。
他身上盖着一床薄绒毯。
门外隐隐传来罗琦丹和儿子的对话——
“爸爸睡着了。”
“那吃饭的时候再叫他,今晚都是你们爱吃的菜!”’
“好啊,谢谢妈咪!”
客厅电视机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主持人的旁白说起三十年前的沥江,那片荒芜的滩涂,只有渔民佝着身子、背朝太阳辛苦劳作,赚得一点小钱养家糊口,年轻人纷纷出村讨生活。后来,滩涂被纳入生态保护区,冒着黑烟的烧油船也换成了大船、甚至邮轮,驮着远洋的货物穿行在海面上,船舷上方有江氏巨大的LOGO喷绘,船头的旗帜迎风扬起……
《沥江往事》杀青了!
捞着薄毯,薛霁真站起身,笑着接过江锐启送来的鲜花。
“谢谢。”
他的简单回应被各种欢呼和怪叫淹没,王珏感慨万分,上前来用力抱了抱他,普通话还是那个调调:“辛苦了。”
薛霁真在他背上也轻轻拍了拍:“王导你也是。”
目光略过王珏灰白的鬓发,他看到后方的贺思珩。
于是,薛霁真穿过人群,理所当然地走向他。
“来了。”
贺思珩简直爱死了这种默契的、被坚定选择的感觉,但他无法将内心的喜悦宣之于口,只能拼命压着嘴角的笑意,认真、仔细的,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中年妆容的薛霁真,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这样也很好。”
40来岁模样的薛霁真并不显老。
更神奇的是,他进化出了一种充满成熟韵味,沉稳的、内敛的,让人错不开眼的魅力。
“影视改编嘛,还是要有所修饰美化的。”
拍了大合照,又做了乱七八糟的采访,等薛霁真卸了妆换上私服,贺思珩仍然兴致勃勃地跟在他身侧,路过的演职人员竟然也没谁觉得不对劲,毕竟贺公子从前一段时间也隔三差五来剧组,大家照常热情地打招呼,一点儿都不大惊小怪。
“想吃点什么?”
薛霁真深深吸气:“想吃苹果派,还有软乎乎的蛋糕。”
贺思珩一口答应:“回我那儿吧。”
嘈杂纷乱的片场,他们默契对视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各自打电话——
“嗯,你回去也休息一天,后天上午再谈。”
“哥哥,我自己解决,唔……有庆功宴,不用……”
小孩子撒谎不好,但大人总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特权。
贺思珩让阿kar先顾着前方,他自己第一时间赶回家去,脱下西装外套系上围裙,为累坏的男朋友洗手作羹汤。宽大而功能齐全的厨房里,西点区正烤着香喷喷的点心,中式灶台上则准备着小真爱吃的各种做法的鱼。
只要他想,贺思珩什么都愿意满足对方。
另一边,薛霁真在杀青宴上全程由江锐启保驾护航。
算着差不多到时候了,就借着“杀青后精神猛地放松、顿时感觉疲惫”提前离席,都不用装的,薛霁真的确有些累了,为了留着肚子回去吃男朋友做的饭菜,他甚至没有怎么动筷子,整个一疲惫不堪、胃口全无的状态。
江锐启看在眼里,丝毫不怀疑地道:“哎呀,你回去歇着吧,反正将来还有的是机会聚餐!”说着,又替他拦下一杯酒。
临走前,郑致羽还不忘第N次跟他说:
“再帮我问问沙驰,我去给他打下手……”
薛霁真无语地跟他挥手拜拜。
司机将他送回去,戴敏则跟着伍勖洋继续交际。车还在山脚盘旋时,贺思珩来了电话:“喝酒了么?”
他问得自然,薛霁真也答得自然:“没呢。”
江锐启这个哥们儿真是没话说。
贺思珩不过是嘱咐一句“你帮忙看着点,别让小真喝酒”,他今晚硬是没让一个人、哪怕王珏的酒杯凑近过薛霁真,生怕碍了兄弟的好事。
“那……想和我一起喝点么?我醒好了红酒。”
白的度数高,薛霁真喝不来。
不过贺思珩带着他尝试过不少红酒,次数多了、时间长了,虽然酒量上没有太大提升,但也遇到了自己钟意的味道和口感,品得出一些滋味儿来。
这么想着,薛霁真抿唇笑了。
他答道:“行呀。”
*
车到家后,司机悄悄退下,就连生活管家也找不到人。整个宅子虽然安静,但也有一股灯火带来的热闹。贺思珩脱下围裙,只穿西装裤和一件衬衣,袖子随意挽在手肘下方,他刚朝着薛霁真张开双臂,又猛地想起什么。
下一秒,薛霁真看到他抬手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等等,有股油烟味,我去换件衣服。”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意什么形象啊?
薛霁真好笑地道:“那我也换一套吧。”
两个人索性分开冲了个战斗澡,好在现在是夏天,稍微等个十分钟饭菜也不会凉。两个大男人,就算薛霁真是需要身材管理的,只是每天的消耗摆在那,摄入也不算小。再说,现在杀青进入休息期了,稍稍放纵也不妨碍什么。
于是,他们吃了饭,又一起喝了珍藏的酒。
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两双眼睛越是对视、脑子越是发热,眼看着就要收不住了,还是薛霁真率先推开贺思珩。接着,他们各自去冲了个冷水澡……
嗯,这是今晚的第二个澡。
直到挨着的露台传来动静,两人才默契地去到楼顶。
今夜是十五月圆,正好赏月。諵沨
忘却晚餐后的尴尬,其实天还是能聊下去的。
薛霁真和贺思珩一人一句来,交换了彼此这半个多月的工作、日常,虽然大多是语音视频时已经聊过的话题,但再说一遍依然不无聊。
说到《乌夜啼》大结局后,观众期待续集的反应越发强烈,甚至有民间大手子自己找素材顺着剧情线发散,自掏腰包搜罗来了声线相似的配音演员,耗费心血剪辑制作出一版伪后传,短短两天时间就突破了百万播放量!
可见,这部剧的完播效应必定小不了。
随着剧集评分从8.2一路涨到8.5,不爱追连载的观众观望过后,也纷纷选择跳坑。
不出意外的话,评分稳定后能超过周玖之前的成名作。
“周导在平台那边的尾款才拿到手,当夜就奋笔疾书开始构思下篇。”薛霁真觉得,能出好作品的导演都有类似的地方,就是他们从未停止过创作。
贺思珩也赞同这个结论。
“别看康导他们总说做不动了,但凡有好的剧本,咬咬牙还是能上的。”
尤其是入了这一行的,好胜心更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谁会嫌弃代表作多呢?
“哦,说起来,《风流浪》要赶今年的寒假档。”
薛霁真也是前两天才从康师傅那儿收到的消息。
因为是央视出品,从前期的立项到拍摄到成片送审,没有比这更顺利的过程了,可谓是一路绿灯!别人拍马都赶不上的好档期,甚至是主动等着《风流浪》来定档。
就算是当初备受期待的《玉门雪》也没这份待遇。
康师民也是算着《沥江往事》的杀青时间,差不多时候了过来问问,能有空搭手一把宣传是当然好了,毕竟算是给他老人家面子嘛。但不来的话,也很正常,薛霁真只是特别出演,甚至不占番位。
除了他的工作,贺思珩也分享了自己的那部分。
贺先生年纪上来精力逐年减退,不得不更多的依赖儿子。
因为是家里的幼子,前头有个相差十几岁的姐姐在,其实贺思珩前半生并非多么要强的个性,后来更多还是出于责任:对家庭的责任,对企业的责任,以及他不允许偌大的家产败在自己的手里。
薛霁真问他:“那你一定很累吧?”
“以前会这么觉得。”
这句话是实话。
尤其是姐姐某年冥诞纪念后,父亲突然和他说:“你早些来接手吧,我怕来不及。”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变得恐惧死亡,不知道意外哪天会降临。贺先生也不例外,他怕自己去后,小儿子还不足以撑起大梁,怕对方会适应得很艰难……
在那之后,贺思珩不得不考虑暂停自己的演艺生涯。
可惜是当然可惜的。
哪怕是资源咖,走到这一步也需要耗费心血。
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父亲身体还不错,但人的老去就算没有太多的病痛,身体机能的老化也很可怕。那种无力感,会日复一日地拉扯着人的神志。”
老人往往在饱经焦虑和害怕后,才会认命。
与之相反的是,贺思珩逐渐体会到了尖峰权利的滋味。
他意识到:原来我所拥有的这些资本、权利,可以用来保护我的家人,乃至我喜欢的人,让他们毫无负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满足大家的各种需求。
被强烈需要的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想通之后,贺思珩就对这份责任甘之如饴了。
聊着聊着,他把手机递过去给薛霁真看:
“这是我在O国拍卖会的收获。”
除了各色收藏级宝石,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它的表盘正好契合你的生日。”
全球限量,又是典藏级别的珍品。
不管是收藏用,还是关键场合戴上手,都是合适的。
薛霁真刚想说“这也太破费了”,就被贺思珩捧着脸颊低头亲了一口。
“不破费。从前,我要憋着心意等到新年才能名正言顺地给你送礼物,现在……现在我只要看到了,觉得你会喜欢、适合你,就忍不住拿到手。”
“你别拒绝我,好么?”
明明贺思珩才是送礼的那个,反倒显得上赶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薛霁真哪能拒绝他。
他刚想换个姿势,贺思珩以为他要挣脱,想也不想得寸进尺地抱紧他,一条有力的臂膀从背后绕过、箍紧腰肢,轻而易举地拦腰挡在他和栏杆之间,晚风微凉,但恋人的身躯是热到发烫的,血气方刚的两个大男人很难不顺着氛围做些什么——
“薄荷糖还剩几颗?”
鼻尖蹭过来,又被啄吻了一口。
薛霁真没有躲,只是垂下眼帘,随口答道:“一半。”
“一半?你让我数数。”贺思珩是能看到剧本的,他甚至一幕戏一幕戏仔仔细细地数过,一场一颗的话,也不至于吃掉半盒吧?
“糖盒放在卧室,别数啦。”
贺公子嘴角一弯:“不数也行……”
他知道,他就知道,小真一定也想自己了。
抬起恋人的下巴,果然,薛霁真一脸“懒得跟你说”的傲娇模样,灯光印在他眼底,一双眼睛漾得水光凌凌,贺思珩哪里还忍得住,低头便吻了下去,红酒的醇香,混着苹果派的酸甜,唇齿留香原来是这个意思。
怎么说呢?
薛霁真明显吻技见长。
贺思珩虽然是受益者,但他心里还是冒酸泡泡。
“小真现在这么会亲了。”
“你不喜欢?”
似嗔非嗔的一眼,直把贺思珩看得浑身酥麻。
他又凑上去,讨好似的吮|吻恋人的唇瓣。两人有来有回,像是缠绵,又像是缠斗,就跟较上劲儿了似的,非要等对方先喘不过气来。可赢了的那个显然也没好到那里去,喘着粗气儿,耳朵红得滴血、耳廓发烫!
薛霁真只觉得舌尖发麻,脸颊持续发烫。
“有蚊子咬我。”
“咬在哪里?我帮你看看。”
是这里吗?
温热的鼻息朝下移动,试探的吻落在他颈间,还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锁骨,薛霁真背靠着栏杆,在一声微微拉高音调的急促喘|息后,他无力地朝后仰着脖颈,放任贺思珩托住自己的后颈。
“再歇两天,我们就去岛上,好么?”
薛霁真攀住他的肩膀,近乎叹息地嗯了一声。
*
《沥江往事》杀青了,薛霁真人倒是没急着回首都。
狗仔们扑了个空,仍未放弃寻找他的踪迹。
直到一天后,港媒拍到薛霁真、贺思珩,以及江少与女伴四人的聚餐。
他们是分批到的,一边坐着关系亲密的小情侣,另一边是义气深重的“郎舅”。因为并不是多么难预订的高级餐厅,事后不出三个小时,港媒就搞到了他们的菜单。
嗯,果然就是简单的吃饭。
内地吃瓜群众到了晚间才在热搜上看到这事儿。
“船王孙旷了一年了,这次是认真的了?”
“无所谓江少谈几个女友,我们凌稚姐又幸福了呢!”
“一年前传的不也是这个?”
“还是兄弟好,几年过去了,感情依然不变。”
“薛霁真这发型叫什么?好帅啊我去!”
“老公酱,呜呜,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但凡是薛霁真和贺思珩一起出现的场合,似乎更多的人默认他在休假。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有不工作的时候,薛霁真才会像今天这样,简简单单穿一件无袖的基础白色T恤,露出两条肌肉结实不夸张、线条漂亮流畅的手臂,下半身随便套了一条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随便走两步都像在街拍。
狗仔拍的小视频里,这俩人吃饭出来就单独行动了。
薛霁真走在太阳底下也不嫌晒,皮肤是健康透亮的白色。他在街边奶茶店买了冷饮,一边和贺思珩聊天,一边逗路过的小狗。
可惜,画质不够清晰,观众读不了唇语。
也许是在讨论那只小狗串了什么血统,也许是在评价手里奶茶的味道和口感。
总之,这并不影响CP粉大嗑特嗑。
前一阵子《乌夜啼》大结局,完结效应下“夙轩”又壮大了一波,眼下剧粉们热情未散,情绪也正上头,还想着薛霁真结束电影拍摄会不会趁热追击一次,弥补宣传期未能到位的空缺,没想到人家一点也不管CP红利,就算被闻涛那方全部收割也不在意。
最后反倒是不争不抢的凌稚党美美收获新素材……
哪怕是正派男友贺思珩,他也有种“我赢了”的感觉。
“虽然《玉门雪》播出那会儿我们俩没怎么去刻意引导这方面,但现在看来,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选择凌稚是对的,选择珩真更是再英明不过的抉择!”
贺思珩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可是薛霁真有被他无语到:“你这是马后炮。”
两人正聊着,缸子来电话了:“小真你不回来是吗?”
薛霁真还没敢和哥哥说接下来的安排,但缸子和才华因为新鲜出炉的八卦,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趁着伍勖洋那边忙着各种会议,先过来探探口风。
“……嗯,我和珩哥一起出去玩儿。”
缸子沉默了两秒:“去哪儿呢?”
他甚至都不问玩多久,反正放假了不是么。
薛霁真也跟着沉默了两秒:“去外面。”
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感觉到十分罕见的心虚……
“国外?”
“算是吧。”
缸子哥懂了:“你们俩注意隐私安全。”
“哥,你们别担心,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
简单的一句话,贺思珩的实力已经尽数体现:度假地是他的私人岛屿,除了服务于主人的团队,当然没有别人了!
“……行,那你玩得开心。”
挂断电话,他朝才华摇摇头:“便宜姓贺的了。”
才华憋着气,也忍不住感慨道:“孩子大啦!”
好像到了这个年纪,就一定会有这么一遭。
无论多么聪明理智的人,陷入爱情后都这样。
客观说,贺思珩是个不错的选择。
问题就是,这事儿和他好不好没关系,而在于他的登堂入室。早前出去滑雪,还知道找两个人做遮掩,现在是演都不演,直接成双入对了?
缸子捏了一把鼻梁:“算了,让洋子哥操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