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霁真一句话差点儿把郭令芙搞懵了。
她以为,这个年纪刚谈恋爱、甚至是初恋的年轻人,难免会有些儿女情长。
热恋期嘛,不舍分离才是常态。
不少人进组都把伴儿带上,在片场招摇过市的更不少。
《巷口人家》满打满算拍了70天,薛霁真在组时间大概是60天。如果不是粉丝跟组跟的紧,上下班还带接送的,郭令芙想,这小子不见得会狠心把贺思珩“赶回”港岛,两小口必然是黏黏糊糊的,一边忙工作,一边偷情似的找各种借口探班。要是有人问呢,那必然要表演一番义气冲天、亲密无间,再顺势而为去社交平台发个动态……
但薛霁真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要理智、冷静。
甚至是,有些薄情。
当然了,这份薄情是对那些有好感的、或者是若有若无表现过好感的人而言。
郭令芙记得很清楚,早两年,薛霁真很乐意去给丹德的演唱会当嘉宾,他虽然不会在现场表演节目,只是配合中场环节说些话、和粉丝朋友们打招呼互动,满足大家来看演唱会“买一赠一”的惊喜感,但对外界而言,这份亲近已经很不一般了!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薛霁真和这些人的互动逐渐只维持在线上?
丹德,柳毅,又或者是后来的闻涛。
郭令芙可以理解圈子里的各种取向,也理解事业上升期留给社交的时间成本并不多。
但她有时候真的忍不住觉得神奇,这几个人怎么能这么巧撞到一起,出现在薛霁真前进路上的各个阶段?事实还就是这样,他们或多或少跟薛霁真表示过好感,有表达直白的,也有手段隐晦的。
只不过如今站在薛霁真身边的,是贺思珩。
相对于其他人,贺思珩已经是极其特殊的了。
说句很主观又很矫情的话:薛霁真为他破例很多。
如果没有这份感情,郭令芙丝毫不怀疑:他会成为一个无情的事业批,而不是现在这样,接大大小小的工作少不了和对方沟通,两人商量着做出最合适的取舍,仿佛贺思珩是薛霁真工作室的编外人员;瞒着哥哥把自己房子的钥匙给了对方,任凭贺思珩的喜好,像共筑爱巢那样去改造那个小家。
《巷口人家》杀青了,这份工作告一段落。
郭令芙以为薛霁真起码要空出一周和男朋友相处约会,以弥补二人这一个多月、近两月的分别,但他没有。
国庆,贺思珩飞来首都,他们一起去看了阅兵。
退出广场时,也有粉丝把他们认了出来,但广场上人太多,就算认出来了大家也只是打个招呼,激动一把就挥手拜拜。
跟郭令芙说起这件事情时,薛霁真已经很淡然了。
不扯两年、三年那么远的时间,就算是相比一年前,也长进了很多。郭令芙以为他会有一丝丝隐晦的高兴,比如粉丝回头发“偶遇凌稚”之类的repo,唯有当事人才能享受那种隐藏真相的默契。
但薛霁真并没有这种心态。
“还是要继续保持和粉丝的距离。”
他说:“如果是两年前的我,今天看了阅兵,一定会写一篇小作文,虽然不主动拉踩,但一定要彰显我既红又专的心。至于现在,我做了什么、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那么想要第一时间分享出来了。”
不是不愿意分享给粉丝。
而是如今的薛霁真,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就算他行事再随性洒脱,也要顾虑到各式各样可能会产生的结果,好的,或者不好的,甚至是一些莫名其妙的……
两天后,薛霁真就跟沙驰一起飞往G省K市。
他要开始为《滴绿》提前做特训。
倒是郭令芙蹭了贺思珩的私人飞机回港开会。
行程途中,他们几乎没有聊工作,话题全部围绕薛霁真展开:自打选秀后,薛霁真很久不跳舞了,虽然傩戏和现代流行舞蹈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他会不会不适应啊?据说《滴绿》里很多这种元素,还有象征神灵力量的身体图腾……
郭令芙有点想笑,她问:“贺总,这是重点吗?”
重点不该是主角之间既狗血又禁忌的感情戏?
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新的不一定好,旧的也未必坏,少男少女因为一场傩戏结缘,又因为被打做“破旧思想”、“陋习”的传统阴差阳错地分离,数十载音讯全无,直到浩浩荡荡的运动落下帷幕,傩神被重新迎回他的神位,这份感情才重见天日。
但不是每一次重逢都叫人欣喜,当初的少年如今都老了,那份赤亮如血的约定也早已褪色。
《滴绿》其实讲的是一个守约的故事。
飞机上,贺思珩在看精装版的《滴绿》,他在大学之前没来过内地,也很少了解G省腹地的习俗。书里夹了一封很漂亮的刻金书签,那是于火花中腾起的桑恪,他的袍角飞起,脸上的面具嚇人而神秘。
这封书签并不让人觉得恐怖,反而有种诡秘的美感。
让人想起还在星耀舞台上闪闪发亮的19岁薛霁真。
虽然是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但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却是一脉相承的,只是看到剪影刻金书签,贺思珩就忍不住将薛霁真的脸代入进去。
一旁的郭令芙:……
她想过贺思珩会对书里一些“细节”挑剔,甚至想办法插手,因为早些年的文学作品都写得很极致,要么朦胧到极点,要么放肆热情到极点,尺度和手法更是现今网络文学所不能及的。但这个人又很懂“规矩”,女主角方面怎么发展他不管,他只在乎桑恪。
别人大多是因为爱角色而移情演员。
贺思珩不同,他纯粹因为喜欢薛霁真,才爱屋及乌地珍惜对方的每个影视角色:哪怕是评论两极分化的宗驰。
*
G省地处西南,中有南岭隔断,哪怕隔着一座山天气温度也有所不同。
薛霁真落地后,先被带着吃了一顿当地美食。
嗯,好吃!
西南F4就没有难吃的东西。
他拍了饭桌上的菜品发给贺思珩看,对方秒回,顺便拍了自己的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工作餐,说羡慕小真,有机会要过来和小真一起吃。
一旁的那怜似笑非笑地问:“有情况了?”
薛霁真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反问那怜:“你呢?”
后者一怔,随即摇头:“就这样吧……”
两人因为早几年的旅行慢综《一起去哪儿玩》认识,那时还有个中间人周琳,薛霁真和贺思珩住林中木屋,周琳和那怜住在主营地。这几年过去,内娱也没有再出过一档阵容、内容堪比《一起去哪儿玩》既好看又下饭的电子榨菜。
“开窍”后,薛霁真这才后知后觉当时的微妙氛围。
他和贺思珩是暧昧朦胧,其实另一对也不遑多让。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和珩哥修成正果,那怜还在苦战。
周琳不是不懂,她也有过回应,但年上的顾忌总是很多:她一方面忍不住心动,又觉得那怜年纪比自己小了不少,将来还有后悔的余地,每每到了临界点又恢复自持。
那怜别无他法,只能配合周琳暂时拉开彼此的距离。
否则以她的咖位,哪怕是沙驰导演,丰立文学奖获奖作品《滴绿》改编这两个buff叠起来,她也不至于接这个二番,多的是其他选择。
但沙驰硬是把那怜请来了。
原因很简单,和薛霁真找不到代餐的理由一样,那怜的这份气质也是内娱独此一份的。
这两个人,乍得一看五官轮廓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镜头里偶尔有一点点的神似,属于无论男女观众都能get到魅力的通吃形演员,放到小银幕里,有个说法叫“CP感”,其实就是一种气场融合。
白天,薛霁真和那怜分开两头上课。
到了晚间,沙驰亲自带着他们读剧本。
和桑恪像动物一样纯真、像神一样微微散发圣光不同,凤绣是自小娇养的小姐,据说祖上还出过京官。她最初是看不起桑恪的,觉得他和家里的长工没什么两样,直到那一场祭祀傩舞,凤绣仿佛找到了信仰。
就像话本子里写的千金小姐与戏子小生的爱恋,凤绣和桑恪也因此结缘。
桑恪性格天然,他不太能懂别人的意图。
就连凤绣似有若无的出格引诱,他也十分懵懂。
《滴绿》前期最纯也最欲的一章,就是凤绣摘下园子里的月季,用染着凤仙汁的纤纤长指塞进桑恪的嘴里,桑恪怦然心动,却无法言明这份喜欢,他在茫然之中下意识地选择接受,目光追随着凤绣,喉结不住地滚动,张开唇瓣含住那朵花,然后一点点将花瓣吃进嘴里,唇被花汁染红……
这些青涩又旖旎的画面,光是看文字就能想象。
薛霁真和那怜对完词,谁也没有不自在。
“你拍这些戏份,他有意见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倒也不是多难以启齿,毕竟《沥江往事》里江裕礼还娶了三房太太呢。薛霁真想了想,回道:“明面上没有,心里可能有。”
那怜笑了笑,不说话了,挥手和他拜拜。
*
10月底,特训告一段落,薛霁真回了一趟首都。
他和哥哥要正式搬家了。
才华、缸子、戴敏他们也临时放了一天假,大家齐聚这对兄弟的新家,热热闹闹从白天玩到傍晚,中午吃了火锅,晚上吃烤肉。
连着两顿无比丰盛的大餐后,就算是暖居完毕了!
戴敏不肯留下来睡,倒是才华和缸子一起挤到客房。
说是“挤”,其实并没有这么夸张。
客房和三楼的配置类似,也是一个完整的套房,两间卧室,配有独立的客厅、浴室、衣帽间,以及影音游戏室。大家开了一部老喜剧片看,没吃完的烤肉又做了个拌饭当宵夜,才华一边吃一边笑得直抽,最后揉着肚子宣布道:“明年我也要买房了!”
缸子调侃他:“你要准备人生大事儿了?”
薛霁真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响。
他立刻从哥哥身边坐直了:“什么?”
伍勖洋连忙把他重新按下来,搂着弟弟的肩膀笑道:“才华没告诉你吧?他怕你糗他,不肯说呢。”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多久,国庆前才定下,上个星期在停车场你侬我侬被缸子抓了个正着,这才老老实实和兄弟们交代了……
薛霁真震惊地问:“要、要结婚了吗?”
才华难得羞涩一笑:“嗯,我、我认定她了。”
失恋十次的恋爱大师缸子很羡慕,但他绝不在明面上说出来,而是哼哼唧唧的道:“趁着哥们现在有点余钱,你快说要什么礼物,否则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说真的,薛霁真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才华哥都要结婚了呢。”
视频那头的贺思珩放下手边的事情,专心注视着恋人。
他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是啊,这是好事儿。
但薛霁真有种说不出的恍惚,就连声音也跟着飘忽了起来:“我哥和才华哥一样大来着,他好像……好像这几年里什么情况、什么动静都没有。”
贺思珩神色微妙:“他比你更专心事业。”
薛霁真哦了一声:“我只是想到了。”
他的这份担心,并不会因为才华要进入人生新阶段就去催哥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世上唯有哥哥一个亲人,不管伍勖洋什么时候想找个伴儿,又或者干脆不找、独身一人,薛霁真都支持对方的决定。
见他恢复平顺的心态,贺思珩顺势略过这一茬,以“到时候我也送一份贺礼”做了结束。
时间还不算太晚,二人又聊了会儿才分开休息。
《滴绿》主演们的培训已经持续了一个月,11月后,陆续还会有其他演员加入队伍,目前整个项目都是保密状态:外界只知道沙驰的《滴绿》要开拍,但什么时候开拍,选了哪些演员,阵容如何无一知晓。
贺思珩有心去看望,但更怕影响小真的状态。
他绝口不提探班的事,沙驰却有心找上门:考虑到《滴绿》特殊的时代背景,如果可以,点映期间就将港岛市场囊括进去是最好。没有和《沥江往事》对打的意思,他单纯想给《滴绿》多找一条出路,以防不时之需。
沙驰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滴绿》是他继《底色》之后全新的巅峰!
既然要全面上线,那贺思珩代表的港岛院线就必须拉拢。
如果是别人,沙驰不一定拉得下这个脸,他大概率会让合伙人去做这件事情,考虑到贺思珩和薛霁真的关系,沙驰觉得对方会乐见其成。
“找个时间详谈吧。”
贺思珩无法拒绝,但他也没有立刻答应。
*
又是一个月过去,时间来到11月下旬,G省K市接连迎来冷雨,秋味散去,寒冬将至。贺思珩悄悄飞来,预备给薛霁真一个惊喜。
那天雾很大,雨停后大雾久久不散。
山间公路两侧是幽绿的树林,越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连绵好几十里不曾间断,阿kar久违地陪他一起出来,一路感慨个不停:“怪不得这地方要吃辣啊。”
贺思珩只想快点见到薛霁真,随口嗯了一声应付。
“你小子,心已经飞到人家身边去了。”
绕过山路十八弯,带着物资的三辆车最终停在镇上唯一一所条件过得去的宾馆门口,停车坪、哦不,院子,院子里立着一块陈旧的灯牌,里头的灯泡只亮了一个,上面挂着一张红色的A4纸,打印有两行共八个字:“小店全包,不接新客”。
戴敏在二楼窗边探着半个身子蹭信号,眼睛尖瞥到来人:
“哎,贺老师!”
贺思珩抬起头问他:“小真呢?”
戴敏抓着手机、拔下充电线,回道:“去下边村里了。”
山路是走不完的,山窝窝里往往藏着世外高人。
《滴绿》剧组需要的那种纯天然漆料面具,其他的不论工艺还是质感都及不上。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个近70岁的老人,早年跟着大师傅当过学徒。沙驰亲自带着薛霁真去拜访两位老人家,想请他们再出手。
算上今天这趟,一共去了三次才算请成功!
“什么时候能回来?”贺思珩问。
戴敏已经飞快跑下楼了:“不知道,今晚有雨的话,可能就在村里找个人家暂住也说不准。雨天夜里走山路太危险了,之前……”
说到这里,戴敏又飞快地闭嘴。
贺思珩看向他:“之前什么?”
屈服于贺总的威压,小戴助理提起一口气,老实交代:“之前小真排练时还从架子上跌下来过一次,下面两层的人没接住他,也是傍晚下起大雨,出镇的那条公路又遇到山体滑坡,被堵住了,小真第二天才出去看的医生。”
阿kar连忙拍了拍贺思珩后背:“放松放松!”
好一会儿后,贺思珩才停止耳鸣。
他深吸一口气:“你把小真那边的定位给我。”
另一边,沙驰倒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个年纪的人都是老顽固呢,没想到……人家还挺愿意帮忙的。”钱给的多是一方面,能把傩舞搬上大荧幕,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可能就跟“光荣登报”差不多吧!
薛霁真听着刻刀和木料摩擦的声音,心里莫名安定。
他问沙驰:“咱们电影到时候分级不会卡住吧?”
沙驰一噎:“不好说。”
广电不定期发病,规制和条例每年都有变动。虽然有丰立文学奖buff加持,但该审的还是要审,没有龙标的华语电影,就像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中国人。所以,《滴绿》必须完完整整的拍下来,还要稳稳当当的拿下龙标!
进入11月后,天黑的很快。
屋主老爷子开始做饭,他问薛霁真吃多少,后者含蓄地表示吃一碗,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在指甲盖儿大小的木料上刻螭纹都不带抖的手忽然一晃,往铁锅里舀了两碗米。
薛霁真:……
沙驰哈哈大笑:“煮多少吃多少,咱们不浪费啊!”
纯正的农家食材下进去,混着快熟的米饭最终烩成一锅微微粘稠、软绵的,卖相一般,不像粥的煮饭,老年人吃这个不费牙、易消化,沙驰也爱吃。
他还示意薛霁真:“你的量是两碗,别浪费啊!”
四个人正吃着饭呢,雨幕里突然有两道光打过来——
车刚听稳,贺思珩就冒着雨冲过来!
沙驰一惊:“你就来了?”
老人家也吓一跳,但随即又问:“你们俩吃了吗?锅里还有煮饭啊,自己去盛。”说着,又低头继续用筷子一拨一拨地吃饭。
薛霁真站在门边,与目光灼灼的贺思珩对视。
两人默契地交换过眼神,这才开始打招呼。
阿kar笑嘻嘻地拿碗拿筷子去了,用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方言和老爷子聊天,说他家里有个XXX的亲戚,早年在G省某区服役。
贺思珩接过碗筷,膝盖抵着薛霁真的膝盖也坐下了。
沙驰起先问了几句,直到他囫囵几口把碗里的煮饭都吃完了,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薛霁真和贺思珩的眉眼交流,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既惊讶、又不特别意外的情绪!
我说呢。
我说怎么就能这么快把院线谈下来。
甚至《滴绿》还没成片,只是一个空壳子。
*
这一晚,雨下得很大。
两个老头儿挨着门住,沙驰和阿kar住隔壁,贺思珩厚着脸皮说想和薛霁真叙旧,他们俩有一阵子没聚了,老爷子洗漱完了早早睡了,隔着一个堂屋的客房,薛霁真被贺思珩紧紧抱住,黄中发白的灯泡从房梁上垂下来,室内光线不算太亮,但也足够照明。
“还有些乌青没消完。”
薛霁真环住恋人的脖颈:“但已经不疼了。”
贺思珩一条手臂轻而易举地绕过他的腰肢,他们在雨声中静静接吻,不知疲倦地触碰彼此,停下来后,他轻轻拢住那块乌青的皮肤,薛霁真半睡半醒中嘟囔:“别弄啦。”
久违的重逢让人亢奋,贺思珩没有睡意。
雨停后,窗上印着室外的树影。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重新搂紧怀里的恋人,与他相贴着。
……
和贺思珩精神亢奋不同,沙驰是因为想东想西睡不着。
他越是琢磨薛霁真这事,就越是想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凑到一对儿去的:首先排除《玉门雪》。《底色》应该也不可能,那个时候薛霁真压力可大了。
但沙驰实在想不通啊!
喜欢薛霁真能理解,但薛霁真同意追求就很神奇了。
沙导寻思着:这不是个事业批好苗子么。
怎么就半路被贺思珩拐走了呢?
天亮后,他刚抓着一头乱发出门,就见隔壁两个年轻人已经洗漱完毕,站在竹林边上抓着竹叶吹了,贺思珩是毫无天赋技巧,倒是薛霁真吹出了旋律。
“你这样……嗯,然后舌头抵住。”
贺思珩:“噗——”
薛霁真又笑了,但他还是耐心地教:“不对,这样……”
諵沨 沙驰越看眉毛皱得越紧,直到大家辞别两位老人回到镇上,那怜结束行程回来集合,她看起来有些憔悴,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和搭档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坐在那里开始看剧本,手机屏幕因为弹出消息倏然亮起,但那怜并未分心。
神奇的预感再次涌上沙驰的心头:不是吧?
*
贺思珩一共在K市待了三天。
第四天下午,他又翻越来时的山路回到市里,和阿kar一起转机离开。在飞机上,他透过窗户往下方看,山麓纵横,绵延不绝。
阿kar很了解他的心情:“地方的确太偏了。”
贺思珩心头只记挂着薛霁真背后那块乌青。
他不想看到对方受伤。
哪怕是当初动作戏占据后期绝大部分占比的《玉门雪》,也是全程保证安全拍摄完毕的。《滴绿》这才是集训阶段,薛霁真已经受过一次伤,他甚至隐瞒了下来。
“小真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想你多为他着急才没说。”
阿kar一针见血:“何止是瞒住你,他哥也没说啊!”
这么一说,贺思珩心里微微好受了一点。
我不知道,伍勖洋也不见得了解啊。
我也不是非要和大舅哥争个高下……
“阿嚏!”
伍勖洋突然打了个喷嚏。
才华嘻嘻笑道:“有人骂你。”
“你忙你的。”
首都也降温了,伍勖洋趁着晚餐的点给弟弟挂了个电话,他那边信号不好,视频经常中断,这次也不例外,说着说着,画面又卡住了。
“贺思珩来过?”
“他什么时候去的?”
薛霁真眼皮一跳:“哥,有点卡,信号不好,我挂了!”
电话挂断后,伍勖洋冷笑,又call了戴敏——
“嗯……就是前几天吧。”
戴敏恨不得对天发誓:“真的,不是单纯的探班,而是贺老师那边和沙导有事情要谈,关系到港岛那边的院线。”
伍勖洋冷哼一声:“谈完了?”
他又不傻,片子都没拍出来就谈院线?
“呃……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通电话打完,戴敏去了老板的房间,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洋子哥只知道贺老师来过,我没说你受伤的事,放心!”
薛霁真伸手揉了一把小戴的头发:“辛苦了。”
戴敏瘪嘴,要笑不笑的:“要我说,沙导还是处理得太绵软了,以前拍《底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心软啊!”
“可能是太顾忌了。”
《滴绿》除了是一个约定的故事,更是一个信仰的故事。
你可以不相信,但要敬畏。
沙驰是这样的,薛霁真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