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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风腥(五)

离魂记 狐狸宝贝 3087 2024-06-06 10:18:40

张鄜漆墨般的眼珠一直看着他,钟戎被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看出了一背冷汗来,面上的笑差点挂不住了,半晌才听见那人不咸不淡地回道:“还好。”

“小十三从小性子便散漫不拘,再加上他没有母妃教导管束,行事难免有失礼数,若是那不懂事的小十三有哪处冒犯丞相您的地方,我愿替他向您赔罪。”

钟戎将目光移向一旁面色难看的乔希玉,当望见他右手护腕上新裹的纱布时,心中的无名火又噌噌乱起。

半个时辰前,他正在茶室与其他乔氏子弟谈天,却见那乔希玉满面青白地踏靴跨了进来,手中那根铁柄长鞭泄愤似地往桌上一掼,“豁”地一声将一角瓷瓶甩得稀碎,满室顿时鸦雀无声了。

“怎么了?”

钟戎霍然站起,见乔希玉面色不对,便将其余人都遣了出去:“你手怎么了?”

乔希玉一脸阴鸷地扯了件帕子,胡乱地往右手摁去,手背上的可怖血洞还往外汨汨淌着血:“得问问姐夫你那好皇弟了。”

“那小东西看起来像只柔弱可期的兔子,未曾想胆子可大得很,我一不留神倒被他诓了,手上还挨了他一箭,这下两三个月都要拉不开弓了。”

钟戎闻言蹙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乔希玉翘着腿给自己绑纱布,冷笑了一声:“不是姐夫让我想怎么‘照顾’便怎么‘照顾’?”

钟戎本就知晓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癖好,见他身旁无人,不由低声怒道:“混账!你做便做了,怎地还让他跑了!?”

“连个废物都看不住,我以后怎还敢委你重任!?”

乔希玉也不愿在钟戎面前低声下气,咬着牙回斥道:“那十三皇子就是个宫仆生的贱种,就算我将他无声无息地杀了再抛尸崖底,宫中也没有谁会在意少了这么个人!再说,就算我真杀了他,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可是乔家的人——”

“正因为你是乔家的人,做事才更应该谨慎小心,免得被外人捉了把柄,你以为姜家同公孙家当真同乔家勠力同心?!当下乔家气势正盛,他们才虚情假意地依附过来,若真有一日被他们抓到了疏漏,你看这些人会不会对乔家落井下石!”

钟戎指着乔希玉痛心疾首道:“如今你大哥已封秦国公,而我离东宫之主也只有一步之遥,我曾答应岳父,若有一日我能如愿以偿,届时必不会亏待你们金墉乔氏!”

他温和的脸上亦出现一丝阴霾:“希玉,你如今也不小了,做任何事都该考虑后果,我气得也不是你对十三弟做了什么,而是你竟让他逃了。”

“若是他将今日之事大肆散布到宫中朝中,届时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乔希玉闻言沉默了,方才腾起的怒火也渐平渐歇,心中竟生出一丝后怕来:“姐夫,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钟戎沉着脸道:“好在乔家别苑位置偏僻,你立马派府兵去正门堵着,那里是通往上京的唯一关口,过路的车马全都要查一遍。其余几人跟着我们去后山那儿搜,任是这小十三背上生了翅儿,也逃不出这几里地来。”

“是,姐夫。”

乔希玉朝门外听候待命的府兵厉声道:“去,搜遍别苑中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定要将十三皇子找出来!”

“希玉方才就是出言招惹了小十三几句,未想到小十三竟拿箭将希玉的手给刺伤了,这还是在乔家的地方,我这做哥哥的再不管教管教他,可就要丢了皇室的颜面了。”

钟戎执起乔希玉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朝张鄜笑了笑:“不知丞相可有在这附近见过小十三?”

张鄜的目光沉沉地压向了乔希玉,冷肃的气势将那痞里痞气的小霸王给逼得抬不起头来:

“出言招惹?所出何言?”

钟戎忙挤出来了微笑:“都是些打闹时的混账话,丞相不必……”

“我问的是他。”

“……”

乔希玉低着头咬牙道:“就说了他……有娘生没娘教之类的话……”

“蠢东西!怪我没有时时刻刻看着你,要不是你先出言不逊,小十三能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吗!”

钟戎佯怒道:“现下天色渐晚,他年纪又小,又大病初愈,若是跑到那些野兽出没之地可要如何是好!”

“丞相您若是在半路上望见小十三,便差人知会我一声——”

张鄜听罢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乔希玉道:“下次说话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遇上其他人,或许可不止伤了手这般轻易了。”

这话明里是教育乔希玉,暗中却在护着钟淳,将那一箭之仇轻描淡写地化成了“伤了手”。

乔希玉敢怒不敢言,暗中攥紧了拳,只得低低地应了一声:“……多谢丞相教诲。”

眼见着张鄜掀开车帘踏了上去,他又按捺不住地起身,眉眼间的戾气霎时又横杀四溢起来,周边的府兵也察言观色地握起了手中剑刃。

“怎么,乔公子这是要查我丞相府的车驾?”

张鄜站在车舆上回过身,双眼冷淡地往周围持剑的府兵扫视了一周。

钟戎忙走上前来,一手挡在乔希玉胸前,笑道:“不敢不敢,希玉他只是想确认您的安危罢了,请丞相勿要误会。”

他朝府兵们行令道:“退下,都退下。让丞相的车驾过去——”

乔希玉面露不忿之色:“……可——”

钟戎依然微笑着:“退下。”

四周府兵相顾片刻后,还是选择听从四皇子的命令,如潮水般乌泱泱地退到了钟戎身后。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画轮车,乔希玉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姐夫为何拦我!你方才分明也看见了,那小贱种爬的坡便是直直通向了这里,除了丞相的车驾外,他还可能逃到哪里去!?”

钟戎面色也不太好看,只负着手望着那四起的滚滚车尘,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四驾兽首画轮车的车厢于一人来说宽敞舒适,于两人而言便相对拥挤了些。

张鄜将碧绿的帘幢掩上,沉静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厢中角落上。

只见一人抱着膝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也不知是从哪个山坡上滚了一遭,凌乱的衣裳上尽是些枯枝残叶,连那腰间的玉金束带都松垮地掉了下来。

——不是方才钟戎与乔希玉找寻的十三殿下又是谁?

十三殿下的发髻散了,红抹额也歪歪斜斜地横在脸上,整个人躲在角落里,落魄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兽。

“殿下是如何识得本府车驾的?”

“你可知即使是皇室宗亲,贸然闯入臣子车舆也有违礼教?”

张鄜声色冰冷,字里行间亦是毫不容情,显然带了警告的意思。

只见角落里那对肩膀蝶翼般的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无声地沉了下去。

“谅在你年纪尚轻,这次我便不再追究,但我不希望有下次。不管殿下与那乔希玉发生了何等争执,都不该意气用事,出手伤人。”

“这段时日殿下遣人往张府送的礼我已让陈仪送还回去,还望殿下你勿要将心思放在此等投机取巧之事上。”

“另外,朝廷间已有关乎你我的风言风语,我虽从未将其放在心上,但不代表这些蜚语可以永无休止地大肆流传,日后还望殿下适可而止,自珍自……”

“重”字还未说出口,张鄜便觉怀中蓦地撞进一个温软的躯体,后腰亦被人紧紧地搂住,眼色忽地一怔。

一股独属于少年人身上干净绵软的体香拂面而来——

半晌,他感觉自己的衣襟已无声无息地湿了一片。

“…… 我没有不自重……不要赶我下车好不好。”

怀中之人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收不住尾音那股哽咽的哭腔。

“天太黑了,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只认得你的马车,我……我从山底下爬上来,找了好久、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马车………”

“我、不能被他们找到……我不能被他们找到……”

张鄜将埋在他胸前的脑袋缓缓扶起,昏黄的烛火下,突地看见了钟淳那双通红的双眼,一滴豆大的泪正从眼眶中滚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他的手背。

“为什么不能被他们找到?”

似是被那滴泪给蜇了一下,他收回了手,动作难得有些迟疑。

今日的钟淳比起往日似乎有些反常——

以往他每回见到这小殿下时,那孩子都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瞧,里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生机,透澈明亮的瞳孔一眼便能望到底。

可今日这小殿下似乎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整个人噩噩不安地蜷缩着,不仅鬓发湿乱,鼻尖泛红,就连衣裳都被枝干划破了一大片。

“……”

钟淳整个人几乎陷在张鄜怀里,当那股令人心安的苦檀香将他浑身包围时,他还以为自己变成了胖猫儿,窝了一会儿,神智才稍稍回笼了些。

方才他向着坡顶的方向没命地奔逃,又趁着陈仪离开的功夫偷偷爬上了车,一个人心惊胆战地躲在角落里,听见外头传来乔希玉的声音,便以为自己又要被那人给抓回去,继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慌之中。

“没,没什么……”

钟淳的泪还挂在眼角,有些心虚地将自己散乱的衣襟捂了捂,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张鄜知道自己方才遭遇了什么事。

张鄜看着他,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

“把手拿开。”

钟淳刚刚才被他说过“不自重”,这下就更是不肯将手挪开了,只是死死摁着领口,目光躲闪地低着头。

但张鄜还是看见了那白皙侧颈上可疑的红痕,眉间越蹙越深,倾身按住了钟淳的肩道:“把衣裳解开。”

见那小殿下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他只得放缓了声音:“车里没有外人,把衣裳解了。”

“听话。”

钟淳那双红肿的眼睛望着张鄜,指尖颤了半天,才将脏得不行的外裳给解了。

“里衣也脱了。”

“……”

室内静荡荡的,只有马车骨碌碌的颠簸声。

他咬着牙战栗了几下,闭着眼将最后一件里衣也褪了,整个人仿佛被强迫剥去花瓣的花,在那人的视线下暴露出脆弱的蕊心来。

张鄜的目光骤然一沉。

只见钟淳那青涩的少年躯体上竟出现了性、事才会有的施虐痕迹——

白腻如玉的颈子赫然现着一列清晰的齿痕,肩头上有几处还被人给兴奋地咬出了血,殷殷地彰示着施暴者丧心病狂的占有欲。

甚至连他的腰腹与大腿上也交错着可怖的青紫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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