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添识低头抿嘴笑，“嗯，一直很好。”
是真的很不一样，或许是经过昨晚的游乐场拥抱，或许是一起挨过打，又或许是相互为对方擦过药，今早起床后的沈定辙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不再带着刺，不再对他冷言冷语。
水族馆人很少，大概是下雨的原因，工作人员在门口发鞋套，提醒游客小心路滑，虞添识在工作人员的提醒声中前向滑倒，沈定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总是这么笨。”
虞添识借着他的手劲站起身，“谢谢。”
“扶着我，你鞋子太滑了。”
虞添识的手无处安放，不知道要怎么扶，沈定辙看上去心情不错，戴着冲锋衣的帽子，旁若无人地拉着虞添识往前疾步：“去看海豚，跟我走。”
鞋子确实滑，今天穿错鞋了，虞添识没敢走太快，怕的不是摔跤，是怕在沈定辙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丢脸。
海豚被几个小朋友围着，工作人员正在协助互动，沈定辙搂着虞添识肩：“要不要去？”
“不了吧，别跟小朋友抢。”
“也是。”
实在是海豚过于可爱，他们逗留了好一会儿，其间沈定辙笑的明媚，虞添识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笑，跟他平时的假笑面具完全不一样。
继续往前走，越走灯光越暗，指示牌上标着水母馆字样，沈定辙告诉虞添识：“前面整个场馆都是水母，各种各样的，会跳舞的，会撑伞的，会发光的，你看了一定喜欢。”
进入场馆，犹如进入海底世界，一只只水母撒开它们漂亮的裙摆跳着轻盈的舞蹈，蓝色星光闪耀，如梦如幻，虞添识看入神，竟将自己代入，差点以为身处海底，险些忘记呼吸。
沈定辙撞了下他：“站好，帮你拍张照？”
虞添识没听清，转身：“嗯？”
转身的瞬间，沈定辙半蹲着帮他拍下一张照片，照片中虞添识一脸认真，身后是成群飞舞的水母，像极了夏日夜间追逐萤火虫的少年。
“拍好了。”
虞添识这才反应过来，向他讨要：“能发给我吗？”
沈定辙收起手机，“不能。”
“那我也帮你拍。”
借着机会正大光明替他拍照，沈定辙立即同意，虞添识掏出手机，各种角度跟拍，沈定辙没忍住：“你拍了多少？”
“不多，随便拍。”
“发给我。”
虞添识学着他：“不发。”
继续往前走，即将出水母馆时，沈定辙突然冒出一句：“你知道吗？水母是没有心脏的，它们没有大脑，没有肺，没有心脏。”
虞添识撒谎：“不知道，今天第一次听说。”
“其实我挺想当一只水母的，没心没肺。”
虞添识想说你现在就挺像水母的，没有心。
一直到晚上他俩才回家，到家家里一片漆黑，两人同时相视一笑，同时放松，梁秋仪不在，没有镜头对着他们。
然而，在外放松一天的两人对网络正在掀起的风暴一无所知，起因于梁秋仪今早的早餐短视频，主题为“女明星宅家一天都干了些什么”的剪辑视频中，沈定辙将自己不愿意吃的煎蛋夹给虞添识，虞添识自然地夹起来吃掉，再有两人出门时共撑一把伞往别墅外走的镜头，那段镜头是梁秋仪站在二楼拍下的，配的文字是：“哥俩去图书馆，留我一个人在家”。
底下的评论从“姐姐好漂亮”、“姐姐好优雅”逐渐变画风，第一条评论是“我怎么感觉那俩小男生有问题，关系太好了吧，我从不吃我弟剩下的东西”。
后面一发不可收拾，“不能多拿一把伞吗”、“走在后面是他们家资助的小孩吧，他把伞全部给了沈定辙哦”、“有点好磕”……
梁秋仪一般不看评论，张纯今天不舒服，也没上线看，评论区画风逐渐偏为好磕兄弟情。
隔天，丝毫不知内情的两人一前一后进教室，一进去，同学们发出微妙的喝彩声，虞添识早习惯了，以为又是像以前一样嘲讽他的，没太在意。
刚落座，盛橘凑过来：“小虞小虞，你跟沈同学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同学关系。”
盛橘扭头看向另一位女同学，上次在沈定辙朋友圈留言想要领养小猫的那位同学，对她说：“他说不怎么样哦，那可能没办法了。”
虞添识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小叶子同学跟沈同学提了领养猫咪的事，沈同学说不可以领养，我的那只也不行，他说四只他都要留着自己养。”
虞添识愣住：“我不太清楚，他没跟我说。”
小叶子趴在桌上撅嘴：“不可能吧，你们要是不想让人领养，可以早说嘛，害我和橘子白高兴一场，何必撒谎，搞得你俩很陌生似的。”
虞添识越听越糊涂，“我可以跟他提，但我的话可能份量不足。”
“谁信呀，你俩都相互吃对方的剩菜了，还份量不足。”
虞添识心猛然蹦了下：“说的什么跟什么？”
盛橘发觉虞添识异样，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看梁秋仪的微博。”
虞添识头一次上课时乱了心绪，举手申请上洗手间，老师看清是他，眯着眼扶眼镜仔细瞧了两眼：“去吧，有不舒服去医务室看看。”
躲进洗手间隔间，虞添识抖着手看评论，他一直想要藏起来的龌龊，评论区那些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桥段，被放大一千倍一万倍展现在人前，还是以这种方式，沈定辙若是看到一定会生气。
倒不是怕沈定辙生气，而是担心沈定辙知道厌恶他，远离他。
再者，梁秋仪看到会怎么想，会将他送走吗？
忐忑，不安，害怕。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好在没有其他人拿这件事讥讽，似乎在意的人只有他一人，从前课间，他总是有意无意将目光飘向沈定辙的方向，今天刻意避开，下课时头都不敢往沈定辙的位置偏一寸。
但他知道沈定辙没受任何影响，照常给同学讲题，照常跟前桌谈论NBA球星。
放学时，沈定辙跟上他，“走这么快？后面有猛兽追你？”
“没有，”虞添识试探着问，“你看到秋姨评论区了吗？”
沈定辙拉着背包带子，“看到了。”
“你不在意吗？不用避嫌吗？”
沈定辙笑了下，“避什么嫌，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一股苦涩极速蔓延：“没有。”
“没有避什么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