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进门的时候下意识感慨了一句:“你家好整洁。”
沈恪心头一惊, 可不是么,太整洁了,整洁到几乎没有烟火气。
沈恪只好解释:“因为你要来, 所以特意收拾过。”
他笑:“平时其实很乱的。”
林声看到门口的两双拖鞋,放下手里的袋子, 弯腰换鞋。
拖鞋看起来有一双也是新的, 他觉得大概是沈恪平时很少会邀请朋友到家里来, 为了他特意准备了一双新的拖鞋。
“对了, ”林声换好鞋跟着沈恪进屋,放下自己随身背着的双肩书包, 拉开了拉链, “我有礼物送给你。”
沈恪很意外, 没想到林声又带了礼物。
林声一边往外拿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
他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说:“希望你别嫌弃。”
沈恪没看出那是什么, 接过来打开的时候突然就笑了。
“仙人球?”
林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想买鲜花的, 但是觉得鲜花赏味期太短了, 只能陪你一个多星期。”
林声一大早就去了花鸟市场, 这个时候本以为不会有开着的店铺,却没想到真被他遇见了。
送给沈恪的,他第一反应是玫瑰, 可转念一想,一束玫瑰能开多久呢?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然后就会凋谢。
林声不想让沈恪经历玫瑰一天天凋谢的过程, 但永生花他又买不起, 无意间瞥见仙人球, 虽然看起来有些寒酸, 但他觉得沈恪一定能明白他送这个的原因。
仙人球就是沙漠里的“绿洲”, 他不多说, 希望沈恪懂他。
沈恪当然是懂的,没有人比沈恪更明白林声在想什么。
“我喜欢。”沈恪说,“我发现你永远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两人对视,林声笑了出来。
果然,沈恪是懂他的。
就像沈恪说的那样,林声永远知道沈恪想要什么,而沈恪也清楚林声的心。
这样的两个人,彼此找到,彼此相遇,彼此感受,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
林声说:“我很开心。”
沈恪拉过他的手亲了一下他冰凉的手背:“我也是。”
四目相对,他们都知道这将是自己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次春节。
沈恪很郑重,他抱着那一小盆仙人球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放到了卧室的桌子上。
“每天醒来第一时间看到它。”沈恪说,“跟它说早安就是跟你说早安了。”
林声笑:“那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就叫林声?”
两个人笑得靠在了一起,林声无意间瞥到了另一边床头柜上的八音盒。
那是他送的,对于他来说价格不菲的礼物,能被沈恪放在床头,说明也是很喜欢的。
“你来。”沈恪拉着他到八音盒前面,“每次我心情不好都打开它的开关。”
沈恪拉着林声坐在床边,拿着八音盒按下了“开”的按钮。
八音盒唱起歌来,里面的金色雪花也飞扬起来。
林声靠着沈恪,盯着那八音盒看。
“当时为什么想到送我这个?”
“我也说不清楚,”林声说,“就是觉得很可爱,很浪漫,想给你的生活增添一点这样的元素。”
沈恪抬起手来搂住他,两人亲昵地坐着,一直到八音盒的音乐结束。
“糟了,”林声突然直起身子,“饺子还在客厅呢!”
俩人买的速冻饺子,回来之后放在客厅就给忘了。
沈恪笑:“没事儿。”
他把八音盒放好,跟着林声回到了客厅。
两大袋子食材,两个人一起收拾了好一会儿。
林声打开冰箱想把速冻饺子先放进去,结果发现冰箱里面竟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林声觉得不太对劲,转头问沈恪:“你家冰箱怎么空的啊?”
沈恪正拎着其他东西往厨房走,看见林声又扫了一眼那冰箱,有点慌地解释说:“我平时吃饭都点外卖。”
林声笑了:“还是要注意一下饮食健康的,照顾好自己。”
沈恪看着他转过去不再看自己,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应着:“嗯,听你的,以后我试试尽量自己做。”
林声听沈恪这么说,心里是有些得意的,但得意却不敢忘形。
他放好东西,又去收拾别的,等两人忙活完,林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家少了些什么。
“对了,”林声问,“怎么没见你的画?”
没错了,就是少了这个。
沈恪是个画家,可是家里却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很不同寻常。
沈恪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我平时画画都在画廊,不然家里会被我弄得乱糟糟的。”
“啊,这样。”林声没有理由不相信沈恪的话,更何况对方提起了画廊,这让他想起何唤跟自己说过的那件事。
这么看来,何唤说的没准儿是真的,不管那个画廊老板是不是沈恪,但至少真的跟他有关。
果然,只有自己是个骗子。
林声甚至想过,如果沈恪也是个和他一样的骗子就好了,两个骗子,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谁也没资格过分苛责谁。
然而很可惜,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个真的一无所有。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沈恪问他:“早上吃饭了吗?是不是饿了?”
“还好。”林声这几年吃饭睡觉都不规律,有时候一天就吃一顿饭,也很少会有饿的感觉。
但即便林声说还好,沈恪看了眼时间之后还是决定先做点什么,总不能饿着肚子过年。
大餐留到晚上,中午就随便煮了两碗面条吃。
一人一个大碗,捧着碗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面。
这个时间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但两人都好久没看过电视了,竟然都觉得挺新鲜。
沈恪换台,换到电影频道,刚好在播一部经典爱情片,电影才刚开始没几分钟,两人商量着决定就看这个了。
“你以前看过吗?”沈恪说,“我很喜欢这部电影。”
这部叫《新桥恋人》的电影讲的是一个热爱绘画却患有眼疾的富家千金因故在外面流浪,在这个过程中与一个真正的流浪汉相爱了。两人身份相差悬殊,流浪汉在知道了她真实身份,并知道她的家人在寻找她之后,因为担心她离开自己,竭尽所能地掩饰着。
沈恪一直记得这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他。
“没看过。”林声咬断面条,抬头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一个邋里邋遢的女人抱着一个画夹快步走过,没有台词,也不知道她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
沈恪突然觉得今天他跟林声一起坐在这里看这部电影,简直就是上天的暗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怎么掩盖隐藏也无济于事。
不过电影比现实抚慰人心,在故事的最后,治好了眼疾的米歇尔还是回到了亚力斯身边,而他呢,当林声发现自己一直活在谎言中的时候,会怎么对待他呢?
沈恪有些吃不下了,但又不希望林声看出自己的异常,只好转移视线不去看电影,也尽可能不去想这些。
大过年的,这是干嘛呢?
两人吃完面条的时候,电影已经演到米歇尔的家人到处贴寻人启事那里,亚力斯看到寻人启事,生怕被米歇尔看见,疯了一样撕掉了它们。
亚力斯不想失去米歇尔,在看到这里的时候,林声的目光转移到沈恪的身上,他也不想失去沈恪。
“我有些累了。”林声看不下去了,他不知道电影后面的剧情是怎么样的,但作为一个写书的人,他觉得自己能猜出个大概来。
总归不会是好的。
米歇尔会发现亚力斯一直在阻止自己回归原本的家庭,会跟亚力斯争吵,然后分手。
她会怨恨亚力斯的自私和欺瞒。
林声不想看到那里,他觉得电影里的剧情太过讽刺,像是一把刀在往他的心上扎。
林声说累了,正中沈恪的下怀。
沈恪关了电视,收拾了碗筷问:“要不要睡一会儿?今天晚上要熬夜呢。”
林声跟着他一起去洗碗,等到收拾好了厨房,两人一起回了卧室。
除夕的下午,阳光很好,床离窗户很近,被晒得暖洋洋的。
两个人躺在床上,林声自然而然地靠在了沈恪的怀里。
沈恪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睡吧。”
说着睡吧,可当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哪还能有什么睡意呢?
在斜斜洒进来的阳光中,他们接吻,互相爱/抚,不知道是谁碰到了八音盒的开关,在他们肌肤相贴的时候,八音盒唱起了歌。
林声想: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呢?我的一生不会遇见第二个沈恪,他也不会拥有另一个我。享受当下吧,管他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只要我给他的是真的。
给他的是一颗真心,真正的仰慕着、爱慕着他的心。
给他的是一个完整、纯粹的身体,只为了他打开,只为了他燃烧的身体。
这样就够了。
林声抬起手,闭着眼睛清空杂念。
他不要想太多,此时此刻,他只要专心想着沈恪就够了。
“在想什么?”沈恪问。
林声回答他:“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