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拢北城还有几百里的驿站中, 蒋立平等人不再向前,他们白日里修路,入夜后在此歇脚。
江淙带着李青文, 还有李青风等人随着李茂贤继续往南走。
他们终究不能把李茂贤送进拢北城, 远远的看到城墙后,便停下了马。
该说的话, 在路上早就说了好几遍, 众人分别后,李青文他们目送着马车靠近高大肃穆的城门,再也看不到的时候,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返。
他们不能离开太久, 星夜赶路, 几日后到了这处驿站,同蒋立平等人会和。
看到他们一个人不少, 四个官兵心里也松口气,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逃跑,但人是他们带出来的, 真要出了事, 必定也是抖落不清。
此时, 树苗也种光了,人也送回去, 一行人不再耽误, 立刻往回走。
除了送人, 他们这趟也另外有收获。有个驿站里养了鸡鸭, 他们用野鸡和兔子换了鸡蛋和鸭蛋, 准备拿回去孵出来, 养在门口, 以后想吃随时都能抓两只。
这些鸡蛋和鸭蛋此时可是金贵的不得了,用枯草一个个的绑起来,包裹住,再放在车上的草窝里,生怕路上给颠碎,压坏。
看到这些鸡蛋,李青风不免又想起营地里的揣崽的羊,仔细想想,养鸡比养羊好多了,鸡几个月就长大下蛋,下的蛋又能孵小鸡,几个月小鸡也长大……
既能吃蛋又能吃鸡,比一年只下几次崽的羊有盼头多了。
是以,回去的路上,李青风对这些鸡蛋鸭蛋,比别人都精心的多。
他们来时车上装的是树苗和干粮,回去时候没了树苗,干粮也下去了大半,车子轻,走起来更快。
赶路时顺便打猎,停下来就炖肉吃饭,越走,车上的皮毛越多。
看着他们把皮毛随意往车上一扔的举动,几个官兵嘴角抽动,有些看不过眼的转过头去。
这些皮子好好收拾可值不少银钱,他们这样实在是有些糟蹋东西。
不过也没有办法,赶路要紧,怎么也不能停下来再搜集东西硝这个东西吧。
往回走的时候,天气就热了,即便坐在马上,车上,行上半日,身上也会生出许多汗来,旷野纸上的虫鸣声越来越大,亏得他们带了周瑶调配的药,要不可得吃不少苦头。
李青文原本种地就瘦下去不少,往回走时又被晒的头晕,怕中了暑气,不敢骑马,躺在板车上,上头用粗布扎个挡荫凉的小帐篷。
昏昏沉沉的了几日,李青文每次睁眼都会看到江淙担忧的眼神,他想自己回去还是要跟着练练拳脚,希望有一天像他小四哥一样,不怕毒辣的日头,也不怕寒风刺骨的冬天。
李青文一躺下,大家的饭食便明显不一样了,不过想着还有几日便能回到营地,也不是不能忍受。
送走了李茂贤和李青宏,回去的路上二十多个人,武器弓箭在手,赶路倒也没有太多担心。
他们走的很快,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甚至雨都是晚上下的,还都是不耽误赶路的小雨,所以,他们比估计时间提早了半个月回到营地。
他们回来的时候,周瑶一直担心不够吃的肉竟然还有余。
她可以说既高兴又有点后悔,高兴的是,从今天开始不用再计算着吃东西了,后悔的是,前几日白忍了,早知道就该吃光的。
看到李青文有些蔫,周瑶连忙把脉,药都没给他吃,只掏出一个牛角,在他身上几处刮了几下,李青文很快便觉得身上轻快许多。
喝点水,吃些饭,头不晕了,腿也不软了。
李青文刚好,周瑶认为这都不是病,只能算一时的不舒服,但看江淙的脸色,她也就收回来让李青文炖肉的话。
倒是李青文自己觉得,躺的太久了,得多活动活动。
田里江淙是不会让他去的,只能在门口和房子旁边搭的棚子走动。
此时是边城最热的,春秋和冬天风吹个不停,这个时候却静的令人心烦。
晚上睡觉屋里本来就又挤又闷,要是再烧灶,那炕上就得烙饼了。
所以,天气热的时候,大家都在外头开火,房子旁边搭的棚子,也是怕下雨浇湿下面搭的简陋锅灶。
蒋立平他们都下地除草了,李青文找伙房的人帮着孵鸡蛋和鸭蛋。
得知这些蛋是从千里之外的驿站拿回来的,伙房的人拿着鸡蛋的手登时便小心起来。
李青文还是要做饭,不过他只抓米淘米,周瑶看着火。
李青风才回来,抓着马永江教他在河里游水,扑腾了半天就学会了,他俩在稻田里摸了许多鱼回来,李青文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收拾这些大大小小的鱼。
小的拧掉脑袋腌上,炸的干干的可以当零嘴吃,大的可以炖汤。
李青文坐在房檐下,随着日头的移动,他坐的地方慢慢就露在了阳光下。
江淙从地里回来便看到李青文被晒的鼻尖冒汗,走上去,挡住了日头。
俩人在一起呆的久了,李青文自然熟知江淙的脾气秉性,虽然他没开口,但知道江淙有点生气了,便起身,讨好道:“哥,你回来了,要喝水吗?”
“我不渴。”江淙的目光从他湿润的鼻头转到腥臭的手上,“你应该多喝水。”
说着,他去旁边把晾好的水端到李青文的嘴边,李青文喝了一小半,用眼神示意他,自己真的喝饱了。
江淙仰头将碗里剩下的水喝光,放下碗,把李青文的板凳移到旁边的阴凉处,让他坐下。
自己蹲在盆子跟前,三下两下把鱼给收拾干净了。
不用李青文动手,江淙把鱼洗了两遍,然后他俩在一个盆子里洗手。
清水咋也不能洗去鱼腥,即便手上干净,还是有股味道。
看李青文闻着手指头皱眉,江淙去屋里把昨天喝剩下的茶叶水拿出来,把茶叶水倒在他手上,仔细搓洗着。
李青文知道茶叶能去腥,他便乖乖的伸着手让江淙弄,本来觉得没什么,但看到周瑶在对面笑,开口道:“哥,我自己来吧。”
“我手上也有鱼腥味。”江淙这般说道。
李青文顿时就释然了,对啊,他哥给他洗手,自己的手顺便也去味,一举两得。
一个人出力,俩人受益,何必要俩人都费这个力气呢。
洗完了,李青文把江淙的手抓起来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嗯,没味道了。
又闻了闻自己的,不由得弯了弯眼睛,他哥洗的真干净啊。
因为江淙护的太严实,李青文回来后,大家伙每日还是高粱米和咸菜,也有人做了菜,但大家吃过滋味更好的,从前觉得还可以的便有点入不了口。
老邢头吃了几顿盐水炖兔子,挨不住,悄悄问李青文,“你在路上是不是受了什么重伤?”
李青文知道他想问啥,一脸无奈的摇头。
李茂贤和周瑶提早防虫的举动果然有了大用,在其他流犯为边城的蚊虫折腾的苦不堪言的时候,李青文他们只要忍着闷热就行了。
高粱炕席铺着,李青文躺在炕上,江淙离他两个拳头那么远,他终年身上都热,冬天是好事,夏天对李青文就是一种煎熬了。
当然,不管晚上俩人离的多远,第二天醒来,又是贴在一起的。
早上,李青文起来,一边擦他和江淙身上的汗,一边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喝了两天粥,李青文自己想吃肉了,江淙终于不再拘着他。
周瑶二话不说就去伙房把大铁锅给借来了,她把李青风打回来的野鸡褪毛开膛,按照李青文说的,把最大那只野鸡剃掉肉,只剩一副鸡骨。
李青文把摘来的葱姜蒜和芫荽放在一边,把鸡骨放在装了大半水的铁锅中煮,煮个把个时辰,周瑶手边的鸡早就都收拾好了,李青文再往锅里加葱姜蒜和糖盐这些东西。
煮个两炷香的功夫,把味料捞出来,剩下的汤便是鸡骨老汤了。
把拾掇好的野鸡扔到老汤中用慢火煮,香味越来越重,但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好,只能等着。
吃午饭的时候,锅里的鸡还没好,大家眼神不住的往锅那边飘,嘴里的腌小鱼仿佛滋味都淡了。
晌午时候,日头正盛,李青文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屋里的人都已经下地了。
他刚走到外面,就看到周瑶正端着碗啃鸡骨头,走的近处,碗里那味道和锅里飘的香味一模一样。
“你起来了?时辰差不多到了,我还想着,再不醒就要叫你。”周瑶一边吃一边道:“我尝尝滋味,不错,没白等这么久。”
李青文愣了,“这只是煮,还没熏呢,你咋就吃上了。”
周瑶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没忍不住,只道:“你不是说出锅前尝尝咸淡,我怕只喝一口汤品的不够准,便取了半只鸡。”
李青文:“……”都要是这般尝法,菜怕是没出锅就得吃光了。
掀开锅盖,鸡肉煮烂,但还连着丝,便捞了出来。
锅里的老汤不能倒,用处很多,李青文便都舀到旁边的小缸里。
趁着刚出锅的鸡还热着,把挖出数个孔洞的盖帘放在锅中,野鸡外头刷上一层油,然后放在盖帘上,然后烧火。
本来应该刷香油的,那样熏出来的味道更正宗,但那东西伙房都没有,只能用平时炒菜的油替代,要不熏出来的鸡会发黑。
敞着锅盖,待锅底烧热后,把糖稀从孔洞中倒进锅底,然后把锅盖改严实了,烧上片刻。
糖稀烧化后,甜味先是粘腻,后来带了些焦香,这时熏鸡便差不多可以了。
锅盖掀开,首先闻到的便是焦糖的味道,然后便看到短短时间内,鸡的颜色从微白变成了淡淡的红棕色,像是抹了一层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