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老师的死亡,在文坛还未宣扬出来,炖鸽子出版社的社长也不敢违背命令,擅自把港口黑手党首领与一家出版社名下的作家联系到一起。
炖鸽子出版社在讣告当日印刷的黑白色杂志,便是一种暗示,只有少部分人能察觉到有人死去,却不清楚是哪位作家去世了。
Mimic组织的首领便是其中之一。
远在国外的安德烈·纪德对日本文坛有着相当大的关注度,不仅让·尼古拉先生在日本,读者先生也在日本,那边的文坛在冉冉升起,许多新生代的作家的作品也让安德烈·纪德如痴如醉。
为了看懂日本作品,安德烈·纪德左手一本小说、右手一本日法翻译字典,成功自学了日语。
担忧是哪位作家去世了,他让属下集体打爆了炖鸽子出版社的官方电话。在Mimic组织凶神恶煞的追问之下,安德烈·纪德眼前一黑,发现真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作家去世了!
怎么就这么巧?
怎么就死的人是你啊!
换个作家死去,安德烈·纪德最多遗憾一番,然后找到其他代餐作品阅读下去。比如久久未出新作品的让·尼古拉先生,安德烈·纪德已经自动当作那位诗人“不存在”了,保留对诗人美好的缅怀,翻找起法国其他诗人的作品,这样自己就不用去幻想下一本诗歌集的出世时间。
“首领,您真的不适合去日本……”
“他不一样,他懂我等的苦衷,而且他去世之后,让·尼古拉先生也会伤心吧。”
“我们也去……”
“不行!”
安德烈·纪德始终是关心士兵的好上司,随着他们的文学作品产出,法国文坛对于他们是持欢迎和鼓励的状态,让他们一天天离法国更近。
他们一定能回去的。
当法国人民都看过他们的小说,当法国政客们都看到他们做出的文学贡献,当法国的最高元首可以在新闻上被人询问的那一刻——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未来。
毫无疑问,Mimic组织的人就算生前无法达成,死后也必然可以回归祖国,世界文坛的拥簇者们会为他们发出呼吁,文学的意义打破了常规。
安德烈·纪德用披风盖住了白发,面色沧桑,远比同龄人要来得年老,“我一个人去,祭拜完他就与你们汇合,有什么危险也好应付。”
安德烈·纪德的异能力“窄门”,一种可以预测到未来几秒钟的危险预感的能力。
商量好后,单方面镇压了部下的抗议的安德烈·纪德一个人利用偷渡的方式进入了日本境内,他的怀里抱着一束几十支的鲜花,每一支花代表着自己的一位部下,大家都想给读者先生送礼物。
在沿海咸湿海风下,安德烈·纪德踏入了本该很多年前就来,但是被读者先生阻止的横滨市。
“我来看望您了。”
港口黑手党首领头七的时候,重要来客们相继离去,阿蒂尔·兰波一直痴痴地凝视着秋也的遗照,心神仿佛沉淀在另一个世界,波德莱尔拥抱住可怜的学生,阿蒂尔·兰波的视线被老师的手掌遮盖住,有了片刻黑暗的寂静,大脑茫然地在想。
【我的秋也在哪里……】
【那个真正拥抱我的人不见了……】
“安德烈·纪德前来祭拜。”
突然,葬礼的门口传来了一道掷地有声的话,又一位奇怪的外国人现身了港口黑手党。
江户川乱步望去:“是他。”
森鸥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秋也君家里的孩子。
中原中也对“安德烈·纪德”的名字十分陌生,记不清楚是父亲的哪一位故人。
太宰治更加不认识安德烈·纪德。
江户川乱步说道:“中也,秋也给我们布置的家庭作业,写的就是这个人的切身经历。”
中原中也绞尽脑汁去回忆是那一场家庭作业,有的时候作业太多了,反而弄不清楚情况。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脑子不报有指望了,准备自己来观察,没想到中原中也在看到安德烈·纪德有军人气势的坚毅面孔后猛然记起来了。
“外国人……士兵……法国流亡的士兵?!”
来者正是两人昔日的家庭作业对象。
被自己国家高层出卖,流亡国外的法国士兵!
Mimic组织的首领!
工藤优作他们也眼神奇异了,中原中也为了完成作业,咨询了许多手机通讯录里的备用大脑,所以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都知道这件事。
维克多·雨果惊异:“法国流亡的士兵?”
维克多·雨果不认识安德烈·纪德,他上战场的时候,安德烈·纪德只是别人手下一个小军官,人脉不至于广到可以结交雨果的程度。
他正要问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却发现在安慰阿蒂尔·兰波的好友目光冰冷地审视着那名白发的法国人,渐渐地,目光柔和了一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法国的“恶之花”通过初次见面,利用异能力判断出安德烈·纪德对法国的热爱。
叛国罪——果然有问题。
波德莱尔用法语说道:“安德烈·纪德,你还真有胆量,跑到日本来就是为了祭拜麻生秋也?”
得知读者先生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威逼完炖鸽子出版社的编辑的安德烈·纪德马不停蹄地来港口黑手党,第一眼见到的是最前方的几个法国同胞,而那些人的眼神看他怪怪的。
“你们是谁?”安德烈·纪德戒备起来,同样回答了一句法语。
突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踩进了敌人的陷阱,法国不远万里的派人来杀自己?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压根没有对外介绍过自己的波德莱尔在港口黑手党内承认道。
“维克多·雨果。”红发男人犹如烈火。
“居伊·德·莫泊桑。”被左拉求情过,也认识安德烈·纪德的粉发青年笑道。
“魅影。”巴黎歌剧院的幽灵说道。
“……谁来了?”跪坐在遗照前的长卷发男人从老师怀里缓过劲,听见了法语的声音,他用困惑的目光去瞥过安德烈·纪德。
而后。
在场的法国第四位超越者得知他是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些年为安德烈·纪德述说冤情,写诗来宣扬爱国精神的不就是自己吗?后来,是秋也替自己转移了Mimic组织的目光,这个人就全心全意地追着秋也的书了。
阿蒂尔·兰波内心五味杂陈地开口。
“安德烈·纪德,我的同胞,你终于来见我和秋也了啊。”
“我是阿蒂尔·兰波。”
流亡在海外多年的安德烈·纪德震惊到忘记去拿枪地站在那里,在场最熟悉的人莫过于居伊·德·莫泊桑,他们以前是聚会上喝过酒的朋友。
雨果?波德莱尔?兰波?
这不是另外几位法国超越者的名字吗???
我来参加的是日本作家的葬礼吧!
为什么全是法国人!
魅影这个名字……难道不是巴黎歌剧院里一心一意写歌剧的歌剧家吗?
阿蒂尔·兰波对在场的两位长辈说道:“老师,雨果前辈,安德烈·纪德是异能大战时期的法国军官,他与他的部下忠心爱国,渴望返回法国,我希望能给他们一次机会。”
一个离国太久的超越者的话语权不够,但是四位超越者的话语权绝对是够的!
波德莱尔毫不犹豫地应道:“我会查清楚的。”
为异能力者洗刷冤屈,是巴黎公社的使命!
凌驾于政府利益之上的是人民的利益,只要安德烈·纪德没有做出叛国的行为,他们就是无辜的,他们就是值得在战后得到宽恕的人!
维克多·雨果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他们这么认真,说道:“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莫泊桑和魅影不好随意说话,默认了。
一场无形的纷争被化解开来。
安德烈·纪德在给麻生秋也送上花后,如同置身于梦中,完全不敢相信有四位超越者愿意帮忙。
他去看阿蒂尔·兰波,阿蒂尔·兰波用疲惫而温和的目光回视他,就像是他心中的让·尼古拉先生,第一个回应了他心中对祖国的祈求。
——你好,同胞。
安德烈·纪德握紧拳头,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对传说中巴黎公社的人鞠躬。
“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和部下们,我们等待这一天太久了,久到误以为要死亡才能回去!”
“我们用一切换取国家的认可!”
“谢谢!”
港口黑手党附近停靠的一辆车上。
奥斯卡·王尔德没有与同僚回酒店,他手捧着一个镶嵌了钻石的雕花大相框,上面是一副油画,他艰难地把油画抱在怀里,对准车窗外。
“秋也,外面就是你的港口黑手党。”
“我没有办法带你进去,那样会暴露我的异能力,这属于国家机密的范畴了……”
确定视线能看清楚外面,又不会被外面的人看到里面,奥斯卡·王尔德露出一丝放松。
“你的熟人们都进去了。”
“他们是去祭拜你的,你很得人心,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黑手党的人。”
“这就是……你死后的世界。”
“有很多人记住了你。”
画中人看不到身处于港口黑手党内部的阿蒂尔·兰波、波德莱尔、雨果那些人,他只能静静地注视着一个又一个前去祭拜的人。
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横滨市政府、炖鸽子出版社的编辑……
偶尔有一些不认识的人出现,他们都手捧着花,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认识了麻生秋也,并且愿意来见他最后一面,铭记这个人。
画中人还看到了安德烈·纪德。
对方冒着可能被日本政府抓了的可能性,独自一人闯入横滨市,抱着鲜花而来。
最后到来的是他的老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夏目漱石,对方捧着花,花被扎成了猫的形状,就像是知道他喜欢猫,送到了他的葬礼上。
【这就是……我的人生,二十九岁的人生。】
【我不是一张画,一个背景板的路人……】
【真实地活过。】
……
梦野久作是在懵懂之中被福泽谕吉接走的。
离开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天,他被福泽谕吉拉着手,放了花,对着麻生秋也的照片鞠了躬。他看到了麻生秋也的照片旁边有许多的鲜花,桌子上都摆不下了,地面也放了花篮,好多好多漂亮的花。
花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浓郁又记忆深刻。
他听见了许多黑西装成员的脚步声,还有那些哭泣的声音,每个人的人脸就像是书上的图片,死气沉沉。
天空仿佛都是黯淡的。
外面,下了小雪,气温有一点冷。
“叔叔,我们要去哪里?”
梦野久作害怕地抱着漂亮的娃娃,有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像是手工缝制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的Q版人偶。
“去我的家……”福泽谕吉轻抚他的头顶,又一个不害怕他的人。
“师兄让我照顾你到成年。”
“今后,你就在我这边生活,能控制住力量后,我就让你去上学,你会认识很多朋友,不用再待在房间里。”
上学?
梦野久作忽然不怕了。
秋也要他去上学,要他走出去交朋友。
梦野久作灿烂地笑道:“我会乖乖听话,好好学习!我要出去玩!”
未来,武装侦探社的大门为梦野久作打开。
命运天翻地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