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琬频频望向郁启烽卧室的方向,等了很久,才再次听到轮椅的响动。
郁恒章见他还在客厅,面露诧异:“怎么没去吃饭?”
舒琬摇摇头:“在等您。郁夫人吃完先回楼上了。”
“等我干什么。”郁恒章笑道,“走吧,都这么晚了,不饿吗?”
“不饿的。”舒琬想问爷爷对他印象怎么样,犹豫一下,又怕郁恒章会给出不好的答案。
他们一同往餐厅去,舒琬还在纠结,郁恒章忽然道:“你过来的时候带正装了吗?”
舒琬放弃再复盘自己的表现,他回忆来郁家那天匆忙塞进箱子里的几件衣服,好像都算不上正式,不确定道:“……没有吧。”
“那明天让陈助理送过来一套。”郁恒章似是和郁启烽谈话太久有些累了,靠进轮椅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明天跟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舒琬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徐经纪让我找个时间去找他签合约。”
“徐经纪?”郁恒章记起来,“梁适给你找的那个经纪人?”
支着额头的手放下,郁恒章看了舒琬一眼:“你们加上好友了?”
“嗯……梁总说他和徐经纪都说好了,直接签就可以,还有剧组的合约,也一起签了。”舒琬事无巨细地向郁恒章汇报,“还有,我拿到了剧本,梁总给我的角色是一个琴师,他让我好好背台词,下个月就去剧组。”
舒琬做了很多功课,对现代拍摄技术有一定了解,可他看一些花絮视频,片场里会有很多人。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想问问到时候郁恒章会不会陪着他。
郁恒章的关注点却好像在其它地方:“你经常和梁适聊天?”
舒琬从思绪里抽身,发现郁恒章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对剧组的好奇,表现地对出门太过期待了。
雀跃的神色收敛,舒琬小心翼翼解释:“没有经常聊,只说了剧本的事。”
说完他又想,梁适主动来找他聊天,还告诉了他很多剧组的注意事项,而他给郁恒章发的消息,郁恒章连回都不回。
为什么这时候又好像很在意他和谁说过话似的。
舒琬垂下头:“聊过的内容都告诉您了,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和他说话了。”
郁恒章捉摸不定的表情又变得能看懂了,像是在无奈:“没有不让你和他说话。”
两个人到餐厅,阿姨端了一直温着的菜出来,郁恒章将一盘甜口的菜换到舒琬面前:“梁适这个人工作上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看人看戏的眼光很准,他说你适合那个角色,那你一定没问题。但在感情生活上,他荤素不忌,男女都可,看到长得好看的不调戏两句浑身不舒服,你不用太搭理他。”
舒琬乖乖点头:“以后剧本以外的消息,我不会再回复。”
“这么听话?”郁恒章似是感叹,他盯着舒琬看了一会儿,问,“你好像很怕我?”
舒琬搛菜的手一抖,他慢慢把手收回去,弱弱道:“……没有呀。”
郁恒章:“……”
他快要被气笑了:“我换一种问法,你很讨厌我?”
这次舒琬快速地摇了摇头,急道:“不讨厌!”
这句听着倒像是真的,就是着急摇头的样子有点儿像小狗。
“我还以为带你去做了次胃镜,就恨上我了。”郁恒章笑了一声,将舒琬掉的那一筷子菜搛回到他碗里,“原来不是吗?那能说说,你为什么拉黑我吗?”
郁恒章的态度称得上温蔼,舒琬却更害怕了,他用一种不知所措又慌张地表情看着郁恒章,疑惑道:“……什么是拉黑呀?”
郁恒章:“……”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陈助理,那天陪舒琬买完手机,陈助理回到公司说舒琬不对劲,故意装作不会用智能手机,让他帮忙装机。
郁恒章还笑他,既然看出不对劲,为什么还要任劳任怨帮舒琬做那些麻烦事。
陈助理答:“他那眼睛一看过来,我又觉得他不是装的了。”
郁恒章把这当成工作之余的笑话听,现在在饭桌上,他也像陈助理一样,对舒琬伸出手道:“手机。”
舒琬毫不犹豫地交出手机,上面连个密码都没有。
郁恒章打开舒琬仅有四个人的好友列表,扫了一眼,点进自己的信息页,将手机转了个方向:“看到下面的红色感叹号了吗?”
舒琬凑近一点儿,辨认出那一排小小的字:“已添加至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舒琬眨了眨眼,视线慢慢从手机屏幕挪回郁恒章脸上,看对方一副等着解释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小:“可我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的……”
郁恒章看着舒琬,好一会儿,也不知信了没,只叹了口气,自己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道:“下不为例。”
“快吃饭吧,今晚少看会儿手机,早点儿休息。签约的事定到明天,正好一趟过去。”郁恒章结束了这个话题,把手机还给舒琬。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吃饭。
郁恒章晚上不住在老宅,他吃完饭又去找了趟郁启烽,就准备离开了。
平日里吃完饭就窝回自己房间里的舒琬,今天一直在楼下等着郁恒章出来,送他到了门口。
郁恒章穿外套时想起来:“对了,我听家里的阿姨说你碰上郁柏了?”
舒琬半蹲在郁恒章身边,自然而然地帮他理好衣袖,仰头道:“是碰到一个郁家的人,看着和您年纪差不多。”
郁恒章笑了笑:“你是说他长得显老还是在夸我显年轻?”
舒琬耳垂微红,不吭声了,郁恒章也不多逗他,正色道:“他恐同,说话难听,不必理会。”
舒琬这几日在网上看到过有关郁氏的新闻,知道郁家有个公子哥厌恶同性伴侣。他把新闻里的人和那天见到的青年对上号,明白了那天郁柏不是针对他,是平等地针对每一对同性恋。
舒琬不由想,自己是哥儿,和男人不太一样,大概……也不算同性恋吧?
郁恒章收拾妥帖:“我要走了。”
舒琬点头:“嗯嗯。”
郁恒章低头无奈道:“这位小朋友,你还蹲在这里干什么。”
舒琬:“……”
他的脸颊一红,站起身退后一步。
屋外还飘着雨,来接郁恒章的司机就等在门口,见郁恒章真的要走了,舒琬又急急出声:“那个……”
轮椅停了下来,像是早有所料,郁恒章回过头耐心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舒琬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郁恒章。他快步走到轮椅前,半蹲下来,凑在郁恒章耳边声音轻轻地问:“……我想问问,您有给我发过消息吗?”
郁恒章侧过头,舒琬发现二人的距离过近,急忙站直。
郁恒章没想到舒琬纠结了一晚上就想问这个,他笑道:“就问这个了?没别的了?”
舒琬确定地点头。
郁恒章似是更无奈了,他的声音里含着些笑意:“小朋友,不给你发消息,我怎么知道自己被拉黑了呀。”
……
当晚,舒琬发出去的早安问候收到了一条迟到的回复。
[郁恒章]:晚安。
……
翌日一早,陈助理带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礼服正装来到老宅。
舒琬听郁恒章的话,昨天晚上没有刷手机,早早上床睡觉,等起来发现自己神清气爽,才意识到这几日捧着手机一看就是一整天,头都晕晕的。
他还以为是做了胃镜,才会不舒服呢。
看来手机虽说是个好东西,也不能看太久。
陈助理给舒琬送完衣服,顺便说了今天的行程安排:“我先送您去乐行传媒找徐经纪谈签约,然后需要您和郁总汇合,去拍一套红底照片,再去民政局领证。晚上您和郁总出席的晚宴会有媒体在场,届时您不用回答任何问题,只要保持沉默和微笑,剩下的都交给郁总就可以了。”
舒琬又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嘴上倒是答应地很快:“哦……我知道了。”
陈助理一秒破功,“您”不下去了。他无法揣摩舒琬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说起了别的:“还有件事,我联系你父亲要户口本时,他问我怎么联系不上你,我没说你已经换号了。之后需要告诉他吗?”
这段话舒琬听懂了后半句,他摇头:“还是不要说了吧。”
陈助理点头:“明白。”
随后干脆利落地去楼下等着了。
舒琬快速换好衣服,因为有人等,没顾得上查什么是“民政局领证”。
在车上看手机会头晕,同样没机会打开什么都知道的猫爪软件。
等车开到乐行传媒,舒琬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站在乐行传媒公司楼下,陈助理提前做过功课,认出来这位不修边幅的男人就是圈内颇有名气的王牌经纪人,他下车后带着舒琬过去打招呼。
徐才茂视线上下一扫,说了和梁适一样的话:“证件照拍丑了。”
他又仔细端详了舒琬的脸片刻,评价:“脸太漂亮,胆子又小,不够自信,戏路会窄。”
“仪态倒是不错。”
“算了,做花瓶足够了,小梁总的眼光也就这样了。”像是觉得舒琬差强人意,徐才茂退了一步,邀请二人,“上楼谈吧。”
舒琬跟在陈助理身后,有些庆幸郁恒章安排陈助理过来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经纪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