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治与坂口安吾被拖走后,木下安安静静地坐在亮起红灯的手术室外,等待剧情的完成。
想必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蓦地,一道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五条悟从外界踢碎玻璃窗户进入医院的走廊,脚在医院的大理石地上摩擦,一个漂移,正正好站到了木下的面前。
五条悟神色焦急,语气急切:“木下!”
木下抬头:“悟?你怎么来了?”
五条悟眼神幽忿,大声指责道:“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和太宰好上了!?”
木下:!??
木下本来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比如剧情出了什么问题,或者片山恭一做了什么,结果面对的竟是宛如吃醋般的质问。
还好目前走廊上没有人,不然又是一大型社死现场。
木下无奈地扶额:“你在说什么啊?”
五条悟控诉道:“不要否认了!说好的会永远爱(看着)老子一辈子的,结果短短几l天你就变心了!”
“你忘了你对老子的海誓山盟了吗?!”
木下吐槽:“不,我什么时候说过啊?”
五条悟充耳不闻,活脱脱就像发现了老公有小三后,前来公堂对峙般:
“老子想三天三夜,都想不出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哪里比老子好?他有老子这么年轻多金吗?他有老子这么大的眼睛吗?”
隔着一道手术室的门,五条悟公然抹□□:“就太宰那副整天神神秘秘的轻浮模样,一看就是个风流花花公子!怎么与如此帅气,多金又专情的老子比?”
木下反应过来五条悟在说什么了,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误会,但他还是解释道:
“我跟太宰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五条悟还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样:“不是那样,是哪样!?”
木下刚想要笑着进一步解释,但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忽又语气一滞。
是啊……是哪样呢?
说是朋友,但又好像不是。
普通的朋友会做出那些举动,说让木下永远记住他吗?
但说是恋人……太宰治根本没有朝他告白过,他们也还不没有那个地步。
木下面对五条路的问题,竟有些一下子答不上来。
这下可好了,五条悟像是瞬间抓住了什么小辫子般,更加不依不饶起来:
“木下!快老实交代,太宰和老子比,你更喜欢哪一个?”
木下彻底失笑,五条悟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会纠结自己跟别人比起来,谁在朋友的心中地位更高,甚至问到眼前来?
不过这种直白也不失为一种可爱之处。
木下哄道:“你你你,好了吧?”
然而,五条悟并不满意。他眉头一皱,不满地嚷道:“你认真点!”
木下唔了一声,太宰治和五条悟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转了一圈,然后他没有回答,而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
“那你也认真点,你过来就是为了比较你和太宰谁更好的吗?”
五条悟不假思索地说:“你怎么知道老子就不是认真的呢?”
他的声音里甚至听起来含着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木下一怔。
木下:……
他没有说话,默默凝神仔细打量五条悟的神情,怀疑是不是他猜错了?
难道因为太宰治的原因,他现在对任何人都产生了对方可能喜欢自己的错觉?
不,回想之前的种种,五条悟在一开始就玩过类似的把戏,戏弄过他,这一次也应该也不例外吧?
木下这么想着,有些犹豫地想转移话题,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
然而,下一秒,五条悟原地蹲下,与坐在医院板凳上的木下平视,声音轻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秘密:
“木下,你要更喜欢老子才行。”
“你还欠老子一场摩天轮呢。”
木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
他与五条悟对视,即使是隔着一个墨镜,木下也能看清五条悟眼底的情绪。
五条悟的眼中全无恶作剧或闹着玩的意味,相反,一片沉静。
……他是认真的。
木下缓缓地深深吐息了一下。
比起惊讶或者害羞,不知怎么,他首先想到的是他与太宰治的对话。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都无法挽留,也挽留不了他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离开的脚步。
他人对他投入的越多,当失去之时,获得的伤害便会越大。
恋人更是如此,当有一天他不得不离开时,他们所受到的伤害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如果木下的感觉没有错,那么长痛不如短痛,拒绝对方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以他目前的情况,贸然接受或放任反而是对双方的不负责任。
木下攥紧的手松开了,他直视五条悟:“悟,陪你去坐摩天轮这件事……可能不太行。”
“游乐场的那台摩天轮被炸毁了,短时间内修不好。”
木下隐晦地拒绝道:“如果你想坐的话,今后……一定会有其他人陪你去坐的。”
五条悟没有退缩,像是没有明白木下话里的意思般,眼神凌厉地坚持道:
“老子不要别人。”
可他分明是明白了,眼神透露着执拗:“为什么要拒绝?”
非常大一只的五条悟缩着长手长脚蹲在木下面前,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与认真:
“老子还不够好吗?”
少年人的真心最是赤诚与纯真,动人又美好,像是钻石般闪闪发光。
木下的心中被触动了一下,微微酸涩,可随即就被巨大的无奈与惘然所淹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他不能回避这个问题,就算今天不说,迟早也是要说的。
他只好将话摊开来,有些语重心长地细细掰开来,叙说道:
“悟,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只是因为我的能力,在机缘巧合下才会结识。”
“在完成剧情,脱离这个世界之时,你们会回去,而这,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刻。”
木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凉与无可奈何,他已经遇见了未来的结局。
“而再次见面只有我穿越到你的世界。这种机会,连0.1%的概率都没有。”
“这一分别……便相当于是永别。”
五条悟丝毫不惧:“那又如何?”
“那种事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愿意为我留下来不就可以了,重要的是你对我……”木下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坚决:“不,这很重要。”
隔着时间与空间,他们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这不是一句两句轻飘飘的爱语与誓言能够填补的。
他就像一只失了线的风筝,不知何时便会被狂风刮跑。
他们的未来已经注定,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法弥补,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任何结果。
木下语气变得柔和,他其实并不想伤害五条悟,但有些事,是不能轻易退让的:“……我是不会与你去坐摩天轮的。”
五条悟语气生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拒绝我的吗?”
木下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不。”
他狠心道:“是我不想与你去坐。”
“我已经知道了摩天轮的典故,是我不想和你去坐象征着情侣的摩天轮。”
给五条悟的任何希望都是含着□□的甜点。为此,木下可以说出绝情的话。
木下给骆驼上面再加上一捆稻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而且以后也不会有。”
“我不会为了你停下脚步,放弃寻找我要找的那个世界。”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么请你回去吧。”
五条悟猛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道:“木下,你,你要赶我走?”
“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木下沉默着没有回话,视线停留在五条悟的小腿是,没有抬头,算是默认了五条悟的话。
五条悟站在木下的眼前迟迟没有动弹,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后放下自尊,哀求对方回心转意。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冷却了,凝固在他们两人周围,沉重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在僵持了一会儿后,五条悟动了,他转过身,背对着木下迈开脚步,如木下所愿地离开了木下的眼前。
两人不欢而散。
木下看着五条悟的背影,看着他故意拖着步子走得一点也不快的模样,心中划过一丝怅然。
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哪怕一句挽留的话。走廊间,又变得空荡荡的,只有木下一人了。
过了几l分钟,手术室的灯,变绿了。
听到剧情完成的声音,木下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太宰治身上的隐患就没有了。
家入硝子走出手术室,看了看木下,像是知道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般,闲聊地问道:
“拒绝了?”
木下沉默了一瞬,不由地望向五条悟离开的方向。
他没有问家入硝子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在五条悟倏然跑过来又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些话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木下舔了下干涩的下唇,说:“悟他是个聪明的人,等回去后,就会想清楚了。”
木下这么说了,也真心希望如此。
家入硝子发出意义不明的沉吟声:“hem……不一定哦。”
“说不定跑回去痛哭了呢。”
木下的心沉了一下,旋即他立刻调整了下自己心情,换了个话题道:“他们怎么样了?”
家入硝子微抬下巴:“好着呢,去看看吧。”
护士们把手术室内的两个人推到病房,木下与硝子也随之跟了过去。
待麻药的效果过去,坂口安吾猛地睁开双眼,从病床上坐起。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腰腹:“真的换了!?”
他的腰腹摸起来一片平滑,没有缝合线也没有任何开过刀的迹象,可想到家入硝子的能力,没有迹象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一想到自己身体内的有一颗肾是太宰治的,他就有一种诡异的异物感。
坂口安吾扭过头,望向一旁还未醒来的太宰治,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家入硝子注意到坂口安吾古怪的脸色,像是个良心售后般:“不满意?那我可以免费再帮你们换过来。”
坂口安吾嘴角一抽:“不,这个就不用了。”
紧接着,家入硝子又若无其事贴心地提供了别的选项:“如果不想要太宰的,我还可以给你换一个彩虹色,会发光的。”
“……彩虹色,会发光的也太离谱了吧!”
坂口安吾想象了一下,思想受到了暴击。
“我的身体是蹦迪厅,需要装个彩灯,照亮我的五脏六腑吗!”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种选项啊!??”
家入硝子啧啧道:“你们都能无视配型地换肾了,换一个七彩之肾也很正常吧。”
坂口安吾:“一点也不正常啊!!”
“不过,确实,我和太宰都没有做过配型,就换了肾,本来也很不正常就是了。”
坂口安吾想到他曾通过木下的心声文字泡见到的对太宰治的形容,陷入震撼。
他自言自语道:“难道太宰的肾就和普通的不一样?”
家入硝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后悔没有打开看看了。”
坂口安吾发现了华点:“……?”
家入硝子语气调侃:“怎么?你不会以为你们真的换了肾吧?”
坂口安吾眼神迷茫:“啊?”
木下接话道:“各种play都只是演一下,换个肾当然也一样咯。”
原来如此,他们竟然没有真的换吗!
坂口安吾松了口气的同时,望着木下露出谴责的眼神。
木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优先方案是演戏啦,如果不行的话,当然还是要动真格的。”
家入硝子:“不过既然都上手术台了,来都来了,我一时手痒,虽然没有拿走你的肾,那还是在你的肾附近拿走了点什么。”
坂口安吾:!?
他看着自己四肢完好的身躯,几l乎是下意识地追问:“你拿了我的什么!?”
家入硝子意味深长地微笑:“我摘除了你身上两个圆形的球体。”
两个,圆形,球体……!?
还是在肾附近?
要知道,肾可是掌管着泌尿系统。
坂口安吾冷汗津津。
不会是……他不敢再往下想。
坂口安吾的头没有动,可他的余光情不自禁地向下半身移动而去。
家入硝子肯定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像一把利刃,直刺坂口安吾的心脏。
坂口安吾的身体僵硬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大惊失色,抓紧了身上的被单,就算现在的这个不是自己真正的身体,就算摘除了也不会对真正的那个身体造成任何损害,但会对心灵上造成严重的伤害啊!
呜呼哀哉!难道他不失去肾的代价就是失去那宝贵的……
家入硝子:“肾结石。”
坂口安吾:“……”
肾……肾结石?
两个,圆圆的球体,肾附近。
这很合理。
家入硝子像是没事人般问道:“要看看吗?”
坂口安吾秒答:“不用了,谢谢。”
坂口安吾看着家入硝子,仿佛要深刻地记住对方,将对方的模样刻进脑海中。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然后,坂口安吾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扭过头,看向在另一张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太宰治,冷静地说:
“医生,太宰肯·定也被你拿走了些什么吧。”
他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即使隔着眼镜的反光,也阻挡不住冒出的凶光,以极其确信的口吻道: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