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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步平步青云的农家子vs锦鲤女配10

这三场考试下来, 所有学子吃了不少苦头,无一不感到身心俱疲。云桑也不例外,他回到了客栈, 简单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后, 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便疲累地倒头就睡。

谁都能分辨出,一场乡试下来, 这少年身上本来没有多少的肉, 又清减了许多,那清冷的眉宇紧锁,仿佛泅住了世间的痛苦,萧恒目中流露出心疼, 他为少年把头发擦干后,任由对方熟睡,生怕吵醒他,自己不敢发出大的动静,还小心翼翼将对方纤弱的手臂放进被子中。

萧恒挺在床上, 两人维持一个姿势良久后,萧恒也闭起了眼睛。

但是他耳边还是能听到门外的窃窃私语声:

“桑哥儿挺过来了,真是争气, 那补汤贵是贵了点,但确实有效果。总之, 人平安无事就好。”

“你们小声点, 当心把桑哥儿吵醒。我去熬点奶汤白粥, 等桑哥儿一醒,你们就端来给他喂下,喂了再睡。”

中途云桑果然醒了一次, 吃了一碗白粥后似乎有些想吐,但还是忍着又睡着了,睡到夜幕低垂才苏醒,然后继续背手,点油灯看书了。

这已经很让云娇娇吃惊了,因为她记忆犹新,上辈子云桑没被抬出来,但从乡试考场出来时的样子也极为狼狈: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整个人面若菜色、气若游丝,嘴唇也干裂起皮,眼皮下是浓郁的青黑,完完全全是撑着一口气才没被抬出来。然后一到客栈,人就开始上吐下泻,云家人吓坏了,忙前忙后地照顾,给对方喂多少粥,对方就倒吐多少。更甚者,对方不舍昼夜、昏天暗地的嗜睡,足足睡了两三天才醒,完完全全就是受了一场折磨的样子。

这一辈子,对方却从容了很多,虽然看上去还是极为难受,但到底没病没灾、也好吃好睡,难道对方的体质真的改好了?云娇娇感觉到了计划之外的变故,再看兄长熟睡间萧恒的细微照顾,这种意外让她感到了颇为棘手。

云桑不死,她怎么出头?好在二月春闱天寒地冻,远不是一般人能抵御,云桑能不能安生出考场这还未知呢。想到上辈子对方的惨状,云娇娇才松了口气,只有想象着上辈子对方是如何的时运不济,她才能感觉到充沛的安全感,仿佛她这只蝴蝶扇动翅膀,不会带来重生后的多少改变。

九月底,乡试放榜。

楚州郡省城风武十年乡试共有两千八百名考生参与,只录取了一百二十名举人,这个比例让人吃惊。更让楚州府郡人吃惊的是,他们楚州不是多么文教兴盛、英才辈出的地方,地方上居然能有两千八百名的秀才和监生参考?

这个人数都快赶上那些底蕴深厚、文教繁荣的江南州、山东州了,这两千八百名的考生到底从何而来?其实本地学子还不知道,这些人其中一部分确实不是本地人。他们本是江南江北籍的学子,因本地竞争厮杀太激烈,于是在家族或师长的安排下避其锋芒,不得不改籍考试。

大凤的户籍制度是如此,只要家族直系中往上数三代内有人籍贯属于外地,儿女便能改外地籍,于是光云桑所在的清远县,也冒泡了不少先前从未听过的秀才。偏偏这些人钻漏洞改籍,大凤朝堂是默许的,哪怕跟自己的三年官员评定无关,清远县县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接受了这批户籍学子。

所以今年楚州府郡考试空前的激烈,本地学子纷纷被强势的外地籍学子刷下榜单。

云娇娇对此表示同情,她是重生的,自然知道这一次两次还好,随着后来钻漏洞的改籍学子越来越多,愤怒的本地学子不干了,名额本来就有限制,居然还要被这些假外地人瓜分,本地人处处受压制,于是地方上掀起了一场暴动,这种改籍情况才得到了遏制。

今年是无法幸免的,本地学子注定敌不过那些出自学问之乡的外地学子,他们的名次都得落下一大截,包括她的兄长在内。

可事实却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随着无数喜庆的鞭炮声响,报喜之人的马蹄声惊起无数街人的注意力,他们带着抄录的榜单冲进了各大客栈:“捷报——”

“楚州郡清远县山溪村学子云桑老爷高中解元,金榜题名——”

云家人狂喜,当即大发赏钱。萧恒也跟着拿起一麻袋的铜币,在街边上发了起来,让人沾沾喜气,只要有人夸云桑一分,他骄傲眉眼就融化一分,赏钱也给得毫不吝啬。显是与有荣焉。

客栈掌柜也掩不住喜意,没想到自己挑中的云姓学子竟然考得这般好,竟一跃成为了解元老爷。待云桑他们退房后,云桑住过的那间屋子他们得好好整饬,多摆一些松柏盆景和文房四宝,再放一缸锦鲤,墙上再挂一些山水画,从此命名为“解元房”,定会引起今后赴考学子的趋之若鹜。

本地人笃定风水之说,也相信解元住过的屋子有文曲星光顾,绝对风水上乘,这个气运也能辐射到周边房间,所以客栈生意今后一定客如云来。随便算了算一笔账,客栈掌柜就喜笑颜开。

可云娇娇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上辈子兄长才考了正榜第四十三名,已经是极好的成绩,这辈子竟一跃成为了解元?尤其本地学子还被外地学子如此压迫的情况下,上次院试榜二的徽安县才子张文书也只考了第三十六名,云桑居然能突破重围、脱颖而出?

难道体质改好了,人的发挥会更好,头脑也会变得更加清明?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还真有可能,科考全是主观题,很多时候取决于主考官的想法。本次主考官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对改籍学子现象就深恶痛绝,认为这些汲汲营营的外地学子,如同引入到本地池塘的水藻,吸附走本地鱼苗的养分也就罢了,还想吸光水中的活氧,将本地学子的生存空间进一步压榨。

要知道,本次科考落榜不少,有些本地学子连副榜单的贡生名单都上不去,所以主考官不会拔擢外地学子为解元,云桑天时地利人和中,便占了一个人和。

再加上本届乡试人数太多,考官们阅卷前期还有闲暇细细品味,到了后期就心生倦怠,如果不是多耳目一新的策论,根本无法取得好名次,而这时候云桑的策论就推送到了他们面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首先,字如其人,这个考生的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能引起极强的审美好感,第一印象便是极好。其次是这个考生的策论观点很新颖,鞭辟入里,令人耳目一新,直接让他们精神了。

在内忧外患的提议中,有考生提议内忧伤怀柔诏安、外患上提议和亲远嫁公主来保边郡太平,也有人说山贼匪患太多,纯属可掩藏的林野太多,提议开垦山林或者放火烧山,让贼匪无处可逃……这些建议大多平庸或者激进,如隔靴搔痒无法解决问题,甚至没有考虑过如果放火烧山,日后子子孙孙后代如何生存。

直到他们看到了云桑的文章,云桑首先否决了“和亲”,并提到蛮夷之地游牧民族缺乏教化,多数都有“父妻子继,兄死娶嫂”的婚姻习俗,本朝尊贵的公主嫁过去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成为了一件财产、附属品。当丈夫失去后还能被丈夫的儿子或者兄弟继承,公主在夹缝中生存何其艰难,于本朝颜面也有损害,再加上天高地远如若公主思念故土又该如何是好,所以他反对和亲制度,并略略嘲讽了一句男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居然要拿女子的婚姻去做牺牲陪葬品,这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言辞间并不激进,但说得恳切有理,主考官们都赞同了。

当今圣上有三位小公主,个个貌美如花、高贵得体,身为本朝官员,谁舍得她们远嫁异乡?

云桑否决了和亲后,认为真正解决边境问题要么战,要么和平分化,他提议朝廷可以在边郡地区开设官方贸易区,鼓励商人去边境进行交流贸易,将本地的粮食、烈酒外输,跟外族交换牛羊,甚至可以把酒方外泄。为了在严寒环境中保持体温,外族人想酿酒必定要消耗大批粮食,粮食又从何而来,只能依赖于边境商人,或者内部消耗,只要“有求于人”,久而久之外族人的脊梁骨就挺不直。

一旦边郡多族的百姓习惯了和平通商的便利,如若本族可汗要求打仗,大凤便关闭繁华富足的贸易区,第一个带头反对的将是外族百姓。这便是“不战而屈敌之兵”。

看到这一点,某位考官不自觉拍痛了大腿,大呼道:“妙!妙啊!”这年头士农工商,商为贱籍,很多学子根本不会想到以商化之。此举既能给朝堂增加税收,还能分化外族,具有极强的可行性。

他们当即抄录了一份,从楚州地方层层往上交。

至于内忧问题,云桑也提议道,一改革军籍,这年头军户籍贯的人地位低贱,谁会愿意自发从军呢,改革军籍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问题。二规定“一人为贼、全族连坐”,子子孙孙也连坐,把严苛的连坐制度暂时搬过来,但法内容情,如果亲朋好友主动跟贼匪割袍断义、断绝关系,甚至主动检举便是有功,如果能帮助官府顺利除贼,还会赏田。

这样完全把贼匪势力放在了全民公敌的地位上,如果家人主动断绝关系,短期内可以迅速分化贼匪,人生在世,没多少人能接受众叛亲离的滋味。

至于招安,招什么安,如此轻拿轻放,那些被山贼杀掉的无辜百姓就只能这样忍气吞声,看杀人魔头放下屠刀就能重新做人了吗?而且一旦官府主动示弱招安,山贼匪患的气焰会更嚣张,完完全全的馊主意,也被云桑一一辩驳了。

他这份策论很长,足足有三千多字,已被誊抄备份数遍,传递到各州府衙去了,还呈到了御前。凤帝认真查阅后,只觉得心口一块病痛,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篇策论内许多操作都具有可行性,很难想象这是一名十六岁秀才所作,他毫不犹豫御笔一挥,亲自钦点为解元。

主考官和圣上双双钦点的解元,这含金量自然极高,只是外界人不知道还有陛下参与罢了。

于是天时地利人和,云桑全占了,一个解元头衔就落到了他头上。

*

继乡试大比落下帷幕后,夏去秋来,时间过得极快,天气开始变得清寒,冷风刺骨刮面如刀,人人都穿上了厚衣裳。

云桑刚从县里坐车马回来,他的脸很薄,被冷风一吹就红了,呼出的气也大团大团,手脚忍不住蜷缩进衣袖内。萧恒端上一碗补汤后,立刻帮他拉扯住大氅,好遮挡外界来的风,护他回屋内的火坑取暖。

萧恒武功卓绝,哪怕在皑皑白雪、地寒三尺的情况中,也不觉得寒凉,但少年是一个身体孱弱的普通人,畏冷是自然的,他填装了几个汤婆子,从口子灌进去热水,塞入少年手中。

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暗暗输送点暖和的内力。

云桑的僵冷这才好转,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萧恒却能从对方开始变得慵懒的眼神分辨出,少年是喜欢这样子的。

他便也笑了笑,没有把手抽回来,厚实的大掌反手覆盖住那双白皙细腻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揉搓,然后道:“我多给你暖暖手,不然一会儿你怎么写字。”那语气真挚得无可挑剔,如果忽略对方轻轻揉搓抚弄少年的手后,显得意犹未尽的眉眼的话。

云桑斜了他一眼,倒是乖乖把另一只手交了出去。

在冬日,男人就是一个火炉,畏惧寒冷的少年自然离不开他,于是哪怕云家新修了好几间房,哪怕云娇娇怎么挑唆,两人始终也没有分开睡。

云家人过惯了苦头,觉得如今的日子已是极好。

可萧恒却认为如今云家的日子还是不够好,贵族人家多穿裘衣,羊羔皮、狐裘和貂皮这种动物皮毛,如果穿在少年身上,那保暖效果才好。而且他手中少年这双玉竹般的手,那般的漂亮,也不该抱着汤婆子,应该放一个精致小巧的铜质手炉,内部放置取暖的炭火,再放一些有助于睡眠的熏香和药材,少年会更加舒服。

他希望能给少年更好的东西。

云家今年秋冬过上了好日子,很多事物也悄然诞生,改变着大凤朝的风土人情,譬如边郡地区的居民们今年秋冬就很不一般。

往年边郡地区都是家家紧闭门房,有什么余粮都往地窖里藏,大街上冷清不见人影,生怕遭到外族人抢劫掠夺。

可今年却例外了,不少边境贸易区遍地开花,哪怕天色阴沉下雪,冷风呼啸如刀,街上依然行人涌动,热闹得仿佛过年。

俨然成了繁华之地,无数商贾慕名云集,沿街到处都是贩卖货物的商贾小贩,本族人卖丝绸瓷器茶叶烈酒还有各种粮食调料,前来光顾的都是外族人。连边郡的士兵百姓都吃惊,居然有朝一日能见到两族人民针对一块花里胡哨的布匹,和颜悦色讨价还价的场景,甚至还有本地男儿迎娶了人高马大的外族女子,仿佛先前兵戎相见、互相仇恨全都化为了乌有。

只要能够不打仗,哪家百姓不乐意啊,如果能不抢劫掠夺就能得到粮食和美酒,谁还愿意抢啊,贸易区因此越发兴盛,大量的税收涌入朝堂内库。

得益于一名地方解元的献策,大凤朝外患开始慢慢去除,只剩下了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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