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顾美稚躺在柔软舒适的孔雀绒大床上,雪白纱幔被多情的晚风吹动,时不时拂过她的脸颊, 让她一颗心不规则跳动。
哪怕她已经待了半个月了, 但还是克制不住左顾右盼。
她万万没有想到, 当墙体压下来时, 自己没有死在陵墓里,而是一道白光闪现,让她穿越到了两千年前, 出现在了这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度。她来不及为自己死去的家人恸哭,就发现这里有巍峨的宫殿、庄严的神庙还有雄伟壮观的军队, 更有年轻英俊又身份尊贵的君王。
让她初见第一眼, 就傻了眼,脸颊发烫,产生了一点点心动和不知所措, 与男友分手后一直如一潭死水的心再次掀起波澜。
她更没想到,初来乍到, 她本来狼狈不堪,但她前段时间刚染的金发,让她被誉为河流泡沫中走出来的神女, 于是年轻的王把她带回了王宫, 安置在一间寝宫内。
她无法忘记,但她坐在马上走向宫门时, 全城的奴隶和百姓都在惊叹她的金发,称赞她的美丽, 听多了她都害羞起来。女人则在羡慕她被王看上, 那光芒瞩目的感觉,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而来到王宫,她更是大吃一惊,不懂古建筑和历史的她完全震撼于眼前这古代宫殿的华美,目之所及,宫墙由天蓝的彩釉染成,彩色石头和漂亮珠贝镶嵌其中,拼成各种美丽的图案,这些样式她用后世的眼光看也不过时。闭上眼睛静静聆听,她还能听到绿植叶子在风中碰撞的沙沙声。这一点这也是让她惊叹的地方,明明是水源贫瘠的沙漠地方,却覆盖有天然秀美的植被,还栽种有无数奇珍异草,完全超越了她的想象力……
她被当成了王的座上宾,好好地在王宫里住下,每天无需她多吩咐,就有美丽的侍女捧来一个装满清水的陶罐,为她清洁更衣,为她佩戴珠宝首饰,为她侍奉一日三餐。
顾美稚从最初的不适应,渐渐到了适应。
她也趁机了解到了很多情况,听侍女说,她手腕上的黄金镯子,是每一任王后的象征,已被先王后遗失了多年,没想到竟奇缘巧合出现在她身上。而她又是狄美斯王第一个带回王宫的女子,她的存在非常特殊,已经引起了全国上下女子的嫉妒。
侍女自然也好奇地问过她,此物从何而来。
这是她从棺椁里拿出来的,顾美稚当然不会说实话,她含糊过去了。
但得知这黄金镯子是王后的象征后,她脑海闪过狄美斯英姿勃发的侧脸,心突然跳动了一下。
她来自后世,在进入陵墓的时候,被三叔科普了一通狄美斯跟他神官的神仙爱情,她也亲眼见到过,那副合葬棺里两具男尸紧紧纠缠的模样,曾让她感到嫉妒,居然连死人都在秀恩爱。
可当她来到了两千年前,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历史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些所谓的神仙爱情,根本都是后人美化粉饰过的产物,狄美斯身为黎述的王,跟那个名叫云桑的神官根本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今天那个神官因为吃醋,还把她叫过去,打着询问她的名义想教训她,还好被狄美斯早早拦截了,她没有吃什么苦头。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狄美斯不喜欢他的神官,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只是因为神权王权必须联姻结合的传统,才被迫绑在一起罢了!
什么神仙爱情,那都是欺骗世人的!身为国家的君王,狄美斯是那般的孤寂落寞,一生只能娶自己不爱的人,而无法选择自己的爱情。
顾美稚一边唾弃后人的谬传,一边心里涌起难以名状的窃喜,毕竟狄美斯如果不喜欢他的神官,拒绝这场无爱的联姻,那她的出现也不算是一种不道德的。
她手上的黄金镯子,带着她穿越到这里,并邂逅了高贵的王者狄美斯,对方待她也如此好,冥冥之中这也许是上天的旨意,让她来拯救狄美斯的不幸,也……让她来和狄美斯演绎一段旷世绝恋。
她不是想拆散他们,只是想让狄美斯能够顺从本心,毕竟古今中外无数例子都证明了,包办婚姻是不幸福的,狄美斯待她这么好,她不想让狄美斯痛苦。
顾美稚带着无数纷杂的想法入睡,第二天借着道谢的名义,让侍女带她去见了狄美斯一面。
狄美斯看上去很疲惫,微眯的深绿色眼眸因此更加深邃,他的姿势很随意,但完全没有后世同龄人的轻浮散漫。顾美稚一跟他眼神对视上,就差点移不开眼神,毕竟这个少年是如此的英俊,在后世传说中又是那般的深情,她脑海里已经快想不起前男友的脸了。
有了对比,她才发现前男友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太没辨识度了,连狄美斯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怎么来了?”狄美斯道,面对这个神奇的金发女孩,他展现出了一定的好感,“怎么愁眉苦脸的,难道还在想着你那回不去的家乡,别想了,回不去就永远留在黎述好了。”
他的口气有些满不在乎,他其实完全无所谓一个流落异乡的少女,如果回不到自己那远隔千山万水的家乡,是有多么可怜。他是整个国家的王,如果他真想帮人回去,完全可以穿过广阔无垠的沙漠,乘坐连接海运的河运,再派遣人手护送回去,但正是因为这种事过于麻烦,且耗资巨大,所以他也很随便地叫人别想着回去了,建议人干脆留下。
可听在顾美稚耳里,却是另一种意思:不要愁眉苦脸,回不去你那东方土地的家乡,那便永远留在黎述好了,永远地陪伴在……他身边。
顾美稚心跳加速,心想她就知道,狄美斯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对方在挽留她。
她有些感动,不过狄美斯错读了她的表情,现代果然好,可她家人都死在陵墓里,她没有什么羁绊,而且有狄美斯在这里,如果能跟狄美斯在一起并成为王后,她才不稀罕回现代呢。
于是她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来道歉的,昨天因为我……害你跟那冷漠无情的神官争吵,我很过意不去。”
她仔细观察狄美斯的表情,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提起云桑,狄美斯皱了皱眉,似乎瞬间就没了谈话的兴致,变得心不在焉。
顾美稚掩饰住微微翘起的嘴角。
她也借机上前一步,进言道:“我活在一个恋爱自由的年代,所以我很理解你的痛苦……”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用大学辩论队里学会的诡辩技巧阐述了很多理论,类似于“无爱火点燃的婚姻如一潭死水,只会让人心生疲倦和加速衰老”、“与自己视为兄长的人结婚,婚后也会如同左手摸右手一般无趣”。
她是20世纪后现代女孩,前前后后交往过很多男孩子,感情经历非常丰富,这些看似头头道道的情感道理,随便单拎出来都很能唬人。
起码狄美斯真的从没听过,他越听表情越加古怪,眉峰也逐渐聚拢,他感觉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也充满了颠覆性,同时他也认真在回想,跟云桑牵手的时候,是否真是那种左手摸右手的感觉。
最后他问了一句,“你说你来自后世,你知道我很多事,那你知道历史上我的王后是谁吗?”他稍微斟酌了一下词语,可能他真正想问的是,我的王后到底是不是云桑。
这个问题让顾美稚内心咯噔一声,她当然一清二楚,在少年灼灼的目光盯视下,她吞吞吐吐道:“我、我记得是一个女人……”
不知何种原因,她选择撒了谎。
狄美斯若有所思,在他们谈话的殿内,其他侍卫侍女当然也不是只会眼观鼻、鼻观口的木头人,他们背地里把顾美稚的话传到了云桑口中,变相的也算是通风报信。
“我不信。”云桑摇头,他口气冷漠:“狄美斯怎么能相信一个来历不明少女的一面之词。”
虽然狄美斯不喜欢他也是事实,早些年他还可以用少年期叛逆当借口,随着对方渐渐长成一个极具威慑力的男人后,这种借口已经行不通,但云桑还是不允许,一个国家的王随便听信一个少女的话,就想跟他取消婚姻。
而且……“包办婚姻是没有幸福的”这种言论听在耳里,为什么他莫名感到有几分耳熟,仿佛他的前世也曾听过,可是人死后魂灵是要随着多玛河流飘走的,怎么会保留前世的记忆呢。
云桑想了想,索性不再纠结。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前往狄美斯的宫殿,挥退了一群宫人后,心平气和道:“狄美斯,我知道你不想娶我,你把我当兄长,觉得永远也无法对我产生感情。可感情这种东西是说不明白的。我们可以不举办婚礼,先试婚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对我还是毫无感觉,那就算了……”
正如他闭关之前,他也一直把狄美斯当做自己养大的弟弟,可当他闭关两个月走出神庙之后,再一次打量狄美斯,云桑总觉得对方长得不一样了,身上充斥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让他感到很亲近。
当然了,试婚这个理论也很新鲜,也是他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狄美斯吃了一惊,这种行为是不合祖制的,而云桑身为神官,本该正直严肃全力维护祖制,现在居然主动提出跳脱祖制之外的事,狄美斯怎么能不吃惊。
更甚者,他灼热目光中满满都是疑惑和警惕,下意识质问道:“这一个月你想做什么?”
看出他神色的勉强,云桑只好改口,又缩短了时间,“就是做婚后生活的模拟,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半个月吧。”如果半个月后,狄美斯还是无法接受他,那云桑也只能放弃了。
“……”少年脸色不断变换,不知道是不是太震惊了,一时难以做出反应。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与我发生关系。”冷淡正直的貌美神官补充道,对自己照顾大的孩子,熟知对方的脾气性格,他不会采取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卑劣手段。
谁料这句话却让狄美斯突然脸色爆红,呵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云桑这样说,视角上抬再看对方那白皙的脖子,狄美斯浑身隐隐燥热起来。
云桑起身,按住他的手,俯身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你能接受吗?”
如果不能的话,他又再次低估了狄美斯对他的抵触程度。
这时候,云桑注意到狄美斯被他按住的麦色手臂竟密密麻麻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吓了一跳:这孩子居然那么无法接受吗?
他连忙放开。